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似乎不在五行中的特殊通道,光線暗淡,恍恍惚惚,渾渾噩噩,朦朦朧朧,通道外是水流一般的黑紅色魔氣。


    八九萬奇形怪狀的異族,行色匆匆,快速奔掠,其中十六名元石一族的女子抬著一頂腰輿,上麵辛卓斜躺著,臉色發白,雙眼緊閉,額頭沁滿了細密的汗珠。


    腰輿旁,羲古者師徒眼神怪異的盯著看,此時太靈子壓低聲音:“師尊,這辛卓……情況不對啊?”


    羲古者眯著眼道:“他的天魔法相是用的自身血氣施展,同境一對十九位神征全身而退,這種逆天戰績天下也沒幾個人能做到。但他也因此損耗巨大,體內血氣消耗過半,陷入入定狀態,需要一段時間修複。”


    太靈子眼神遊弋,聲音更低:“殺之?取了他的魔相和三足金烏?”


    羲古者猶豫了一下,看向一旁的元石大青。


    那元石大青淩亂的長發下,一張布滿血跡的臉棱角分明,沉默不語。


    羲古者問道:“你如何看?他給我們下了奇怪的毒,不出意外我們可能要受他奴役,世上豈有剛出龍潭,又入虎穴的道理?”


    元石大青的雙眼忽然一片血紅:“誰敢動他一根毛發,且問我元石大青手中長槍!”


    羲古者愣了一下:“為何?”


    元石大青冷笑道:“我元石大青生於天地之間,為人光明坦蕩,輸也輸得,敗也敗得,恩情自然也要報,他辛小子救我性命,我欠他一條命,他將來的路如果是對的,我未嚐不可以受他驅使!


    何況,他死了,這毒發了,你我皆死,有什麽意義,蠢貨!”


    羲古者師徒砸吧砸吧嘴,也是。


    “路子走寬了……”


    辛卓忽然囈語般呢喃。


    元石大青立即上前:“如何了?”


    說完才發現,辛卓仍舊在昏迷狀態,隻是眼簾顫抖,身子微顫。


    羲古者跟了過來,掃視一眼,說道:“他似乎在某種幻境、回憶或者做夢,奇了怪了,堂堂神征高手,還會這樣?”


    ……


    “路子走寬了!”


    幸福小區,筒子樓小院內,辛卓捧著房租合同,笑著說道。


    他以中考總分815,全縣第一名的成績,考取縣重點一中,校長得知他家條件有限,離學校又遠,就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學區房贈予。


    這路可不就走寬了?


    他衝著遠處洗衣服的辛媽說道:“媽,快開學了,咱們搬家吧,那個學區房和趙宜主家的一處房子在一個小區!”


    辛媽似乎並不是特別開心,停下洗衣服,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和宜主那丫頭是不是……早戀了?”


    辛卓有點不好意思:“沒有,哪有,我們幼兒園就在一塊讀書了,我們是好朋友,她經常抄我作業。”


    辛媽冷著臉說道:“前幾天你們在酒吧玩,你是不是抱了她。”


    “啊?”


    辛卓愣住了,“你、你怎麽知道?”


    辛媽歎了口氣,沒說話,繼續洗衣服。


    辛卓扭捏了一下,靠近,蹲在水井邊:“我當時喝了點酒,迷糊了,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媽,我知道錯了。”


    辛媽瞪了他一眼:“人家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她父母的公司上市了,聽說家裏資產上百億,哪裏是我們小門小戶單親家庭可以比的?


    何況趙宜主那丫頭生的跟小仙女似的,聽說很多人找她拍電影,他父母都以學業為重,搪塞過去了。


    你以為她天天跟你一樣走路上學,你知不知道,她家裏三輛車、七八個保鑣在暗地裏跟著。”


    辛卓幹笑道:“阿西巴,撒拉嘿呦,這也太狗血了吧?跟棒子劇似的。”


    辛媽惡狠狠道:“別阿西巴了,你們那天在酒吧抱在一起,被人家保鏢看見了!”


    辛卓撓撓頭:“我以後離她遠點好了,但這事兒也不耽誤我上學吧,我們什麽時候搬家?”


    辛媽執拗:“不搬,中午你在學校吃,早晚我騎電瓶車去接你!”


    說著劇烈的咳嗽,拿出衛生紙堵著嘴,然後看了眼紙巾,臉色一變,連忙收好。


    辛卓無奈:“好、好吧!”


    ……


    畫麵一轉,開學了。


    辛卓滿懷喜悅進了高一棟梁班12班,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和四周的新同學笑著打招呼,隻是看了一圈,沒有看見趙宜主。


    沒錯,趙宜主又和他分到了一個班,他有理由懷疑,趙宜主是故意的,她家有這個能力。


    真是個跟屁蟲。


    他笑了笑。


    然而一直等到快要上課了,趙宜主的座位依舊空著。


    “你在看什麽?”


    同桌是個男生,留著微分碎發,小鼻子小眼,嘴唇上長了一層小胡子。


    這人辛卓認識,當年作文《我的教育局長父親》壓了他一頭的蔣幹同學。


    他對這人沒什麽好感,感覺太盛氣淩人。


    蔣幹卻不依不饒,而且臉色凝重:“你是不是在等趙宜主,她不會來了。”


    辛卓愣了一下:“為什麽?”


    蔣幹沉聲道:“你真不知道嗎?金融危機啊,她爸爸突然破產了,她媽媽又貌似和公司高管曖昧,昨晚她爸爸媽媽爭吵起來,一起到了二十六層樓頂,又一起跳了下去,當場摔死。


    我聽說趙宜主家裏連個親戚都沒有,現在一下子成了孤兒,連父母的後事都不知道怎麽解決,你說……”


    話沒說完,辛卓已經衝了出去。


    ……


    辛卓到了正在被亂糟糟工作人員清點的闊綽別墅。


    往日裏趙宜主家的保姆、保鏢都不見了,院子中全是淩亂的家具。


    他衝進別墅,一間間房門推開,終於在推開二樓的一間房時,看見了那道身影,她穿著白色連衣裙,坐在窗邊的地板上,身子顯的格外單薄,往日裏烏黑柔順的長發也有些淩亂,正看著天空的雲彩,舉起纖細的小手,遮蔽陽光。


    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側顏美得驚心動魄。


    “宜主……”辛卓呼吸急促,滿肚子安慰的話,也不知從哪裏說起。


    趙宜主轉頭看向他,像是所有的絕望、無助在此刻爆發,淚流滿麵。


    ……


    畫麵一轉。


    辛媽更加辛苦了,因為她要供兩個孩子的吃喝與讀書。


    沒錯,趙宜主父母離世,資產全被清算,無家可歸,辛媽收留了她。


    辛卓依舊是老樣子,混不吝的性格。


    趙宜主自從來了辛家,沒了有錢人家的生活,人也沉默寡言,但格外勤快,放學了就幫辛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幾乎包攬了洗衣、做飯所有家務。


    辛媽格外欣慰,隻是她的咳嗽這些日子越來越嚴重了。


    ……


    畫麵一轉,醫院重症監護室。


    “媽準備……陪你們考上大學,可是實在堅持不住了……對不起……來世別做我家孩子了,太苦了……”


    辛卓一臉木訥和淚流滿麵的趙宜主跪在病床邊,聽著病如枯槁的辛媽最後的嘮叨。


    直到一旁監護儀上報警聲響起,變成了一條直線。


    趙宜主終於趴在病床上放聲大哭。


    四周的醫生護士輕歎一聲,出於對逝者的尊重,行禮一禮。


    辛卓口中喃喃著:“太狗血了,不該這樣的,媽……”


    ……


    畫麵再一轉。


    辛卓辦了退學手續,走出校門,看著天空上熾烈的太陽發呆,好似一切夢想都離他遠去。


    “你為什麽要退學?”趙宜主追了出來,憤怒的說著,“學校和社會上的好心人說好了供我們讀書!”


    辛卓搖頭道:“我不想欠別人的人情,這種施舍沒什麽意思,何況,讀書的錢有了,我們吃飯呢?穿衣服呢?水電費呢?買零食呢?總不能一直找別人要,我工作都找好了,送外賣,以我的聰明勁,一個月搞不好能賺七八千,我們可以生活的不錯,以後等你大學畢業了,談戀愛結婚,我還能給你準備一份不錯的嫁妝,不會讓人看不起的!”


    趙宜主更加憤怒:“誰要你的嫁妝,你回去上學,我工作養你!”


    辛卓搖頭:“我學習退步了很多,你一直是全年級第一,你比較有前途,聽我的,我是男人!”


    說著大步跑開了。


    趙宜主默默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沒有移動腳步。


    ……


    畫麵又一轉。


    天空下著小雨,辛卓黃馬甲、安全帽騎著電瓶車,一邊在車水馬龍的大街穿梭,一邊吃著李大爺少了根腸的卷餅。


    送外賣其實很苦,風裏來雨裏去,若是被投訴,還要被扣錢,而且因為年齡小,是個非正式的童工,賺的錢並不多,隻勉強夠趙宜主讀書和兩人的吃喝用度。


    隻是,一想到趙宜主的成績越來越好,經常受到老師的誇獎,心裏就美滋滋的。


    人生就是這個鬼樣子,不是嗎?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刺耳的鳴笛,他下意識看過去,透過雨幕就見一輛失控的轎車,快速駛來。


    “砰……”


    一陣天旋地轉,他與電瓶車一起飛了起來,朦朦朧朧間,後備箱裏的蓋澆飯、燒烤甩了一地。


    他隱約想著,完犢子,要賠錢了。


    隨即,重重摔在地上,巨痛、麻木、暈眩感一起襲來,口鼻中冒出溫熱的血。


    他這才恍然意識到,完了,自己要掛了!


    趙宜主以後怎麽辦?世上就她一個人了?


    這糟糕的人生,真是任何爛片導演也拍不出來的。


    恍惚間,四周車輛都停了下來,人群很快都圍了上來,一片嘈雜聲,緊接著意識越來越模糊……


    ……


    畫麵又一轉。


    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漂亮少女,風一般衝進人群,看著正在被護士查看的少年血淋淋的身體,僵在了原地,渾身劇烈顫抖,雙腿打顫,臉色煞白一片。


    “心脈沒了!死了!不用送醫院了,聯係家屬!”


    醫生的聲音響起。


    趙宜主終於衝過去,抱住辛卓血淋淋的屍體嚎啕大哭,絕望無助的看向四周人群:“求求你們,救救他,救救他……”


    又撲過去抱住護士的腿:“姐姐,救救阿卓,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人群中,有人認出了他們,一個老爺子歎氣道:“真是造孽啊,是辛酒蒙子家的孩子和趙老板兩口子的閨女!”


    一個婦女淚流滿麵:“你們說說看,麻繩專挑細處斷,這倆孩子的命得有多苦……”


    ……


    畫麵再一轉。


    一處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中,趙宜主衣衫僂爛,艱難的拖著一輛平板車,車上躺著盡管被冰塊冰著,依舊泛起了屍僵的辛卓。


    她回過頭嫣然一笑:“阿卓,我爸生前認識一個老先生,聽說是山裏修仙的,可以聚人的魂魄,就快到了,你走慢點……”


    說著笑容消失,哽咽著哀求,“走慢點阿卓,我怕找不到你了,別丟下我,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


    旁邊有人經過,唬了一跳:“這是死人嗎?小姑娘,你這得報警啊,你這……”


    “走開,走開……”趙宜主嘶心裂肺的大叫。


    ……


    辛卓猛的驚醒,立即拍打身體,然後環顧四周,隻見這裏是一處充滿血紅色魔氣的荒蕪沙漠,遠近朦朧一片。


    四周橫七豎八躺滿了舟車勞頓的異族高手。


    前麵元石大青叼著根茅草,正和羲古者師徒指點遠方。


    他擦了擦額頭汗水,蹙起眉頭,這種從前世大都市忽然進入異世界的畫麵切換感,讓他不太自在。


    可是……這是夢境、幻想還是……


    和自己的記憶偏差太大了!


    記得認識趙宜主時,真的就隻是個巧合,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她是個耳聾眼瞎的女子,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


    上一次發生這種幻想時,是在亂星宮突破時,這次是累的虛脫,關鍵兩次劇情還接上了!


    那記憶中該死的命運,讓他久久無法釋懷。


    不對!不會這麽巧合。


    難道確有其事……


    他仰頭看向天空,眼中隱隱露出一絲悲哀與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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