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行院。


    薑玉圭幹癟、油盡燈枯的屍體已經被放在了床上,旁邊房梁上還掛著一縷白綾。


    一個二十許歲的婦人抱著個兩三歲的奶娃子痛哭流涕。


    老太君、薑女英、蟬衣和梨韻神色麻木的站在一旁。


    辛卓已經抓住了薑玉圭冰涼的手,死去剛剛半炷香,不過他這具身體明明二十歲,卻已經是病入膏肓,猶如風燭殘年的老人。


    “xxxx”醫術可以將半死之人拉回來,卻拉不回死去之人。


    想起當初與這小子相識的一幕幕,他一時心中酸澀難忍,薑玉圭本質上是不壞的,隻是被家中一群寡婦寵壞了,又從小無長者教導,生於薑氏,這些年如何能怪他?薑玉圭啊薑玉圭,你這又是何苦,我這次回來便是救你的,你隻要等我片刻,就片刻……


    我這一身的醫術,從來無法用的及時,該救的一個沒救成,不該救的救了一堆,這到底是我的命運多舛,還是伱們的命不好?


    好一會,他看向那婦人:“玉圭為何尋死?”


    婦女抹了抹眼淚:“夫君這幾年已經被酒色掏空了身體,早有死誌,這幾日痛苦不堪,煎熬難忍,剛剛覽清院傳來一片光華,他忽然驚醒,說什麽四個女人要滅薑氏,此生太苦,不願再活,要追隨先輩和兄長而去。


    就把我們都轟了出去,稍會再進來,便已經掛在了房梁!”


    滿室皆靜。


    薑氏嫡二孫病於聲色犬馬,死於驚懼。


    生在薑家,究竟是他之幸還是他之悲?


    “我的孫兒!”老太君終於難忍悲痛,抱住薑玉圭的屍體嚎啕大哭。


    她與莫太後何其相似?中年喪夫,老年喪子、喪孫。


    薑女英、梨韻幾人也眼淚滂沱,難掩悲傷。


    辛卓默默的看著薑玉圭許久,才起身下令道:“蟬衣封鎖薑家府邸,不準任何人進出,不準傳出任何有關我和薑家今夜發生的事。


    女英,你明日帶幾個貼心的護衛,前往皇宮為大行皇帝守孝,盡一盡皇親國戚之責!


    梨韻,安置四位公主和玉圭的屍體,秘不發喪!”


    “喏!”


    三人恭敬行禮。


    辛卓信步走出奉行院,淋著細密的雨水,看向京城上空。


    天下高手齊聚京城,龍氣逐漸匯聚,君臨天下之勢將成。


    姬邀月!你到底有多自私。


    ……


    皇帝駕崩的第三日辰時,雨水仍舊未停,帝都倡優、樂工凡娛樂之所,悉數停止。


    百姓不飲酒,官員不與妻妾同房,小商販不準上街叫賣。


    整個京城一片肅穆!


    各地大員、將軍、勳貴,各宗派掌教管事已經在在陸續趕來的路上。


    便在此時一則皇宮傳出的消息,忽然席卷全城——


    攝政長公主殿下姬邀月曾於大行皇帝榻前接受遺旨,登基稱帝,為新的皇帝!


    全城瞬間沉默了!


    本朝開國三百多年間從未出現過女帝!


    而且父死子繼,乃倫理綱常,太子還在啊,便是太子不在了,還有皇室分支子侄入承嫡係大統,何曾有過弟死姐繼之說?


    公主做皇帝?


    前朝倒是有過一位做了幾年的女帝,但那位是皇太後竊取政權,以後入帝位。


    此事……


    很快,有不少讀書人和皇室死忠激烈反對,隻是頃刻間被十三城兵馬司緝拿,送入死牢。


    少許,朝廷三公六部九卿、王公貴族、達官顯貴、軍中將領紛紛上書表示強烈支持。


    又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孝廉甚至是貞潔烈女湧入皇城,三請公主登基。


    午時初。


    帝都五品以上官員穿著整齊的朝服,入了皇城。


    午時二刻祭祀太廟完畢,走完各式禮儀。


    可謂快刀斬亂麻!


    午時三刻。


    大周攝政升平長公主姬邀月,身著嶄新的皇袍,在侍仙殿侍仙人;欽天監大天師;太平宮太上長老宮雲子、宮主道七;神隱掌教贏春秋、長老贏似蛟;紅花宗宗主秦無月、長老妙靜離;天機閣太上大長老蕭九同、閣主百裏奪命,等等天下各宗數十位高手的簇擁下,經太極殿、鎮天宮走向祭天台!


    這種規格已經是天下之最,大周皇朝未有之局。


    而祭天台下,兩千三百一十八位朝廷五品以上官員、王公、勳貴已經在等候,見其走出,齊齊山呼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周……”


    公卿中,蘇無忌並沒有跪下,而是選擇盤坐,麵色複雜至極,甚至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上一次新皇登基,他也在,那時他是新帝的肱股同踏之臣,榮耀至極。


    坦白來說,他見證了奶兄弟天授大帝一家兩代三帝,這是第四帝,但卻顯得如此荒唐。


    姬邀月淡淡的掃視過所有公卿,她依舊那般眉目如畫,傾國傾城,隻是此刻卻君臨天下,威嚴至極。


    稍稍停頓片刻,抬腳走向祭天台,身姿綽約,天人之姿,隻是此刻,已無關性別,她是皇,這片天地的至尊。


    踏上了階梯,緩步向上,每一步都如同她的功績,如同她這些年的苦心經營。


    身後各宗高手緊隨其後,直到到了祭天台頂,方才分列四周,呈眾星捧月之勢。


    姬邀月已經到了祭天台那鼎天爐旁,燃起三炷香,雙手舉起,默默發呆,好一會才朗聲道:“事莫大於正位,禮莫盛於改元,先帝驟崩,歸於五行,朕承天地之眷命、列聖之拱佑,攜平定天下之功,席卷八荒之威,造福萬民之仁德,今……繼皇帝位……”


    頓了頓,掃視四麵八方。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僅下方數千公卿大臣,便是各宗高手也行禮,山呼萬歲,聲震整個京城。


    外麵的孝廉、德高望重老人紛紛下跪,叩拜。


    接著是全城百姓。


    再是城外數十萬駐軍。


    這一刻,苦心經營多年,不惜弑殺心中之人、不惜吞噬皇室氣運、不惜兄死弟崩,娘家子侄盡崩,她終於做到了!


    她姬邀月終於君臨天下!


    隻是她的臉上沒有半點喜色,目光忽然緩緩轉向不遠處的皇城承天門!


    “啪嗒啪嗒……”


    一陣腳步聲從承天門方向緩緩逼近,聲音不算大,但卻古怪的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似乎……


    還有一種難言的威懾和踐踏皇威的淩厲。


    所有公卿大臣也都緩緩看去。


    “啪嗒……”


    腳步聲伴隨著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的眼簾。


    大的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色袍服,身姿挺拔,麵容俊逸。


    小的一身錦衣,頭豎太子金冠,粉雕玉琢。


    這小娃兒,上了品級的官員都識的,大行皇帝唯一子嗣,當朝太子殿下。


    青年是……已經逝去的秦文昭王薑玉卿!


    那位逝去的鐵血秦王!便是死去數年,他的部下仍舊平定了天下各國!


    如今,他又回來了!


    喧嘩聲、震驚的呼喊起此彼伏。


    太尋公、玉司流和蘇無忌等人麵色呆滯。


    姬邀月的臉色也慢慢的白了幾分。


    侍仙人、大天師、宮雲子等等各大宗派高手麵色陰沉似水。


    辛卓拉著小太子依舊腳步未停,隻是輕笑一聲:“這大周、這天下的規則,你們說了不算,規則當由本王、我薑玉卿來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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