周行覺得,做人不能太雙標。


    一邊罵宗門不做人事,一邊自己也不做人事,這不好。


    就拿除魔衛道這件事來說,它本身沒毛病。


    說責任有些過,但達則兼濟天下,這是優秀的、值得推崇點讚的品德和情操。


    所以做這事,不說好人有好報吧,起碼自己會感到滿足,有成就感,也算是自我價值實現的體現之一。


    但如果是一幫專門將經文往歪了念的和尚呢?


    像傅山組織的這個什麽討魔隊,稍微一聽來龍去脈,就知道是個什麽尿性了。


    說的更難聽些,雲霄宗的一貫尿性就這樣,搞些有利於己方的、限定了條件的有獎競賽,通過同台競技,展示大派風采,順便做一波廣告,搞搞促銷,將即將過期的丹藥什麽的處理一波。


    正因為有著這樣的成見,聽聞周桐一說,周行立刻就做了決定,表示自己要外出曆練,為結丹做準備。


    “你這不是已經結丹了麽?”


    “您就當沒結。”


    “宗門恐怕不會放行。”


    “我偷著走。”


    “你這等於是授人以柄。”


    “沒有把柄,以傅山之能,也會生出由頭編排人,隻要他想。”


    “……好吧。”


    於是,周行連夜開溜,就跟做賊似的。


    不過這次他是拖家帶口,身邊不光有玉無雙,還有塵娘。


    果然,傅山第二天一早就派人來請周行去摩雲峰禦殿一晤。


    然而周行已鴻飛冥冥。


    為此,傅山後來還嚴厲整頓了一番宗門的出入安檢環節,倒真查出不少漏洞,也算是收之桑榆。


    周行離開宗門後,便給烏鐵舟使用了流星符,疾行三天三夜,直接遁飛出三萬裏,徹底離開了雲霄宗統轄地界。


    之後,他就近挑選了一處風景還算怡人的所在,暫時安頓下來。


    主要是如今有家有口了,他琢磨著再用烏鐵舟也不合適,索性就將飛空艦船造出來,用地球人的比喻,這就相當於商務麵包換豪華房車了。


    然而,玉無雙卻是個會過日子的。


    玉無雙就表示,空艦確實該建,就如周行說的,難免有個救災的時候,沒有一個大型載具,確實不便。


    但所謂的豪華房車,就暫時先別造了。


    房車再舒服,還能比玄冰洞?


    玄冰洞可是有中型靈脈的,以周行現在的造物之能,在雪域冰峰之上,造一處四季如春之地,又非什麽難事。


    更何況,玉無雙的太極陰陽石,同樣利於營建洞府。


    玉無雙表示,既然雲霄宗沒有真正的家,那麽就在玄冰洞造一個家。


    周行一琢磨,可以有。


    他主要是想到了前世民間的一個說法:


    從來都是回婆家、回娘家,而沒有回爹家、回公家一說。因此,有婆娘才是家。


    那他現在有了,也的確該經營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


    於是接下來的兩年時間裏,周行很大一部分心思,都撲在營建一個讓自己和家人滿意的家上麵了。


    當然,他就是個支嘴出技術的,不需要親自去搬磚,因此還是有閑暇時間處理些其他事物的。


    比如斬妖除魔。


    這也是他再次離開雲霄宗時就想好的。


    係統的先知信息雖然過期了,但過期的信息仍舊有不菲的價值。


    比如說哪裏有妖魔,原本應該在未來的什麽時候出世搞出大動靜,現在多半因濁潮突臨,而提前出世了。


    總之,很少有妖魔是因為濁潮而引發的積累突變而誕生的新怪,絕大部分都是本身就存在,然後趁勢而起。


    因此,周行甚至成功掏了幾窩‘鳥蛋’。


    濁潮來的太突兀,某些妖魔自覺還差著些火候,於是繼續低調發育,這就是‘鳥蛋’,苟的太久,苟成了習慣,不肯輕易脫離物質上和思想上的舒適區,被一掏一個正著。


    而在周行眼中,像這類眼高手低,一邊苟成習慣變得慫,一邊野心勃勃夢想著‘他日闖上淩霄殿,睨視群仙不丈夫’的貨色,極為適合‘悶殺’,而且往往都很肥。


    可惜誅殺妖魔基本不賺錢,主要是減免自身的業障災厄,於是他琢磨著,為了養家糊口,打錢任務的舊業,還得重新操持起來。


    拖家帶口後,開銷明顯大增,再加上建房造艦,可以說,兩年時間,周行感覺也沒搞什麽大事件,超過十五萬壽元就氪掉了。


    再加上給玉家補的聘禮,佛國事件的收入,都花出去了不說,還倒貼了些。以至於手頭仍舊是三萬多點的活錢。


    總算玄冰洞的變化讓他感到欣慰,通俗點說,有家的感覺真好。


    一句話概括,玄冰洞已經從昔日的冰庫垃圾場,變成了雪域山城。山上山下,就沒有空地了,要麽是生產或功能設施,要麽是亭台樓閣。


    大量的、適合冰寒環境的靈植、仙植被栽種,讓玄冰洞不複除了冰就是雪的單調舊景。


    宅邸安在山下,雪峰山上是修行的場所。


    周行甚至應玉無雙的要求,擺下了蜃城幻陣,在這雪山鎮模擬出真坊的景象,使之顯得不那麽孤絕森然。


    家有了,老婆也有了,但卻沒有圓房。周行的本尊在係統空間出不來,而玉無雙也有實際修行需要,至少也要成就金丹才行。


    周行對此倒是不急,修士能慧劍斬情,能調控生理,禁欲難度並不高。


    難的是情感培養。


    這方麵周行感覺有些像地球的那些明星夫妻,各有各的忙,甚至身不由己,而且身邊誘惑也多,那麽就講究個‘日積月累’。


    他跟玉無雙這兩年相處下來,感覺最大的進步,就是習慣了生活中有彼此。


    總的來說,感覺還不錯。


    既不會太親密被煩到,又有個親近的伴兒,不用形單影隻。


    尤其是雨天雪天,一個人清清冷冷的賞雨雪,跟兩人在一起‘紅泥小火爐,共飲新醅酒’那完全是不同的感覺。


    而且周行看的出,玉無雙對於新生活,也是很滿意。


    早期的玉無雙,是惶恐不安的。


    這點周行能理解,畢竟玉無雙以近乎賭博的方式,將自己托付給了他,且一上來還被立了規矩,說寢食難安都不為過。


    但具體生活到一塊兒後,整體走向就很是良性。尤其是共同硬件了共有的家之後。


    周行看的出,也感覺的出,對於這個家,玉無雙比他更上心。


    就拿家俬這個細節來說,每一件,都是玉無雙反複選設計,然後親自把關定做的。


    投入的足夠多,才有歸屬感,因此他也挺積極的。


    不知不覺間,新家從無到有,傾浸了兩人很多心思,也都成為了共有的美好回憶。


    兩人的心,由此貼近了許多。


    即便平時即便不在一處,也會時不時想到對方。


    又是一年初降雪,這讓周行想起了兩年前靈石礦事件的那場雪。


    當時剛奉命趕回宗門,就被派遣了支援任務,然後在戰場上見初雪。


    回首時間快,連皮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接過玉無雙遞來的熱茶,啜飲一口,通體舒泰。


    玉無雙問:“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想兩年前宗門救援任務,也是這般天已近晚,初雪飄零。”


    “佛國那邊怎樣了?”


    周行哂笑一聲,不乏鄙夷的道:“還那樣,進犯無膽,放棄不舍。天天攛掇旁家當炮灰試探。”


    “有人的地方很多都這樣。”


    周行也不禁有些感慨:“很慶幸達成了財務自由,否則多半也得深陷其中,野狗爭食般身不由己。”


    玉無雙已經習慣了周行嘴裏時不時就蹦出一些新詞,道:“女怕嫁錯郎,奴家慶幸的,就是執意嫁給夫君你。”


    “嗯,這記彩虹屁,我就傲嬌的收下了,回贈一句:能娶到賢妻如你,也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報。”……


    兩人正閑聊著,周家的獨有信使,三翼飛蛇到了。


    當初周行跟周桐再會晤時,就定下了聯係方式。


    而這兩年來,則充分的發揮了係統優勢,以‘我吃肉,別人跟著喝湯’的模式,時不時的招呼周家子弟,做些油水充足的任務。


    如此一來,經他手辦的事、有頭有尾、更顯圓滿,而另一方麵,也一定程度的緩解了周閥的財務壓力,同時,他也在周閥那邊刷了一波又一波的好感度。


    莫怨世人多薄情,先問自己可厚情?


    所以說,哪怕是以心換心,也總是有一方先付出。


    有些事對如今的他而言、已是易如反掌、又或捎帶手就能做,對旁人來說,卻是投入大、風險大。


    還有些有利可圖的項目,他覺得雞肋,別人卻覺得很值當的做。


    那麽稍微花些心思,伸把手,又或把這類獲利的機會讓給他人,他很自然的就成了別人眼裏的貴人,情義也就有了。


    周行也是有了自己的家,跟玉無雙聊起來,才想通了這些。


    不是他之前不懂,也不是玉無雙更細心,而是人有時候需要旁人做參照,否則不太容易準備把握情況。


    便拿這個賺錢來說,他被係統養叼了胃口而不自知,玉無雙指出來,他才對‘民間疾苦’有了清晰的概念,然後比趁出他的賺錢效率是多麽的驚豔。


    繼而意識到,他手頭上時不時會有些他認為雞肋、別的修士卻很樂意做的項目,何不將之利用起來?


    就這樣,他雖然在外漂泊,與周家的關係卻是親厚了許多。


    那些招來做任務的周家子弟,跟他也漸漸有說有笑,不再是昔日要麽漠視,要麽拘謹。


    從三翼飛蛇取信閱讀後,周行輕輕搖頭輕歎:“這可真不經念叨。”


    說著,遞給了玉無雙。


    玉無雙接過來一看,也蹙起蛾眉,問:“雲霄宗竟然跟禦劍門開戰,這……”


    周行習慣性吐槽:“說什麽唯劍唯我,別無他物。結果呢?


    五大第一個忍不住動刀子的,就是他們。


    占著最大的地盤,又有采天下之金精煉劍的傳統,品劍山莊的劍丸兜售生意也十分火爆,就這都不夠。


    太貪,向來是取死之道。


    真以為劍修就能獨步天下,想收誰人頭收誰人頭?”


    聽話聽音,玉無雙就問:“你要回去?”


    “嗯,回去,這次,卻是要說什麽也殺殺禦劍門的威風。”


    玉無雙沉默。


    這兩年來,通過跟周閥及玉家的書信往來,他倆對天下事,知曉的還是比較清楚的。


    首先就是大氣候不好,天材地寶銳減,很多原本能產靈物的所在,都受濁氣衝擊而退靈化凡,同時也多了許多惡地。


    靈石相應的也大大的減產了。


    靈石雖然是礦,但其特質更像是生長速率較高的水晶。


    因此,是存在可持續采集這一概念的。


    濁潮湧動,改變了大環境,對靈石的成長就很不友好了。


    為了長遠計,天下大部分的靈石礦,都主動消減了產能,砍一半都尋常的很,有的消減達七成,而那些本就不健康的,更是幹脆封礦。


    修界的經濟寒冬隨即到來,初時還不太顯,經過兩年的發酵,終於讓修士們感覺出切膚之痛了。


    因此這年多來,各種爭奪利益的事件頻發。


    還有一樁事。


    那就是兩年前被周行躲掉的‘討魔隊’,搞的很是成功。


    禦劍門得了名,雲霄宗得了利,其他門派也蹭到了各自的好處。


    或許正是因為過於成功,禦劍門覺得自己的刀子確實是利,而雲霄宗這頭豬又足夠的肥。於是有了如今這一出。


    要說這幫劍修,那是出了名的不會經營。偏偏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一天到晚消化別派修士太市儈,蠅營狗苟,不是修真,而是修商、修利。


    這在周行看來,跟含著金湯勺出身的人、笑話別人辛苦賺錢是一個道理。


    他早就看不慣這幫人了。


    再說一個,根據周家、玉家反饋的消息,天下各處,就屬禦劍門地界最是‘民不聊生’。


    平日裏就橫征暴斂,環境惡化,不體諒民情,征的更多了!


    他們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問我手中劍答應不答應!’


    那真就是誰敢bb就斬誰狗頭,橫到不講理。


    也不光是聽聞,周行斬妖除魔,也是去禦劍門地界繞了一小圈的,也是見到了一些現象,能從旁佐證。


    比如說那個他曾經傾銷過一批寶石的真坊。


    他是那種去了一次覺著不錯,有機會寧肯稍微繞遠,也願意再登門的念舊之人。


    還跟玉無雙推薦了一下那裏。


    結果兩口子去了,真坊散了。


    當時還覺得奇怪,後來聽聞了一樁‘一夜滅坊’的慘案,才明白是被當豬給殺了。


    而從地理位置上看,隻能是禦劍門,才能幹的這麽幹淨利落。


    幹淨到無一活口,利落到劫掠一空。


    自然也就沒有什麽證據留下。


    如今再看,明顯就是搶劫暴富,欲壑更深,氣焰更盛。


    他就覺得很氣,覺得則幫人,破壞了他心目中的劍修形象。


    而且這才濁潮初期,就開始如此作惡,不殺殺這股子歪風邪氣,往後還指不定鬧出多大幺蛾子呢。


    仍舊是那艘烏鐵舟,回宗門!


    不過這幾年周行的煉器水平有所長進,也得了些特殊的材料,重新祭煉了一次,時速已從百五提升到三百,算得上是快舟了。


    更難得的是,使用了煞氣引擎,除了飛行時賣相差了些,是一道紫黑光流,其他都不差。


    再使用流星符。


    仍舊是花了七個日夜,才趕回宗門。


    隔了兩日,接到消息第十日清晨,雲霄宗鍾呂齊鳴,各峰修士化作一道道遁光,形成一股股光流,趕往摩雲峰禦殿前的大廣場。


    周行難得的隨周閥修士一齊出動,衣著也很有周閥特色,法衣是雲霄宗的款式和天青色則,但還披了石灰色鎖銀邊的鬥篷。


    這鬥篷名為‘色斑’,可以理解為超凡版的可變色迷彩,激活後,能夠跟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離的稍遠一點,就很容易偽裝。


    周閥修士隊伍抵達時,姬閥已經到了,紅豔豔的一大堆,要多顯眼就有多顯眼。


    另外還有鍾邢楊袁、賀柳王靳,這是排在姬周之後的八大世家,都各有各的外形特色,很容易辨認。


    世家修士成群成夥,但論肅穆整齊,還是師徒派。


    都是雲霄宗的法衣,隻在細節處區分長幼尊卑,自然而然的列隊,就整體看,更有軍隊感,不但著裝統一,人也更守規矩一些。


    玉磬三響,掌門登場,一眾長老及各堂堂主伴行。


    傅山登台後,並沒有慷慨陳詞、長篇大論,而更像是軍帳點兵,一上來就要求報數。


    世家這邊由各家家主報數,化神、元嬰、金丹、築基各多少。


    渡劫和大乘是不參與這種集會的,就算要出動,也是單獨去請。


    師徒派那邊則是以峰群為單位,具體峰群是以流派劃分的。


    比如專精於體術格鬥的肌肉棒子們,就是一個流派;以符籙為主要戰鬥方式的又是一個流派等等。


    報數之後,傅山便開始陳述情況:


    “目前已知情報,禦劍門的統帥是第八宮鶉火公冶修,雷鳥血脈風雷劍沈文一。另外,第二宮選枵白頗,也在突襲的隊伍中。”


    聽聞禦劍門一次性派出兩位星命體特修,雲霄宗修士們驚怒憂恐,他們意識到,禦劍門這次是來真的,戰爭陰影,再度襲上心頭。


    周行則暗自來勁:“星命體,號稱仙人體之下最強超凡天賦,天生星宮入命,是這世界的寵兒,今次,機會合適便宰他一兩個!”


    與此同時,傅山已經開始任命出陣統帥。


    “第一陣,由鍾無項為統帥,姬滿為副。第二陣……”


    周行注意到,各世家的家主,是不出陣的。都是在族中有較大權柄的長老代勞。像周家,就是周永,行二,是周家碩果僅存的無名化神期修士中的首席(曾經暗中守護過周行的十四、十六,也是其中一份子)。


    傅山分派戰陣統帥,然後再由戰陣統帥選成員。


    第一陣統帥擁有最優先的選取資格,以此類推。


    不過,周行卻並沒有被任何一陣選中,之後他才知道,他居然是暗堂成員,因此不在普通戰陣候選之列。


    暗堂跟噬罪閣一樣,都屬於特殊部門。


    隻不過一個對外,一個對內。


    暗堂有保密條理,除了掌門、直屬上司、和固定的戰組成員,其他人一概不知其身份。


    周行的具體引薦人,就是他的上司,也是戰組組長,跟他同為智字輩,都是第十九代。叫做陽晟。


    隻不過,陽晟是十九代的首,而他是十九代的尾,兩人差著百來歲。


    修為倒是差的不多,陽晟是準嬰,而他本尊已然是金丹後期,這蜃蛟體法身,則是剛完成金丹前期的穩固。


    跟著陽晟,周行也見到了小組的其他成員,跟他一樣,都來自世家,一個是姬家的姬英,一個是袁家的袁護。


    周行心說:“一個接應,一個援護,聽名字就知道是一家人。而他跟陽晟,則一個走心,一個養生,都有諧音,不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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