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冬風,恨滿天涯!


    君山頂上,景色如故,歎昔日豪傑,便盡自風流,用情何堪!今幾度,生存華屋,零落山丘。


    再至君山,雪羽隻覺一片茫然,這裏本是昔時驚動天下的豪傑們血戰的沙場,而如今,景色依然,人何在?


    過去的人,南宮文哲、賀清書,無論你生前何等的偉大,到頭來,不也是一堆黃土。她隻覺世事有太多的虛空,功名利祿,都如走馬浮雲,到最後都隻化成了一個人───肖星樓!


    她要用心來愛他,現在已沒有什麽能夠阻擋住她了!


    愛才是世上最真誠的東西,功名利祿、實貴延年,都並非人本身所有,都隻是外界的給予,愛卻是真正屬於自已的,永不會失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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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羽隻想喝酒,快些把自己灌醉,她以前總是反對肖星樓喝的太多,對身體不好,如果喝醉了,樣子實在難看,可是現在她隻覺世上最快活的人卻是醉漢。


    醉漢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在那裏,可以忘卻自己所有的快樂、悲哀、幸福、痛苦,而雪羽上了酒樓,決定把自己灌醉。


    酒,很快地端了上來,凝視著斟滿了酒的杯子,是青瓷的,色澤悅目,杯中微微晃動,然後就成了一張臉───肖星樓。


    他握酒杯子的手總是那麽穩,手指修長、指甲整齊,記得他曾向自己吹過牛,說他握杯子的手是多麽穩,無論做什麽,倒進去的酒絕不會溢出半滴,兩人打了睹,接著雪羽往他杯子裏倒了一壺酒。他笑了,說他輸了,接著她也笑了,笑得天上的星星連眼睛都不眨了,笑得屋外的花開了,那時,遠處的蟲聲四起,融融的暖意透過沙窗飄入,飄入兩人的心中。


    此劉,雪羽又覺得痛苦漸漸地從沉醉中蘇醒過來,慢慢地噬咬著她的心,這痛苦經過日積月累,慢慢地增厚,漸漸地充滿了她的心,越過她的頸部幾乎要漫過她的頭頂,這痛苦是如此的深邃,令她無法擺脫、無法抵抗。


    她現在很需要那雙溫暖寬厚的手───肖星樓的手,她很希望,那雙手就像往常一樣,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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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江湖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小船載著肖星樓和雪羽,在悠悠的江水中悠悠地蕩去。


    不久前剛與十二連環塢發生了矛盾───教訓了燕羽息,可是他們不在乎,他們要在長江上看明月所以他們就來了。


    水麵如鏡,小船在上麵輕輕地滑過,畫出了道淺淺的水痕隨即又消失,風淡淡,雲飄飄,新月如鉤,驚起沙禽一片,兩個人靜靜地對視不語,一切的一切,盡在無言中,盡在雙眸中。


    “猜一猜,我們去哪?”


    “我怎麽知道,你這個人一向鬼鬼崇崇的,壞得很。”


    “噢!”肖星樓笑了:“我怎麽壞呢?”


    “你,你老是想辦法騙我,欺負我。”雪羽的話越說聲音越低,到後來實在連自己都聽不清了。


    肖星樓不語,隻是笑咪咪地看著她,不知在想著什麽,雪羽抬頭,發現他這個樣子,臉不禁一紅。“喂,你告訴我,到底上哪去?”


    “到燕子塢,去找燕烈回。”


    “去找他?”


    肖星樓苦笑:“我們不找他,他也會找我們。”


    “說得不錯,隻是你們現在不必去燕子塢了。”


    一個威猛的聲音從遠遠的江麵上傳來,兩人轉過頭去,看見數十丈外,有一艘大船緩緩駛來。船頭坐著一個幹枯的老人,兩旁各站著一排彪形大漢,可是不知怎麽的,他們在老人跟前就像三歲的孩子一般,那老人雖然形容瘦小,卻有無比的威勢。


    這時,船艙裏轉出一個人,低頭在老人耳邊說了幾句話,正是燕羽息。


    “燕烈回?”


    肖星樓點點頭:“長江水道上,除了他,還有誰有能如此氣勢。”


    船漸漸靠近,那老人微微向肖星樓點點頭:“好眼力。”


    雪羽心中暗笑,想不到燕烈回竟然如此皮厚,如此愛吃馬屁。


    肖星樓朗聲道:“想燕老英雄乃是長江水道上說一不二的人物,水下功夫乃是天下數一數二的,此番寅夜駕船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燕烈回嘿嘿冷笑一聲,也不言語,身邊早踏出人來,高聲喊道:“呔,我們幫主此次前來,乃是為了了結你我之間的梁子───你們為何冒犯了我們少幫主?”


    “噢,原來如此,不過隻怕其間有些誤會,我們有何膽量,敢去如惹貴少主,況且素聞貴幫主為人方正,教子有方,我們和他之間,哪有什麽過節?”肖星樓一番話說得燕烈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甚是難看。


    燕羽息早已按捺不住:“不用多言,今兒隻要你向我道個歉,趁早滾蛋,我也不追究了。”


    “那麽,我的這位朋友呢?”肖星樓指身邊的雪羽。


    燕羽息不語,而兩旁的大漢卻爆發出陣陣大笑,雪羽臉突然漲紅,意欲衝上船頭,肖星樓一把拉住她,淡淡一笑:“年少風流,燕兄好雅頭,隻是,我這位朋友倒有個怪毛病,她很討厭自命風流的人,尤其是你。”


    燕羽息大笑:“好,算你有種。”說完,轉身退回。


    燕烈回高聲叫道:“好,這樣有膽色有年輕人現在是越來越少,來,拿酒!”


    雪羽哼了一聲:“臭架子,死要麵子。”


    早有人端著個托盤,上麵放著一把酒壺,兩個杯盞踏上船頭來。


    肖星樓微笑道聲謝,接過托盤,拿起酒壺兩杯酒,自己先一飲而盡,雪羽略一遲疑,也端起酒杯喝了。


    肖星樓又斟了兩杯酒,放在托盤上,將托盤扔向船頭,叫道:“回敬兩位一杯。”


    隻是托盤和著酒壺酒杯緩緩飛向燕烈回,有如一隻手在下麵托著似的,燕烈回臉色一變,要知道酒壺、酒杯隻是隨便放在托盤上,並不相吸,而今被肖星樓隨手一扔,兩者竟不脫離,更何況是緩緩飛來,想不到麵前這個年輕人竟是如此紮手。


    他深知自已不一定能接住,便欲閃開,但當著眾多手下,又怕失了麵子,微皺一下眉頭,深吸了口氣,運足功力將手一伸接住托盤,觸手隻覺一股大力湧來,手微微抖了一抖。


    此時,杯中本來就斟滿了酒,這一晃動,早已出幾滴酒,船上燕羽息和那些手下臉色一變,這場比賽,顯見是燕烈回輸了。


    燕烈回重重哼了一聲:“想不到兄台倒是好身手,卻不知水下功夫如何?”


    肖星樓一笑;“不敢。”心知燕烈回要拉破臉打水戰,心下暗暗吃驚,麵上倒也不露聲色,低聲對雪羽說:“你到後麵去把船往後劃。”


    雪羽微一點頭,轉身照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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