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夜。


    10點。


    北府一中暫住酒店。


    大家在附近的餐廳玩到現在,一個個累得不行,在酒店外的走廊旁,紛紛對著教練告別。


    “教練,睡了。”


    “教練,拜拜。”


    “光顏教練,拜拜。”


    陳美茜和光顏站在走廊的盡頭依依和隊員們告別,囑咐著‘晚安,早點睡覺’的字眼。在他們的眼裏,這些孩子真是太辛苦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


    可這一大坎總算是過去了。


    “姐姐,晚安。”


    荊軻眨巴著眼睛,朝房內走去。


    “恩,晚安。”


    陳美茜在目送最後一個小孩子荊軻進去之後,便將眼睛收回到站在身旁的人身上。


    “你呢?”


    美茜的聲音比任何時刻都要溫柔,那些隊員私底下畏懼的魔鬼教練不在了。


    “我住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


    光顏同樣溫柔地說道。


    “不住在這麽?”


    陳美茜指了指身旁的門,說道。


    “那你住哪?”


    光顏問道。


    這麽一問,讓美茜的臉‘刷’地一下就紅透了。


    光顏也意識到說錯了話,一時也尷尬地站在那裏,隻得讓鼻子在那裏傳出微弱的害羞聲音。


    “我的房間在樓上。”


    美茜又伸出手指了指樓上。


    陳美茜習慣安靜,那樣既有利於休息也有利於思考,這倒是與她自己的風格不相同。


    “還是別麻煩了,再說我也不是真正的學校副教練,對吧。”


    光顏撓著頭,笑了笑。


    在燈光之下,在光顏的笑臉上,美茜看見了如刀割一樣的皺紋,從未見過的深眼袋和黑眼圈,頭發不再那麽幽黑,很難想象那個幹淨如夏日陽光般的男生在十年之後會成為這樣。


    那顆自己曾經留戀萬分的虎牙,也有了煙熏的淡黃色。


    歲月如刀,這些在光顏身上留下的傷痕,在這一刻讓美茜竟無比的心疼。


    淚水充盈著整個眼眶。


    “你,你怎麽了?”


    光顏見美茜這幅模樣,一時慌了神。


    美茜沒有管其他,她伸出自己纖細的手,拂去光顏的發,拂去他的汗水,仔仔細細地撫摸著眼前這個男人臉上的每一寸皮膚,直到自己的身體完全傾倒在美茜的懷裏,伏貼著光顏的胸膛小聲說著:“這一次,不要再走了。”


    光顏眼中也帶著淚,一寸一寸地點了點頭,亦如他與她在武漢領地的再次相逢一般。


    人與人的相逢總是奇妙的。


    當你穿著幹淨的白襯衫,學著網上的教學擺弄著發型,甚至還會故意噴上香水,計劃好自己遇見喜歡的那個她時所要說的每一句話,你計劃著時間,地點,空間,粗心的你在那一刻甚至嚴苛到要知道風刮來的風向與力度,空氣的濕度,乃至自己身上因為緊張流淌出來的汗水,你妄圖想控製一切,妄圖想掌控所有相遇時的畫麵。


    可,少年,


    相逢哪有那麽容易。


    在你能記住的回憶中,隻有汽車晚點時司機煩躁的臉色,路上對你窮追不舍的惡狗,點餐小姐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問題,還有忽然滅掉的燈光。


    你忘掉了你穿著的白襯衫,你忘掉了你花了好久打理的發型,你忘掉了你噴的香水被火鍋氣味掩蓋,你甚至忘記了你之前準備的每一句話,隻能望著她笑個不停。


    就像純墨黑色的天空溜進了幾點繁星一樣,


    那才是相逢啊。


    光顏與美茜的相逢,兩個年少的青春,再次相遇竟然花了十年!


    十年啊!


    可是,


    那又怎樣呢?


    ……


    相依相偎了很久,光顏才和美茜分開。


    最後,光顏還是要回去,美茜隻好和他道別,但她知道明天早晨,她還能看見他,以後的每一天早晨都是一樣。


    送別了光顏,美茜便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啪。


    進了房間,疲憊的情緒便朝美茜這裏襲來。


    脫掉外套,美茜現在需要溫暖的洗澡水來安撫自己,可不一會兒,便聽到房門作響。


    咚,咚。


    很緩慢,但每一聲都不輕。


    美茜的神經一下就緊張了。


    是光顏嗎?


    他又回來了嗎?


    美茜沒來得及穿外套,便朝門前走去,每走一步,心中都忐忑上一分。


    我要不要補妝呢?


    我臉紅不紅呢?


    待會他要說些什麽呢?


    待會我要拒絕嗎?


    最後,美茜停留在了門口,此時門再次被敲響。


    咚。


    宛如心跳的力度,敲開了美茜的心扉。


    她開門了。


    可門外的人,讓她的一切幻想都作了泡沫。


    “是你!”


    美茜無比驚訝地喊道。


    “嗬,不滿意嗎?”


    章漠獰笑道。


    “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


    美茜擺出嚴肅的表情,企圖將門關上。


    可章漠的手死死地卡住了門,然後一用力,整個人便衝進了房內。


    那手中提著的一桶汽油沒有拿住,瞬間破桶而出,汽油味瞬間覆蓋了整個房間。


    美茜是見過大場麵的,但這一刻她也慌神了。


    倒是酒精衝腦的章漠一臉淡定,不緊不慢地爬起身來,將房門鎖緊,然後反鎖。接著他撿起那桶汽油,搖了搖,又探頭看了看,笑道:“嗬嗬,潑了不少。”


    美茜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你要幹嘛!你要幹什麽!”


    但這些聲音入了章漠的耳朵裏,反而如同興奮劑一樣讓他又興奮了不少,就連呼吸都變得緊促些。


    但章漠卻饒有趣味地泡了兩杯咖啡,然後坐了下來。


    “不坐麽?”


    章漠指著空座位。


    “你趕緊走好嗎!”


    美茜指著門,吼道。


    “你再大聲也沒有用,別人根本就聽不到。”


    章漠得意地笑道。


    “你再不走,我就報警!”


    美茜威脅道。


    ‘報警’的字眼傳進章漠的耳朵中,立刻點燃了他的情緒。


    章漠猛地站起身,一把手將桌前的咖啡推開,任憑它摔落在地。


    “報警?”


    章漠伸出手,指著美茜,情緒亢奮地喊道。


    “報警!你報警啊!”


    章漠吼道。


    “我的一切都被你毀了!都被毀了!”


    “那我還怕什麽!怕什麽!”


    “你報警啊!”


    章漠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黑色打火機,點著之後,朝空中一撒,然後在烈焰衝地板落去的時候,走到對麵桌邊,端起剩下的那杯咖啡,坐了下去。


    那一刻,


    火舌宛如巨龍,從地上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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