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


    “不可能!”


    沈潤卿和杜姨娘同時出口。


    琉璃靜靜看著秀蓮,想從她臉上看出她在說謊。


    她絕不相信沈義平會害娘。


    她想起小時候沈義平拖著她的手,帶她到街上買零食,她摔倒了他都會把她抱起來,告訴她妹妹別哭,她把好吃的都會藏起來一份,留給二哥哥。


    即便是前世,這些記憶她都不曾忘,爹爹去世後,大哥進京做官,二哥留在江中府,杜家在江中府的生意,就是托付給了他。


    如果秀蓮說的是真的,她是整整瞎了一世麽?


    “秀蓮,你不要胡亂攀咬,是不是我教訓你讓你懷恨在心……”杜姨娘首先質問,她不相信,一直用心疼愛的二公子會是害他的人。


    “不是的,姨娘,是二少爺拿來蜜餞,說姨娘總是吃藥必然口苦,這蜜餞是你喜歡的口味,讓我喂你吃藥後,務必給你吃上一顆。”


    秀蓮顫抖著說,努力控製情緒,她知道必須說清楚才能自保。


    “我從開始吃這藥就在吃蜜餞,你為何從來不曾與我說起?此時卻說是平兒……”


    杜姨娘倚在榻上,努力想秀蓮的破綻,隨口叫出平兒,她是從心裏把沈義平當作孩子的。


    “姨娘,二少爺從那時起就定期送來蜜餞,你是知道的,我們……”秀蓮垂下頭。


    琉璃又是一震。


    秀蓮為了證實自己說的是真的,竟然承認了與二哥哥的關係,這樣即便秀蓮有罪,也不能發賣到勾欄瓦舍。


    “來人,去叫平兒。”沈潤卿有些站不住,被秦勉扶著坐下,藥丸是秦勉製的,即便涉及家醜,秦勉也無法離開。


    沈義平匆匆進來,見秀蓮哭哭啼啼跪在地上,不由腳步一頓,隨即平靜地給沈潤卿和秦勉見禮。


    琉璃心中的堅信轟然倒塌。


    如果沈義平沒有做過,見到秀蓮的處境或驚訝或慌張羞愧都沒有錯,畢竟他二人有染,可是他如此鎮靜,分明是早有準備,正在思索應對。


    沈義平從來不是臨危不亂的君子。


    也因此她喜歡親近紅塵中的二哥哥,而不是清風明月的大哥哥。


    琉璃一言不發靜靜看著陌生的沈義平。


    “父親,叫兒子前來,有何事?”沈義平看也不看秀蓮,平靜地麵對沈潤卿。


    “你可曾為杜姨娘送過蜜餞?”沈潤卿問道,聲音裏透著緊張。


    “不曾。”


    他的回答讓秀蓮猛然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沈義平。


    “可是秀蓮卻說,是你定期給杜姨娘送來蜜餞。”沈潤卿似乎悄悄鬆了口氣。


    “送蜜餞給姨娘,我親自交她手上便好,為何還需假借秀蓮之手?”沈義平坦然地問。


    沈潤卿舒口氣。


    杜姨娘連連點頭。


    “你怎麽這麽說?”秀蓮呆呆看著沈義平,她心中的良人,好像不認得了。


    “你分明告訴我,不必讓姨娘知道你擔憂她,隻要她好你便安心,你分明告訴我,不要讓姨娘知道,你心悅我,待姨娘好了,你便跟姨娘求,將我收房。


    “今日是你拿了這蜜餞,說從前的蜜餞久了口味不好,這是新製的,姨娘定然喜歡,還說讓我不要傷心,以後定然給我幾個孩子……”


    秀蓮目光呆怔地似在喃喃自語,沈義平並不反駁,任她說。


    “平兒,你且說清楚,這賤婢所說,可是真的?”沈潤卿想壓製心中的慌亂,他是江中府同知,見過多少案犯,此時除了對自己兒子的不敢置信,還有什麽不明白?


    “不,平兒他不會……”


    “住口!你憑什麽叫我平兒!”


    沈義平打斷杜姨娘的話,那張一向溫潤平和,凡事隨意的臉慢慢變得猙獰,就像藏在其中的惡獸,露出獠牙。


    房內的人除了琉璃,都怔在當場。


    “我自幼資質平平,為了得父親喜愛,便隻能親近你,討父親歡心,你手握巨財,為什麽到沈家來,同我娘搶父親?我娘嫉妒憤恨,便想讓我們出人頭地,為她爭臉,那又如何?我們兄妹四人哪個不比這個廢物強,可是父親還是寵她疼她!”


    沈義平手指著琉璃,向杜姨娘怒吼。


    琉璃走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杜姨娘,平靜看著沈義平。


    沈潤卿與秦勉卻是驚呆了。


    “我親近你,不過是看你的錢多得花不完,憑什麽我們嫡子女過得清苦,你們母女卻錦衣玉食,你給的錢財,都是你欠我們母子的,我收著便更恨你,你有這許多錢財,不說交到府中,不過是要我低聲下氣討你喜歡,你才賞給我,這是在羞辱我!”


    “是我無才,不能為我娘爭個誥命,若有那一天,必要將你逐出府去!可惜我隻能用這手段令你生不如死!”


    沈義平吼得聲嘶力竭,瞪視杜姨娘的眼睛凸出來。


    沈潤卿終於醒過來,踉蹌走到沈義平麵前,狠狠扇過去一耳光,“你這逆子!”


    秦勉急忙扶住渾身顫抖幾欲摔倒的沈潤卿,憤怒又失望地看著沈義平搖頭。


    “二哥哥。”琉璃扶杜姨娘靠在榻上,轉身走到捂著半邊臉垂頭的沈義平麵前。


    沈義平轉頭看著琉璃,眼裏是琉璃從未見過的厭惡和怨恨。


    “想必二哥哥知道,我娘在大娘嫁給爹爹之前,就與爹爹相互愛慕,隻是因為沈家不能娶商賈之女為妻,才等大娘進門之後,納她為妾,我娘,隻因生在商賈之家,何其無辜?”


    杜姨娘聽到這句話,眼眶泛紅,用帕子掩住口。


    “那是她自甘下賤!”沈義平咬牙切齒。


    “我娘進門後,待大娘生下你們兄妹三個,又懷了二姐姐,才有了我,我娘,青春虛度身子羸弱,自此之後再沒有孕育,她何其無辜?”


    琉璃並不接沈義平的話,隻是平靜看著他的眼睛。


    沈義平沒有說話,微微垂下頭。


    “你說我娘手握巨財,從不交於府上,她是顧著爹爹顏麵,把那些錢財,零散地用於沈府用度,任你們予取予求,我娘如此卻招你懷恨,她何其無辜?”


    “我自幼她便教我,庶女不要與哥哥姐姐們爭強,以後就還做商賈,免得大娘不安,我便不讀詩書,流連市井,我娘如此告誡,隻換你今日稱我一聲廢物,我娘,傻得可憐!”


    沈義平吃驚地看著琉璃,撫著臉的手慢慢放下,回頭看一眼默默哭泣的杜姨娘,咬牙說:“我不信,你是誆我!”


    “你信不信有什麽重要?剛才那聲二哥哥,是我最後一次喚你,從今以後,我沈琉璃與你,無親無故,生死不相關!”


    房內沒有一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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