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陸界平,幼失怙,少貧賤,舞勺之年複喪母,從人言入平涼崆峒,師劫塵。”


    “越一載,闔派大比,無人可當三合之將,舉座驚。複師渡垣,習神威、奇兵諸法,始開武蒙。”


    “如是三載,凡六神,七滅,太乙,破煞,及至諸法皆無所求。渡垣愧為餘師,自請辭,餘念其深恩,尤父之。”


    “崆峒絕學,博大精深,惜繼者相忌,往來剝覆,終難窺其原形。”


    “餘常執卷溺思,神交古人,偶得進益,一而化三,漸通玄妙,不覺癡狂。”


    “及弱冠,耆宿考校,竟無敢言者,何也?懼餘反詰耳。”


    “餘師大慰老懷,眾皆相拱,言尊位莫屬。”


    一氣念到這裏,皇甫鷹揚才深吸了一口氣,難掩感慨的道:“好家夥,不愧為一代武王,出師考校的時候竟然迫得師叔伯都不敢說話,果然厲害之極。”


    邢稚鶯秀眉微蹙,疑惑的道:“出師考校不是比武印證麽,怎麽還要‘敢言’‘反詰’之類的?”


    皇甫鷹揚點頭道:“所以才說厲害啊,不敢出手便罷,連考問一句都怕被反問,攤上這種後輩,也真夠糟心了。”


    邢稚鶯唔了一聲,又看著那具骷髏道:“所以這便是陸老前輩了?”


    皇甫鷹揚沉吟著道:“聽聞紅魔當初在拔仙頂力挫群雄,之後便不知所蹤,崆峒派上下對此也一直都諱莫如深。”


    邢稚鶯壯著膽子走近那具骷髏,端詳片刻才點點頭道:“若是以武骨而論,的確堪稱曠世未有的奇才,依我看應該是陸老前輩本人了。”


    皇甫鷹揚詫異的道:“武骨?我家老頭也說過這東西,還鄙視我武骨有欠,恐怕繼承不了他的衣缽,我去他的,武骨真的有那麽重要?”


    邢稚鶯咳聲道:“那也未必,我爺爺隻說武骨出眾之人,練功時阻滯較少,不過與武骨相比,悟性卻更為關鍵,倘若悟性不足,武骨再佳也難登大雅之堂。”


    皇甫鷹揚欣然道:“這話我愛聽,不過這位紅魔隻用了三年時光,便把崆峒派八百年的絕技學遍,而且還能神交古人,看來他的悟性也算得上超凡拔俗了。”


    邢稚鶯莞爾道:“不然人家這天下第一的名頭豈是白來的,唉……我其實也常給爺爺念叨,說什麽悟性太惰,平日裏又不思進取,平白浪費了一身好武骨。”


    皇甫鷹揚翻著白眼道:“悟性太‘惰’?我看你爺爺已經很客氣了,要我說咳,你這招應該叫‘小鶯瞪人’,隻可惜生了一雙桃花眼,再瞪也像是在撒嬌,哪能嚇唬得了人呢?”


    邢稚鶯被皇甫鷹揚調侃得暈生雙頰,輕輕一頓足道:“老是笑我有什麽意思,那下麵還有字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麽?”


    皇甫鷹揚嗬嗬一笑,接著往下麵念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餘本無懼攻訐,唯憾小人奸宄,夤夜暗襲,重創餘師。”


    “餘雖豁盡全力,終恨造化弄人,椎心泣血,竟無生念!”


    這句念罷,兩人各自心頭一震,隻見皇甫鷹揚摸著下巴道:“是了,渡垣教出了這等天縱奇才,難保不會有人心生妒忌,亟欲除之而後快。”


    邢稚鶯聽罷不禁忿然道:“這人既殺害了陸老前輩的師父,又用這法子來刺激他,當真用心歹毒。”


    皇甫鷹揚緩緩點頭道:“豈止如此,你接著往下麵聽。”


    “彼時餘萬念俱灰,賊竟去而複返,痛下殺手。餘悲怒欲狂,唯行險致勝,傷其腰肋,賊懼而匿。”


    邢稚鶯聽得暗自心驚,雖然隻是寥寥片語,卻已足見那一戰是何等凶險。


    “餘葬親師,遂矢誌複仇,往見掌門渡坎。其雖言辭儼然,然餘明心火眼,洞燭其奸,腰肋之傷豈能相瞞?”


    皇甫鷹揚念到這裏微微一頓,自言自語道:“果然如此,‘眾皆相拱,言尊位莫屬’,這位渡坎掌門未免太過小肚雞腸、心狠手辣了。”


    邢稚鶯搖了搖頭,難以置信的道:“即便別人都說陸老前輩會接任掌門,這位渡坎掌門也不可能被趕下來啊,他幹嘛還要那麽狠毒呢?”


    皇甫鷹揚冷笑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更何況這位準掌門又並非渡坎的嫡傳弟子,誰知道他會不會迫不及待的搶班奪權,上位者的心思,大抵如此。”


    邢稚鶯為之默然,又聽皇甫鷹揚念道:“渡坎東窗事發,自知非餘敵手,然餘若弑之,卻為悖逆人倫,難複立於世。”


    “渡坎知餘所忌,便自請約餘三事,三事皆成則授尊位,其亦自戕,以謝其罪。”


    “餘雖知其狡,然形格勢禁,亦不願負先師殷望,踟躕再三,終允其議。”


    “渡坎感恩涕零,立血書交餘為證,唯求令名得保,其後知會群倫,果如其言。”


    邢稚鶯柳眉微蹙,輕哼一聲道:“這陸老前輩也真是的,竟然為了當崆峒派的掌門,連授業恩師的血仇都能放下,最後還跟渡坎暗通款曲,真是氣死人了。”


    皇甫鷹揚搖搖頭道:“話也不能這麽說,紅魔的師父生前百般希望他能坐上掌門之位,可若是他當真殺了渡坎,即便有再充足的理由,終究不能服眾,反而還會連累崆峒派聲譽掃地,淪為江湖笑柄。”


    邢稚鶯細細玩味,倒也無話可說,皇甫鷹揚見狀歎笑道:“倘若渡坎是真心悔過讓賢,倒也不失為一樁幸事,隻可惜此事大有蹊蹺,依我看絕沒那麽簡單。”


    “三事之一,誅煉魂邪師付騰雷,付氏淫狠毒辣,善取紫河車為補,猖獗河西。”


    “餘以藉藉無名躋身江湖,厲時半月逐之於祁連,付氏欲以陰山巨寶奉餘求生,然餘豈蠅營狗苟之輩,遂殺之取首。”


    皇甫鷹揚念罷心中一動,恍然大悟道:“這陰山巨寶莫非便是海市十絕中的‘陰山遺密’?唉,倘若讓我早看到這些,如今的長安大俠或許便要姓皇甫了。”


    邢稚鶯不禁扶額道:“大哥真是掉錢眼子裏了,何況人家陸老前輩又沒說明去哪兒挖寶,你知道也沒用啊。”


    皇甫鷹揚依舊遺憾的道:“總之有方向也是好的嘛,咳……再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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