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曬了一下午太陽,落塵的精神好了許多,花明媚便吩咐嫣紅給落塵重新收拾了一間屋子,總這麽住在診室裏也不太好。


    為了方便照顧,就安排在後院西廂,前院東廂是診室,藥房,西廂是藥庫和書庫,都是以前花明媚的父親安置的。


    晚間,花明媚來換藥的時候,竟發現落塵的傷口有了輕微的化膿。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萬一導致發熱,可是有可能讓人喪命的!


    花明媚吩咐喬三抱了一壇自釀的烈酒來,用以清理傷口。


    作為一個醫聖,她父親的釀酒技藝也是非常高超的,因為傷口用過越烈的酒,越是不會化膿惡化。


    釀酒,花明媚也是會的,不過她父親留下的烈酒還未用完,她便沒有再釀。


    在烈酒的刺激下,落塵疼的臉色都白了,額頭的汗珠一顆顆冒出,花明媚卻沒有看一眼,仔細的清理著傷口上任何可能的殘餘。


    等傷口重新上藥,纏好紗布,花明媚這才看到落塵慘白的臉色。


    “可是很痛?”


    落塵沒有答話。


    “這酒烈得很,要不,你喝一口?”


    ?


    “或許你能蒙一會。”可能意識到落塵沒懂,花明媚解釋道。


    “過了這陣就不疼了。”


    最終,花明媚給落塵喂了一小口。


    剛咽下,落塵就蹙起了眉頭,這酒,是真的烈啊,隻覺得喉頭燒的慌,才喝了一碗,不多一會,頭就暈暈的了。


    “好了,睡一會就沒事了,話說你這酒量不怎麽樣啊!”


    酒量不好?


    也是,如果是這個酒的話,他確實算是酒量不好,不過不僅是他,所有人,敢說酒量好的,恐怕也沒有幾個。


    不過想著花明媚這語氣,她該是酒量不錯的,畢竟這是他父親釀的酒,她從小就飲這種烈酒,酒量自然是要好許多才是!


    銀杏葉做的茶,如此烈性的酒,看來,他還是不夠了解她。


    夜間,落塵還是發熱了,幸而花明媚不甚放心又起來查看了一下。


    用酒擦了頸項和耳後,熱度很快就降下來了,倒是沒有再繼續發熱。


    花明媚不甚放心,便給落塵請了脈。


    這一請脈,花明媚卻是更糊塗了,倒不是落塵病情有變,而是身份。


    這脈,該是惜顏公子的才對!


    她給他診過兩回脈,知道他中過的毒,受過的傷,而且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不一樣,脈象也有些微區別,以她在學醫這方麵的天賦,該是不會診錯才對。


    隻是惜顏公子那張臉,她該不會認錯了才對啊?難道她這不認臉的毛病又嚴重啦?


    溫度降下來,落塵便慢慢醒來了,隻是看花明媚一人坐在床邊嘀咕著什麽,似是十分苦惱,便沒有出聲。


    許久,花明媚才發現落塵已經睜開了眼睛,正饒有興味的打量著她。


    “落塵公子,你醒了,可有什麽不舒服?”


    落塵搖搖頭。


    “問你個事。”既然人已經醒了,與其自己糾結,花明媚覺得還是直接問本人比較好。


    落塵輕點了下頭。


    “你可認識惜顏公子?”花明媚直截了當的問道。


    問完花明媚又道:“你們自然是認識的,對不對?你們都是混江湖的,又都是出彩的人物,還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時間出現過,那日在惜顏公子房間一起聽曲的,就是你,對不對?”


    過一會,花明媚又疑惑道:“不對呀,如此說來,你們便是兩個人,那你又怎麽能是惜顏公子呢!”


    聽完花明媚這類似自言自語的詢問,落塵不知道是該說花明媚聰明呢,還是……


    原來卻是發現了他曾假扮惜顏麽,隻是她是怎麽發現的?要知道她可是連見過好幾麵的人都認不出來的!


    “算了,我不糾結了,還是你老實交代吧!”花明媚把自己給繞糊塗了,便不再糾結。


    “交代什麽?”


    “你為什麽會是惜顏公子!你們誰是真的惜顏?”


    “他。”落塵老實答道。


    “那你呢?我曾經見過的惜顏有兩次絕對是你!”


    聽花明媚這篤定的語氣,落塵不知道她是怎麽確定的,不過她說的兩次,倒確實如此。


    “我曾扮過兩次惜顏。”


    “就是說,我遇到的那兩次,確實就是你囉?”


    “嗯。”


    “你扮過幾次惜顏公子?”


    “兩次,就兩次!”


    花明媚不知道他這話可信不可信,仔細回憶了一下,第一次,他倒確實和惜顏有些不同,隻是那時她和惜顏公子不熟,也就沒有察覺,現在想來,確實是有些區別的,再說受傷那次,也分不清是誰了。


    這麽說,那藥,是落塵給的?


    事到如今,要是花明媚還沒有發現她那日能偷到藥有多麽的蹊蹺,那她就真是白活了這麽多年。


    想到此處,一個念頭從她的腦海中悄悄浮現出來。


    “你……你……”花明媚你了半晌,卻沒說出個子醜寅卯,倒是一張臉漲得通紅。


    落塵看著花明媚難得的囧相,竟覺得有些可樂。


    她竟是不埋怨他欺瞞了她!


    花明媚本想問的是,你是不是喜歡我,可是話到嘴邊,終是沒能問出來。


    可能他隻是奉命給誠誠送藥來的呢?


    “喚我微之。”


    微之?花明媚俏臉一紅。


    “我的字。”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是你的字。”


    “你知道我的字?”


    花明媚終於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他倆說的好像不是一個意思。


    落塵也反應過來,不再說話,有些疑惑自己遇到花明媚後似乎把他帶的有些傻了。


    半晌過後,花明媚輕聲道:“我叫花明媚,你應該也是知道的。”


    落塵沉默片刻,“知道,但我不想這樣叫你。”


    “可是,紅鳶是為了去香館方便取的。”花明媚蹙眉道。


    “是我考慮不周了,喚你明媚可好?”


    “好!”


    “明媚,你剛剛是要問我什麽的?”


    “沒什麽!……你也是賢王殿下的人嗎?”


    “如果我是呢?”


    “是……是也沒什麽了……”


    “你真這麽覺得?”


    “我……我……我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醫女罷了。”


    “可你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姑娘!”


    “我知道。”


    “你知道?”


    “大概再也沒有一個姑娘是像我這樣穿街走巷,拋頭露麵,還言辭無狀的了。”


    看著花明媚眼眶中蓄滿的淚水,落塵心頭突然一沉。


    “明媚你……你很好!真的!”


    “是嗎?不過我也無所謂了,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花明媚說完還擠了一個微笑。


    “喚我微之!”


    ……


    “喚我微之!”


    “微之。”


    幾不可聞的聲音,落塵卻笑了,他放肆了,但他不後悔,這個時候,他就是落塵,不是嗎?


    花明媚卻哭了,眼淚刷的滾落下來。


    那是落塵啊,當初她求了媽媽好久才求來的名字!雖然他當初可能隻是喜歡她的琴,但她卻一直記著他的恩,於她來講,那是重恩!


    “你怎麽哭了?”


    “沒什麽!謝謝你!”


    ……“你救了我好幾次性命,我是不是也得好好感謝你?”


    “哪有那麽嚴重?不過是些舉手之勞罷了。”


    ……


    於你而言是舉手之勞,於他人而言又未嚐不是重恩?


    天色微亮,一縷晨光灑進屋子,衝散了那一絲絲旖旎。


    花明媚輕聲道:“今日出去便坐輪椅吧?”


    落塵回道:“好!”


    花明媚楞了一下,似有些意外於這個答案,半晌又道:“休息會兒吧,早飯還有一會。”


    落塵點點頭,“你休息去吧,不用管我!”


    “好!”


    花明媚答應了休息,卻回去隻是梳洗了一番,就推了輪椅過來,把落塵推到了院子裏的桌子旁,早飯便擺在這裏。


    落塵的是單獨的一份,專門為他配的藥膳,花明媚的早飯也是藥膳,多是些補血養氣的方子,湯盅裏,就放有幾片血參。


    兩人默默吃完了早飯,花明媚推落塵在院子裏慢慢轉了一圈。


    “這裏倒是沒有什麽可以讓你消遣。”花明媚有些歉意。


    落塵掃了一眼四周,除了一套桌椅,院子什麽也沒有,“你以前都玩什麽?”


    玩?花明媚想不起來,搬過來不久,父母就死於了意外,那時的她才剛剛十四歲,誠誠的身體也還瘦弱,突然接手這一切,哪裏有空想玩的事情,後來,為了治誠誠的腿,三天兩頭進山,似乎也沒有空閑想玩的事情。


    那幾年,誠誠是怎麽過的呢?他是什麽時候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什麽時候學會了做飯?


    她不在的日子裏,他是怎麽過的?


    天天坐在門邊等候她回來嗎?


    落塵看花明媚情緒越來越低落,知道她是想起了過去的那幾年,有些後悔不該提起那些。


    過去的那幾年,該是她和明王徐錦相依為命的,那時候的情景,他也是知道一二。


    他們之間的感情,該是比他想象的,還要深許多!


    許久,花明媚幽幽的說道:“那時候,我們最喜歡一起曬太陽,靜靜的坐著,感受著陽光灑在身上的感覺,還有細細的風,柔柔的拂過……”就像是陷入了回憶中。


    “現在也可以!”落塵接口道。


    “如此,那就曬曬太陽吧,也挺好的。”花明媚輕輕一笑,將落塵推到桌邊坐好,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早晨的太陽暖暖的,還有一絲絲涼風吹過,空氣中彌漫著香甜的花朵混合著果子的氣息。


    這樣的日子,靜謐,安逸,真是讓人忍不住的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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