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陲那裏風雲疊起,京都這裏也不清閑,朝廷中樞上自內閣六部,下至諸司諸科,皆為楚戎大戰忙碌。


    其中尤以戶部為最,從一部之主的戶部尚書到底下的司務,每人每天算盤從不離手,據說撥楞得算盤珠子都要冒火星子哩。


    糧草軍需、馬匹武器、被服藥品……等等支出通通算下來,戶部銀倉好容易存下來的銀兩,就跟泄洪似的,一股腦搬了出去。


    那場麵熱鬧恢宏的,把個戶部尚書看得眼珠子發直,若非兩個侍郎眼疾手快扶住他,又是掐他人中、又是撫胸拍背大聲安撫,一把歲數兒的安隨雲真就要暈過去了。


    延平帝聽到信兒,忙不迭派了太醫院的幾位太醫過去盯著,生怕這位能幹的老臣在關鍵時候罷工。


    “安兄,你何至於此呢?”兵部尚書忙裏偷閑,來到戶部尋安隨雲說話,“對外開戰自來這樣,當初高祖皇帝對齊作戰,安兄已是戶部侍郎,戶部諸項開支,兄亦親自過手……若吾所記不錯,現在所出尚不及當時一半。”


    安隨雲低歎說:“當時支出多是高祖皇帝的私庫,而後吞齊並國,大齊國庫、曆代皇帝所存,九成送歸國庫,哪裏是現在所能及?


    非愚兄財迷摳搜,實乃大楚諸地用銀之處繁多,不說洪澇幹旱之地救災所需銀兩,也不提招待朝貢之國的所需支出,咱們隻單說邊界駐軍一事。


    大楚幅員遼闊,接壤的國家有十數之多,阿戎不過是其中之一,需要防範警惕的小國何嚐隻有那一家?那些駐防軍隊的軍需就不管了嗎?


    常言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朝廷但凡需要用銀,皆朝戶部伸手,各部各司哪個不是追著戶部跑?個頂個兒的像債主!


    可國庫的存銀有限,愚兄就是再有本事,難不成還能點石成金,憑空給大家變出來麽?”


    同樣曾追著戶部要錢的兵部尚書,悻悻地摸摸鼻子。


    沒辦法,交情歸交情,開支歸開支,就是再同情這位老朋友,戶部撥款也不能少。


    安隨雲瞧他這樣,登時氣得忘了頹意,摸著胡須重重地冷哼一聲:“老夫忘了!齊兄乃是兵部尚書!”


    兵部雖說隻負責各地軍隊的兵籍和將士升轉之事,根本沒有統禦之權,可戰時軍需開支核算,卻歸他們負責。


    “安兄想開些罷,隻盼著前方的老盛國公能速戰速決,也好讓朝廷少調撥些銀兩。”兵部尚書就當沒聽見安隨雲的嘲諷,真誠的表示,“吾曾聽說草原王庭極其富有,若是有機會收繳回來,安兄以後就無需為國庫支出發愁了。”


    “草原王庭能富過前齊?”聞言,安隨雲來勁兒了,當即坐直身子,渴望的看著兵部尚書。


    “前齊皇室富有不假,可奈何從皇帝到宗室,都是驕奢浪費慣了,其間,又有內廷宦官悄悄偷換倒賣。


    這般一套組合拳下來,饒是曆代齊帝存的寶貝再好再多,也禁不住那般恣意消耗。


    反倒是阿戎那幫夷狄,沒見過世麵,也無花銷之處,故而更喜歡把寶貝和銀兩實打實的存起來。”


    安隨雲的眼眸亮了。


    他要繼續清點物資!


    ……


    “原不應該進宮攪擾你的,奈何守安城那邊兒情況不明,我在府裏成日提心吊膽,隻要想到你妹妹還在那兒,我這眼皮子就跳得利害。”


    永祥宮殿內,鄭氏抱著小公主羆娃,小聲跟長女傾訴。


    “娘親說得什麽話?您進宮來見我,我高興尚且不及,怎能說是攪擾?”盛蒽示意宮女退下,安撫著親娘說,“您哪邊兒的眼皮亂跳?”


    “左……右?”鄭氏指了指一邊眼睛,想了想,不確定的指向另一邊兒,還問,“哪邊兒是大吉來著?”


    盛蒽:“……”


    她算是曉得自家小妹那套“左眼跳是富貴吉祥,右眼跳是錯誤迷信”的認知哪兒來的了。


    “您啊,就是關心則亂!”盛蒽好笑的握著鄭氏猶豫不定的手,輕聲說,“之前我就想跟您說的,隻是朝前朝後那些繁瑣事宜擾人,故而一直沒能請您進宮一敘。


    之前祖父親自上疏,跟皇上請旨,戰時令苑姐兒避戰,攜百姓於洛都山藏身,屆時,會有援軍支應。


    此事,皇上早已應允,隻是戰爭才起,這般安排不好聲張,您隻跟爹爹提過就是,莫要再和旁人言說。”


    鄭氏聞言,先是鬆了口氣,而後依舊憂慮:“我聽聞援軍統領,出自秦家嫡支。”


    “秦家為先帝和孝和文太後所棄,今上亦不以親戚之禮待之,他們無勢可依,要想高升,唯有一心為公,又豈敢在大事上動手腳?”


    處於對戎戰爭關鍵時期,盛蒽反而覺得那位秦姓統領會格外小心。


    “他可能比大伯更盼著苑姐兒平安歸京,至少,也不能在他手下出事兒。”


    “若是這般倒好了。”鄭氏覺著有理,原本緊繃著的情緒可算是鬆緩下來,“我等會兒就回去跟你爹說去,省得他坐立不安,整天兒找茬和那幫子禦史動手。”


    說到禦史,鄭氏猶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問盛蒽:“自苑姐兒赴任,每次上朝都有言官彈劾,最近情況更勝之前……隻怕是給皇上和你平添煩悶了。”


    “禦史做派您又不是不知,苑姐兒在京都時,何嚐少跟他們對打了?皇上和我心裏有數兒,您莫多想。”盛蒽也很討厭那幫禦史,隻是那幫言官,曆來有風聞奏事之權,即使是皇帝也輕易拿他們沒轍。


    “蒽姐兒,你莫要怪娘親多嘴,常言道,那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苑姐兒長時間不在京都,那些言官在皇上麵前說的多了,就怕皇上也信了幾分。”


    “您隻管放心就是。”盛蒽搖搖頭。


    ……


    “你說什麽?盛文臻沒有避入洛都山?!”派斥候進山接頭的秦統領聽了屬下匯報,有些懵。


    不是,他這邊兒都按著計劃行事了,應該避戰的卻不按常理出牌!


    豎子莫要害他!


    ……


    “阿嚏!阿嚏!”從始至終就不知道還有撤離守安城這等好事兒的盛苑,莫名的打起了噴嚏。


    靠之,誰在罵她哩?!


    難道是阿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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