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駱霜晨帶著張平洛、“大坡子”在哈爾巴嶺南坡的一個小村的“牡丹江酒館”裏,邂逅了一個耳背的老頭兒,任憑他們怎麽喊,這老頭兒也是不應答。駱霜晨琢磨著,從表麵來看,這種破落的鄉村小店,少有人來,生意不好,看店的年紀大了,不愛招呼客人,這也是不正常的;反之,這裏就是山上土匪的眼線哨位,對於咱們這外鄉收山貨的,沒有什麽大的油水,也就不愛搭理咱們,越想越糊塗,發怒不自禁,“走了,人家不愛搭理咱,何必招惹人家呢,我們走——”


    駱霜晨蹭地站起身,向外走去,把腿側的條凳踢得“啪啦啪啦”響。


    三人出了酒館,來到十字街口,就見一個自北向南,來了一個人挑著扁擔,左右下掛水桶,聲音清脆嘹亮,“哎嗨嗨——哎嗨嗨——”


    駱霜晨抬眼觀瞧,“‘大坡子’這是幹啥地啊?”


    “這個啊?是賣豆腐的。”


    “哦,那就是家有豆腐坊唄!這些人飯食好解決了。”張平洛說道。


    “大坡子”說:“看我的,您稍等一下。”說完就向這個賣豆腐的迎了上去。


    也不知道他們都談了什麽,不一會兒,“大坡子”回來了,“大兄弟,這老太婆是西村頭第二家的,她姓範,村人都稱呼她‘範大媽’,麵容和善,挺樸實的一個人,我說了我們都是外鄉來這一代販賣山貨的,前一陣子還讓壞人給打劫了,來到此地,就是不甘心空手回老家,所以想到這一代搜集點山貨帶回去。幾天沒吃飯了,煩勞她給咱們做點吃食?,咱多給錢,她答應了。”


    “那太好了,平洛,趕快去樹林裏招呼弟兄們,把‘黑皮’脫了。”駱霜晨對張平洛囑咐道。


    張平洛應聲而去。


    駱霜晨和“大坡子”跟著這範大媽徑向村子西邊走去。


    不一會兒,就到了。這是和別人家不一樣的破舊的青磚瓦房,屋頂上衰草搖曳,門窗殘損不堪。院子裏的木杆子上掛著洗完的豆腐包。


    “二位老客屋裏請。莊戶人家,別嫌棄咱們。”


    看樣子,這房院像是一個富戶人家荒廢的房子。進了屋子,本來青磚鋪地的堂屋中間擺著碩大的兩個磨盤,上下合在一個石台上。


    旁邊放著加工豆腐的一幹用具。牆角有一口大鍋,上麵蓋著木頭蓋子,旁邊還有四口大缸。


    這範大媽從牆邊拿過來一個長凳,“二位請坐,那位大兄弟說你們有幾十人要吃飯,我尋思著,這樣我今天做的豆腐能夠吃都中,我也不賣了。我這屋子小了點,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將就一下。”


    “大媽,您在村子住多久了?”駱霜晨接過來範大媽遞過來的一碗水。


    “我呀,夫家原來就住在奉天小北關,夫家因為惹上官司了,就帶著我和閨女逃難到了汪清縣城,怎奈還是難保平安,老頭子被人家抓回了奉天,我和閨女為了保命,就逃到這裏,這村叫赤崖河。到了這裏,咱也沒有太多錢買房子,無奈就在這村裏人都說‘鬼屋’的地方住了下來,這裏宅院原是當地一個財主的宅子,後來不知是因為啥全家人都搬走了,村裏人都說夜裏經常鬧鬼,無人敢進來。我母女本來也是無家可歸,就壯著膽子住了進來,好多村裏老人都勸我們,我一想,左右也是流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房子破是破了點,可是空屋子多,院裏還能種菜和莊稼,起碼能維持生活,再加上我會作豆腐,就這樣在這裏一住就是八年,老天爺保佑吧,還就沒事。你們人多要是沒地方過夜的話,我這後院還有我堆放柴火的屋子,你們可以將就著歇一晚,髒亂一點。”


    “那感情好了,我們都給你點錢,晚上給我們多做點吃的,大家都餓了。”駱霜晨謙恭地說。


    “行啊,都是外鄉人,這不算啥。”範大媽說著,就揭開了鍋蓋,往鍋裏舀水,“蘭妮——出來給娘燒火。”


    “來了——今天豆腐賣的太快了!”答話間,一個十七八的姑娘掀門簾從裏屋走了出來,但見這姑娘身材高挑,麵容俊秀,一條烏黑的麻花辮子垂在腦後,身著深藍花布褂子,黑色長褲,顯得幹淨水靈。


    “大媽聽你的口信像是遼西的?”駱霜晨問道。


    “嗯呐,俺娘家是朝陽的,這年月,兵荒馬亂的,我最近一次回娘家也是十年前了。也不知道我那老父親和兄弟都過得怎樣,哎,世事無常啊。”從範大媽的言談可以看出來,她絕不是普通農家婦女。


    “大媽您沒聽出來麽?我的老家也是朝陽的!”駱霜晨高興著說。


    “你還別說,的確是熟悉的鄉音。”範大媽這人確實是很熱情,這樣一來,她對駱霜晨也就少了許多戒備之心。


    “大媽,這哈爾巴嶺上,山貨多不多?”


    “多,這嶺上盛產各種蘑菇,還有麝,麂,麅子,獾子,熊。野雞更是多的是。但是就這幾年,山上土匪盤踞著,盤剝的也很,老百姓是打不到野獸了,也隻能靠砍點柴,打幾隻野雞另外在山下種幾畝薄田混生活吧。原來山上黑鷲峰大寨有個大土匪叫什麽‘黑風孤狼’——郎三刀的,他就是從來不欺負當地老百姓,專門打劫為富不仁的財主和客商,人也仗義,再後來,聽說他的手下‘金毛狐狸’殺了郎三刀,當了黑鷲峰上最大的土匪頭子,這家夥就異常醜惡陰險,他和他的手下經常下山欺負我們這十裏八村的老百姓,見啥搶啥,不許老百姓上山打獵,賊不是東西。”


    “就是,他們放哨的每次來吃豆腐都不給錢。”蹲在地上燒火的姑娘蘭妮也接上話頭兒。


    “這些人,整日裏竟幹些傷天害理的事。村裏老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範大媽嘮叨著,“聽大媽給你說,今晚你們就哪裏也不要去了,住在我這裏,也別去別的村了,老百姓的手裏也沒有啥好的山貨,明早天一亮,你們就早點走吧,不然惹上麻煩就不好辦了。”


    “大媽,那個‘牡丹江酒館’怎麽回事?看著好像不怎麽紅火?店麵裏亂七八糟的。”


    “啥?大哥——你去那個‘牡丹江’了?”蘭妮驚叫著說。


    “怎麽了?”駱霜晨反問道。


    “大哥——那個酒館就是做給外人看的,平日裏沒有誰去哪裏喝酒吃飯的,是‘金毛狐狸’在山下安排的眼線,長期就有一個老頭兒守著,其他的土匪都是輪班在那裏盯著,沒事這些家夥就在那裏賭博,喝酒,沒菜吃就讓俺娘給他們送豆腐,也不給錢,俺娘也不要,要我說,就向他們要錢,土匪怎地了?土匪就可以無法無天?真是沒天理了,俺娘總是一個人去送豆腐,總也不讓俺出門。沒有人交我功夫,我要有功夫把這些人渣都殺了。”說話的時候,她銀牙緊咬,二目圓睜。


    “我總是怕招惹是非,那個原來常到來給我們娘倆幫忙的村東頭的田寡婦,上個月就被這些家夥們給禍害了,可憐田家大妹子羞恨難當,在家裏上吊了。”說著,範大媽的眼淚流了下來,“唉!這年頭,老百姓的日子難啊!”


    駱霜晨從和範大媽母女的攀談中知道了,這母女是善良人,那個“牡丹江”真的是單庫的暗哨,這和《水滸傳》裏的水泊梁山有點像,可惜,他們不是替天行道,是為害一方。


    經過一陣忙活,範大媽給駱霜晨這些弟兄們煮了一大鍋小米飯,三大盆白菜燉豆腐,“這回就讓你們都吃得飽飽的,我這也沒啥好吃的,就是豆腐有,不夠我再做。咱們還是老鄉親呢,別和大媽客氣,日後再有機會到這哈爾巴嶺來,就到赤崖河看看大媽,大媽還給你燉豆腐。”


    說話間張平洛把那八十多弟兄們帶了過來,大家在這範大媽家的後院柴房裏飽餐一頓,無須綴語。


    夜深了,弟兄們的鼾聲此起彼伏,村邊槐樹上不時傳來貓頭鷹淒慘驚怖的叫聲。


    張平洛卻睡不著,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他也知道陸黎(駱霜晨)也在冥思苦想著,怎樣能順利進到山林裏,進到黑鷲峰大寨裏,駱霜晨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就是坐在角落裏呆呆地望著夜空出神。


    “平洛,平洛——你安排誰在外麵放哨呢?”駱霜晨問道。


    “大坡子和二柱子。房上一個,門口一個。”張平洛早已經安排好了。


    “好,這樣,你留下陪著大家,我出去一下。”


    “哥,我陪你去。”


    “不用,你就在這裏待著,我去去就回。這麽多的人離不開你。”說完,駱霜晨躡足潛蹤就閃身出了柴房。


    但見,月朗星稀,秋風吹拂,靜謐的山村之夜是那樣的安詳。


    駱霜晨翻牆越出範大媽家的院子,來到街上,家家閉戶熄燈,偶爾,犬吠聲聲。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牡丹江酒館”。


    當他還沒有到了十字街口的時候,就看見“牡丹江”裏,燭光跳動,人影綽綽。


    這木柵欄是攔不住他的,這昏黃的窗紙卻將十字街口照的通亮。


    他蹲在窗戶下,就聽見幾人的說話聲,清冽的酒香飄出窗外。


    “我說二嫂,你這菜做的越來越難吃了,燉個兔子,往裏麵放什麽魚呀?我今個從東山跑到南坡,累死了都,原指望在你這好好開開葷,你瞅瞅你做的啥?”一個公鴨嗓吵吵著。


    “你還別說,咱家還就得意這味道,不說兔子燉啥啥味兒麽?兔子燉魚就是魚味兒。”一個粗聲大氣的人跟著嚷道。


    “別說廢話,就今天這兔子還差點讓人家給吃了。”這聲音聽來是白天那個耳背的老頭的,可聽起來,他的耳朵並不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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