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變得幽暗異常,天空邪月的光輝不但沒能給森林帶來多少光亮,反而使得這裏更鍍上了一層詭異的色澤。


    手持魔笛的西爾文和兩名主教幾乎先後察覺到了不對勁,視線所及之處,不論是樹木還是大地全都一片漆黑,這已經不是光線不足的問題,而是性狀的改變,也使他們精神感知層麵受到了影響。


    西爾文一邊吹奏笛聲,一邊遊走身形,他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森林還是森林,不可能全完變成另一種事物,但是周圍的漆黑卻在不斷加深。


    影魔的身軀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但主教和西爾文仿佛在精神層麵能感受到陰影中那一雙緋紅的眼睛。


    是的,森林還是森林,不論是西爾文還是主教都清楚這一點。


    但所謂的存在性之力既脆弱也強大到令人絕望,即便是超凡者,他們也很快發現他們的意誌和精神根本無法擺脫森林的幽暗化。


    或許在麵對這種情況的時候,每一個超凡者都會第一時間想要擺脫精神上的影響,這三個人也是如此,但這就陷入了一個錯失機會的誤區。


    以穆蘭超越常理的誓約和信念為基石,再結合邪月之日的共鳴,這種精神上的影響是存在性之力層麵的碾壓,並且超出不止一個層級!


    而穆蘭的共鳴有時候是反邏輯的,因為其他超凡者隻能共鳴自我,對他人的幹涉其實都客觀存在,但對於同樣超凡層麵能把握真實的存在而言可以忽略。


    可穆蘭不同,他擁有主動幹涉共鳴的能力!


    當三人越是想擺脫黑暗和陰影的影響的時候,精神層麵受到的影響反而在加劇,就如同看完恐怖片熄燈後越是暗示自己不要去想,反而恐怖畫麵越是清晰,到最後廁所都不敢摸黑上。


    超凡者的戰鬥很多時候也是經驗和智慧的戰鬥。


    陰影中的影魔咧開嘴露出暢快的笑容,當boss的感覺挺不錯的,這既是高爾莫斯的感覺,也是穆蘭的感覺。


    兩名主教已經撐起聖光屏障,正在不斷凝聚聖力,並且將所有聖水瓶打開。


    而西爾文也已經意識到,黑暗中的存在根本不是自己目前能匹敵的,他居然吹著魔笛環繞在兩名主教周圍,等於是幫助他們抵禦黑暗的侵蝕。


    對於黑暗而言,光明的力量必然是克星,這是常識。


    “所有人的心中都存在著黑暗,即便是沐浴聖光之人亦是如此。”


    影魔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西爾文立刻感受到黑暗氣息的變化,因為他現在不直接靠五感和精神感知,在清楚感知不可靠之後大部分靠笛聲。


    “小心地下!”


    西爾文吼了一句,同時直接一躍而起。


    黑暗的大地上,一雙巨大的緋紅之眼顯現,同時還有一張布滿黑暗獠牙的恐怖大嘴,仿佛要將地麵上的三人全部吞噬。


    使魔?不對,融入了自我的化身?


    西爾文思緒如電,同時已經高高跳起,他有信心在空中變向,但兩個聖堂主教卻好似一無所覺,依然站在原地,這讓西爾文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呃啊——”


    身體撕裂般的疼痛傳來,明明位於空中的西爾文,此刻好似因為疼痛從瞌睡中醒來,四周已經是一片漆黑,身體絞痛如同墜入了巨獸口中被撕咬。


    “啊——”


    笛子,我的笛子!


    西爾文握住魔笛的右手肌肉被撕裂,甚至露出了骨骼,但依然死死不鬆手。


    黑暗之外還隱約有光明,那是兩名聖堂主教。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沒事?為什麽?


    迪爾迦的主教正抓著巴斯曼的主教,兩人微微有些心悸和氣喘,但身上的聖光全無死角。


    巴斯曼的主教心有餘悸。


    “真的如你所言!”


    “高爾莫斯的力量來源於陰影,我們差距太大,不能露出自己的影子,否則就會和他一樣。”


    血月從西爾文身上溢出,對黑暗的恐懼越是加深,他身上的痛苦越是成倍增加,痛苦越強撕裂感越強,意誌對於黑暗就越發深陷恐懼。


    這不光是黑暗的力量,還有恐懼的力量。


    影魔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一點,如同被蒙眼放血所欺騙,此刻相當於西爾文自己的力量也在傷害自己。


    這讓影魔陷入強烈的亢奮,或者說讓高爾莫斯那部分情緒陷入強烈的亢奮。


    ‘果然如此,真正的我果然如此強大!’


    高爾莫斯的亢奮或許無法影響穆蘭的決策,但不可不免會影響到影魔這具軀體的情緒,所以黑暗的魔力此刻是張狂的。


    西爾文快要撐不住了,但他堅信自己絕不應該這裏終結,也不可能在這裏終結,這也導致了黑暗的力量還沒有將他攪碎。


    血液順著身軀撕裂的傷口,順著手臂流淌到下垂的魔笛上,西爾文麵目猙獰,顫抖著在黑暗的撕扯中握著魔笛送到嘴邊。


    “嗚~嗚~”


    巴斯曼北部鄉村的民謠:我是活躍的精靈,沒有任何人能捆住我!


    ‘我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魔音升起,空間仿佛在震蕩,魔笛的力量竟然越過了陰影的封鎖,裏世界同現實的屏障產生裂痕。


    西爾文心中升起希望,嘴上揚起瘋狂的笑容,音樂是無法被黑暗遮蔽的!


    “哢嚓,哢嚓哢嚓......”“咣——”


    好似無數玻璃破碎,裏世界的風暴衝擊現實。


    在影魔眼中,這一刻好似看到了無數烏鴉在飛舞,鴉鳴聲蓋過了魔笛的聲音,蓋過了一切,同時精神上也產生了強烈的刺痛,仿佛意誌一有鬆懈,每一隻烏鴉都會往腦袋裏鑽。


    很顯然,其他人沒有受到影響,影魔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西爾文感覺到了壓力瞬間變輕,他朝著兩名主教瘋狂大吼。


    “快動手你們這兩個白癡——”


    “淨化之光輝!”


    兩名主教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一股濃鬱的聖光爆發,仿佛要撕裂一切黑暗,也是這一刻,兩名主教的身軀也動了。


    西爾文咬牙堅持著,等光明穿透黑暗,不顧疼痛和聖光的灼燒,也跟在兩名主教後麵。


    三人速度極快,經曆恍如隔世般的十幾秒鍾後終於穿出了黑暗。


    “嗬,嗬,嗬......”


    三人都不停喘息,西爾文手持染血的魔笛,靠著樹木看向三人,然後猛然一躍逃向遠方。


    巴斯曼的主教有心去追,但迪爾迦的主教卻沒有動的意思。


    “不用管他了,我們得趕緊走,先去湖邊帶上幸存者,快走,影魔被裏世界的東西纏住了,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會太久的!”


    雖然此刻影魔的處境非常不妙,但兩名主教和西爾文顯然是不清楚的,豐饒意為力量的豐饒,對方肯定不會被一直捆住。


    巴斯曼的主教也沒有心思爭辯了,兩人一起衝向湖邊,尋著氣息來到崖邊鐵軌旁,一手一個,提著昏迷的主教和三個教士,順著鐵軌急速離去。


    森林中,影魔仿佛站在了表世界與裏世界的邊界,透過撕裂的屏障,緋紅之眼此刻與裏世界的龐大隱隱對視。


    無數黑色的羽毛在天空落下,無數烏鴉在現實和精神中飛舞。


    一種刺耳的怪聲從裏世界遠方傳來,好似有無數人用無數不同的語言在說話,十分混亂嘈雜,但在這其中最多的是一種穆蘭能辨別卻無法聽懂的語言,那是奎納斯語。


    即便看似十分恐怖,但西爾文拚盡全力也僅僅是做到了在表裏世界間產生裂紋,不是他太弱,而是因為越是強大詭異的存在就越難以來到現實,這個怪物的存在反而成為一種阻隔,烏鴉不過是其溢出的氣息。


    真正的破碎並未產生,一切錯覺都是精神影響的一部分,是加深恐懼的一部分,容易讓人產生錯誤判斷,而穆蘭能看穿這些。


    除非影魔在這一刻直接被徹底侵蝕,否則它出不來,但曾經的高爾莫斯或許會,現在的穆蘭卻絕不可能。


    或許裏世界的怪物也在意外,眼前之人的意誌居然如此頑強,精神層麵的鋒利啄食完全無法穿透。


    “我是不會過去的,你也出不來!”


    而對於這種表麵痛苦的耐受力,穆蘭比原本的高爾莫斯強太多了,這一刻,第二重共鳴解除。


    黑暗的力量在瞬間潰散大半,裏世界層麵帶來的痛苦也瞬間遠去,甚至屏障的裂紋也在急速恢複,無數拍打著黑色翅膀的烏鴉在瘋狂啄著裂紋卻無濟於事。


    穆蘭意識到,真正吸引那個怪物的,果然不是影魔,而是自己。


    裂痕很快消失,森林中徹底安靜下來,雖然過程出了一些意外,但結果和計劃中的沒什麽差別。


    影魔的視線看向某個方向。


    “西爾文,我記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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