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楚府天色已經漸晚,楚辭望著疲憊的楚江,便吩咐下人領著他找了間客房入住。


    楚辭則步入楚府的後院,要說這楚府可並不比尋常王府小,楚長年雖然曆來喜歡節儉,但他常年在外征戰,家裏的事都是由楚辭的母親白夫人一手操辦,白夫人可不想堂堂鎮北將軍的府邸破的和什麽似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還請了當時燕越有名的建築師曲陽親自執手,加上以前的楚辭生性奢靡,楚家又不差錢,楚府就變得越來越大,以至於現在發展到和王府比起也不逞多讓的地步。


    楚辭坐在一處涼亭裏,靜靜地望起了月亮。


    “楚老頭,我感覺好累啊,辭兒真的快撐不下去了,我以後好好的學習兵法,好好的跟先生讀書,你……還能回來嗎?”


    少年捂嘴抽泣,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那位白天還在長雲軒威風八麵的世子爺,現在早已哭的泣不成聲。


    說到底楚辭也隻是個十六歲的孩子,他現在的年紀原本不該承受這些,可他即生在燕越生在楚家,肩上就必須背負起某些責任。


    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或許出生不同,但細想想都不容易不是?


    有些人羨慕生在帝王家的皇子,痛狠自己的出生,質問老天的不公,但這些人又何曾想過“他們”其實也很羨慕你。


    出生於皇室的皇子們,雖然生而就為人上人,但他們也不想殘害自己的手足,不想雙手沾滿家人的血,不想做自己本不喜歡的事,但為了王朝裏的黎民百姓,他們也隻能拚了命的去爭,去搶,用鮮血,爭奪那帝王之位啊!


    楚辭雖然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但肩上的東西卻也不少,當初他爺爺楚山河給他取一辭字,便是希望他以後能辭別瑣事,活的自由自在,可如今的一切好像都事與願違,他被束縛著,被壓迫著,每天喘口氣的功夫也要提心吊膽,不敢有一點兒的疏忽大意,他很害怕,怕極了。


    該你所承擔的責任,不管在怎麽逃也還是逃不掉的。


    “少爺,”一白發老者步履蹣跚走近亭子。


    “是陳伯啊,出什麽事了嗎?”,楚辭快速調整狀態轉身問道。


    “少爺,府外的人越來越多了。”


    “嗯,看來為今天在長雲軒的舉動很成功,又吸引來了這麽多雙眼睛,不知道是從朝廷來的?還是從陳家來的?”


    “目前還沒有弄清楚,不過應該是朝廷派來的,料想陳家現在還沒這個膽子,”陳伯頓了一下,開口說道。


    楚辭歎了口氣,世子的名頭也就能幹幹這種活,封個名頭給天下人看,燕政文到底是個帝王,前幾年剛死不封拖到現在,故意等楚家被孤立落勢,虛情假意,不是怕民心不古,恐連這點東西都不想給。


    自從楚長年死後朝廷就不斷派人監視楚府,兩年來監視的人是有增無減,從白天看到黑夜。


    “陳伯,我們現在手裏還有多少人可以用?”楚辭看向陳伯,臉上抱著些許期望。


    “除了老爺在軍營中留下的一萬楚家軍,手上能用的也就隻有不到三百的家丁了。”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實在不行咱就找個地方遣兵歸鄉。”希望眨眼間破滅,幾句空談癡想已是他最好的平慰方式。


    楚辭一時充滿迷茫,他害怕了,一種不知未來走向的恐懼感襲來。


    他不怕死,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還要保護自己重要的人,還要完成父親臨終時留下的夙願。


    護好楚家,護好燕越,這八個字猶如從天而降的巨石壓的他喘不過氣。


    “上青天攬月,下地府奪魂,聽事容易,辦事難啊!”


    楚辭當時還沒反應過來,隻是覺得他爹又“犯病了”,但現在仔細想想,恐怕楚長年早就料到自己的死期,臨終前那封簡短的信就是在提醒他。


    “父親,這楚家,還有這燕越,我真的能護好嗎?”楚辭望著亭外月輪散發的光圈,靜靜思索。


    風吹起地麵的枯葉,殘破又蕭瑟。


    “少爺早點休息吧,老奴就先行告退了,”陳伯輕聲施禮告退,有些東西隻能留給楚辭自己決斷。


    “溫室的花朵,禁不起大自然的考驗,雛鷹終將展翅飛翔,在空中俯視萬物,長輩要做的僅僅是引導,而不是出麵幹預。”


    楚辭望著陳伯佝僂的背影,心頭不由一酸,做為楚家的老人,陳伯這些年的付出楚辭都看在眼裏,沒有他,楚辭這兩年絕對撐不下來。


    這幾年陳伯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常捂胸咳嗽,連走路也是一拐一拐,楚辭心裏不是滋味,想讓他好好休養,可陳伯這頭老倔驢又怎麽會就範?


    陳伯總是說他:“老不中用,可事實上他卻憑著一身病痛將瀕臨滅絕的楚府,一次次的拉回了原點。”杯水車薪無妨,螳臂擋車也無妨,隻要尚存餘力,陳伯便會極力保護楚家。


    表麵上楚辭和陳伯是主仆關係,但楚辭心裏早就把陳伯當做了家人,小時候他很頑劣,楚長年又在外打仗,疏於管教,小時候的他幾乎沒什麽朋友,就連身邊的下人也避難似的躲著他。


    楚辭初見陳伯頑劣不堪,用小石子戲弄砸他,可陳伯非但不生氣,還笑眯眯的塞給了他一塊糕點,兩人從開始的陌生,到了最後無話不談的熟悉,小時候除了溫柔的母親,楚辭也隻願意把心裏的事告訴陳伯。


    即使是現在,他也隻有在陳伯麵前才能卸下偽裝,展露真實的自己。


    聚集的雲層遮住月光,楚辭回到房間又睡了一個不安穩的覺,他知道明日又將麵臨更加艱難的抉擇。


    選對,可暫保楚家一時無恙,選錯,隻怕楚家會在頃刻之間化為烏有。


    未來他可能沾滿無辜者的鮮血,終日也隻能活在恐懼的陰影下,可他不會自悔,更不會動搖,楚家是他最後的,也是他僅有的,誰都不能傷害分毫,那怕是頂峰之上,一怒可屠百萬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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