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他似乎很像古戰場上振臂高呼的將軍!渾身散發著冷傲孤清,盛氣淩人,如同,草原上覓食的雄鷹。


    落雲越看越迷茫,竟然不知不覺伸出手,當手指慢慢穿過男子肩膀,落雲頓時驚醒,嚇得連退數步。


    慕容傲目睹這一切,素來波瀾不驚的雙眸中快速閃過驚訝。先前自己明明握住她的手,為什麽她觸不到他?難道說……


    驚訝轉為幾分好奇,慕容傲畢竟年輕,不免生出幾分玩意。快速出手,躲閃不及的落雲就被擒住了手腕。


    “果然是這樣的。”一陣得意的笑聲過後,慕容傲低頭看著搖搖欲墜的女子,“怎麽,剛才那個見色起意的膽沒了?”


    “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落雲已經嚇傻了,竟忘記掙脫。


    “你說呢?”看著麵上閃過千奇百怪表情的女人,慕容傲突然覺得逗逗她挺有意思,起碼她不戴麵具,和母親一樣真實。


    “披著人皮的鬼魂。”可是,自己能摸到鬼魂,何況鬼魂觸不到實物,又如何關門!落雲遲疑地喃喃開口:“或者是披著鬼皮的人?”


    “蠢女人。”慕容傲被懟地翻了個白眼,頓時鬆開手,就看見她像隻驚兔快速後退數步。


    “我說,你倆打情罵俏也得分個場合,這裏還有人呢……”電梯男清了清嗓子,想想又覺得說錯了,趕緊糾正:“是鬼,冤死鬼。”


    “誰打情罵俏了?”


    “你想多了。”


    同時回頭白了眼電梯男,惹來他一聲嗤笑,“行,你們就當我這個鬼不存在,二位繼續。”


    “本將軍複姓慕容名傲,大曆國人。”慕容傲有些頭大,索性一口氣說完,“我在燕山抗敵,不知何故就出現在這。”


    “大曆國?”電梯男瞬間從辦公桌跳下,圍著慕容傲轉了幾圈,他一身戎裝,腰佩寶劍,原以為是個戲鬼,搞了半天,是個穿越男嗎?


    電梯男咂巴咂巴嘴,在落雲身旁站定,“嘿,護士妹妹,還是我比較正常吧?”


    “你?”電梯男一靠近,落雲就覺得四周空氣冷了幾分,見他一臉期待,隻得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得,你還是不要笑了,簡直比鬼笑還醜。”電梯男從口袋裏掏出副眼鏡,一戴上,立即平添了幾分書生氣:“我也自我介紹下,我叫周天,是個黑客。”


    周天湊到落雲麵前煞有其事地補充了一句:“專業黑客。”


    “什麽是黑客?”慕容傲跺到落雲麵前,落雲立即感到逼人的寒氣減了好幾分。眼前這個將軍真得很高,自己得把脖子仰起才能看清他。


    “這,怎麽和你這個古人解釋呢?”周天托了托眼鏡,靈光一動,“你們打仗要有信號兵,我就是專門深入敵軍內部的信號兵。”


    “撲哧”落雲忍不住笑了,這算什麽事,一個現代鬼對一個古代穿越者解釋科技嗎?


    “對嘛,你還是多笑笑,平日裏繃著個臉,大家都不敢靠近你。”


    周天的話語讓落雲笑容一頓,不解地看向這位嬉皮笑臉的黑客:“你指的是?”


    “哦,就是前天和我差不多時間翹辮子的,那老兄死於心髒病,這死法比我痛苦多了;還有一周前你們麻醉科沒搶救過來的一個肝癌患者,嘖嘖,一直抱怨醫藥費昂貴;對了,還有天台上那個穿花衣服的……”


    “你打住。”周天滔滔不絕地扳著手指算著,落雲越聽越沒了血色,難道鬼都不去投胎嗎?


    “因為大家有心願未了。”


    落雲這才意識到自己把疑惑問出口了,看著周天斯斯文文的臉龐,無可奈何道:“可,可你們心願未了,我能有什麽辦法?我又聽不懂你們說什麽……我為什麽能和你說話?”


    對於這個問題,周天聳聳肩表示不清楚,好像其他鬼朋友的確無法和她交流。


    “我想,因為你是圓夢師的緣故。”慕容傲突然冷不丁開口。


    “圓夢師?”


    “圓夢師?”


    落雲和周天麵麵相覷。這是什麽職業?你聽說過嗎?


    沒有,從來沒聽過。


    一人一鬼快速交流了下眼神,然後齊齊地看向慕容傲。


    “你家院西的屋子裏有本書,你看了就明白了。”慕容傲神秘地笑笑,要知道他在鐲子裏無聊極了,把她家逛了一圈。


    “你,你怎麽知道?”


    落雲並沒有把話說全,因為實在太過吃驚,十二年了,自從那晚過後再也沒回過老宅,自然也沒什麽人知道她在離申城較遠的小鎮裏有座宅院。包括交往多年的陳博也不知道這件事。


    “這件事說來有點複雜。”慕容雲朝門口掃了眼,眼神變得鋒利,“那些人走了,而且有人要進來。”


    果然一分鍾後,庫房的門被鑰匙打開,隨即又關上了,來人也未開燈。


    “你告訴我實話,淩晨你到底巡視32床了嗎?”


    是,是陳博。


    躲在櫥櫃裏的落雲倒吸一口氣,此刻周天和慕容傲正光明正大地坐在辦公桌上聽壁角,透過縫隙,就看見周天翹著二郎腿悠閑地晃著,慕容傲對此一臉鄙視。


    “我,我自然,自然進去過。”李瑾的聲音失了往日的尖銳,是人都聽得出其中的吞吐。


    “李瑾,到現在你還要騙我?”陳博聲音倒越發低沉,落雲知道一廚之隔的他是氣極了,每次怒到極點時他總是冷靜得不可理喻。


    “我在搶救後就查了呼吸機,氧氣流量出問題了。”


    “這不可能!”李瑾不可思議地睜大眼。


    “我查了所有記錄,從落雲下班開始都是你在記錄。”


    “所以,所以落雲班上就有問題。”


    “你鬧夠了沒有?人是淩晨三點死的,落雲一點多就離開醫院了。”陳博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的女友。


    “陳博,我是你女友,你卻幫著那賤人!”


    “李瑾,我們現在在說公事!”陳博咬著牙,如果可以,早就摔門而去了。


    “嗬,原來你還有紅顏禍水的潛質。”耳邊一熱,落雲差點跳起來,慕容傲早就有所防備,一手摟住膽小女人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唇,“你膽子真夠小的。”


    原來是他,竟然還能瞬間移動嗎?不帶這樣玩的,落雲伸手碰碰捂在嘴上的大手,這手布滿了老繭。


    慕容傲確定她不再害怕,慢慢鬆了手,不過搭在腰間的手並未挪開。透過薄薄的衣服,皮膚的觸感讓落雲漲紅了臉,可櫥櫃空間不大,想躲也無可奈何。


    “嗬,我看你是想和她複合吧!”廚外,李瑾不依不饒,“你還真聽你媽媽的話!”


    “你,你竟然偷看我短信!”男人的粗喘在壓抑的空間裏清晰可辨,落雲咬緊下唇,手已按上胸口。


    “哼,如果我不看,被賤人搶走男朋友時就晚了!”


    “我和落雲沒關係了。”陳博深吸一口氣,想快點把事情擺平,今晚鬧事的家屬被110帶走了,可明日醫院上層就要派人來調查,這事要鬧大了,對自己沒什麽好處。


    “陳博,我警告你,我叔叔可是院長,你想要晉升正主任,就放聰明點。”李瑾並不笨,對於陳博還是了解七八分的,“你麵前可是官二代富二代,落雲隻不過是個沒爹沒媽家人死絕的孤女,要錢沒錢,要房沒房,你可要想清楚了!”


    話說完,李瑾就怒氣衝衝地開了門。


    透過櫥櫃的縫隙,借著門外走廊的亮光,落雲清楚看見李瑾得意忘形地回頭,臉上的紅印隨著她的笑扭曲得可怕:“這件事,我叔叔會擺平的,你隻管補全記錄!”


    當陳博離去後,房內沉寂下來,落雲依舊躲在櫥櫃內。


    周天破天荒地沒有跳下辦公桌,此刻櫥櫃裏極低的哽咽在安靜的房間內聽得極真切。


    落雲已經用盡全身力氣去壓抑奪眶而出的淚水。李瑾搶走陳博時落雲隻是紅了紅眼,而今日,多年掩藏的傷口被血淋淋撕開,不堪與孤獨瞬間纏緊了落雲,她隻剩一絲理智告誡自己不能痛哭,因為還有旁人。


    慕容傲看著把頭深埋在雙臂中的女人,先前在幻境裏看見的那對夫妻最後還是出意外了,真不知她那晚如何度過的。


    慕容傲眼神一眯,豪氣地拍拍他有力的肩膀,“哭吧,本將軍大方一回,借你靠靠。”


    “我,我沒事,我才不哭,哭解決不了問題。”落雲用力地抹著眼睛,十歲生日那晚,哭了很久很久,可是迎來的隻有父母的屍體。


    當櫥櫃門被打開時,周天跳下了辦公桌,那一刻,向來奉行金錢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的男人突然覺得內心最深處有什麽東西塌陷了。眼前這個女人眼中盛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悲傷,麵上卻強顏歡笑。她明明柔弱膽小,卻會用顫抖的雙手為他重新綁妥屍卡。這樣的女人讓人心疼。


    落雲的事,醫院眾鬼或多或少都會講給新鬼聽,畢竟她能看見他們,人抱著希望,鬼也一樣。


    “落雲,其實,”周天抱歉地看著落雲,一反先前的嘻哈,“32床那個老人是自己拔了氧氣的,畢竟,苟延殘喘,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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