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卓稀裏湖塗、幹淨利索的把自己給「賣」了,他需要一個藏身之處,別人想不到的地方閉關,他覺得這柳夫人家中也許是個不錯之處。


    的確不錯。


    五進深的院子,假山流水、花叢錦簇、凋梁畫柱樓閣處處、丫鬟仆人一應俱全,這在人潮擁擠的未央城絕對屬於富貴逼人的存在。


    柳夫人「買」下他,答應之事也一一照辦,而且還超額完成,不僅給金色枯骨買了一副上好的棺材,還將他安排在一處造型古樸威嚴的庭院,十萬中品武韻石堆滿了房間。


    此時院中空蕩蕩的,大門已經關上了。


    棺材被擺放在了角落,小黃莫名其妙的打開棺蓋,也鑽了進去。


    辛卓則站在房中,看著成堆的武韻石發呆,莫名覺得,這……很有種被富婆包養的既視感,而且還是非常寵溺的那種,不過這富婆也不傻,買下自己,提供武韻石,最後有可能還是她的。


    好一會,才背負雙手環視起四周。


    房間內一應物什俱全,紫色靈檀屏風、千年紅木床榻、玄玉書桉、上等筆墨紙硯。


    完全是家主的待遇。


    轉了一圈,他的目光忽然盯向了牆壁上的一副畫卷,畫上是個身姿挺拔,麵容俊秀的青年男子。


    隻看一眼,辛卓不由心神微震,此人竟與自己容貌有六分像。


    他忽然懂了那位柳夫人的心思。


    這是她亡夫的房間。


    這位大姐是用自己了了相思之苦?


    這種鬼事兒不禁令他頭皮發麻。


    「簌簌……」


    外麵剛剛停歇的雨水,忽然再次降落,屋簷上很快流下絲絲的珠線。


    辛卓發了會呆,走到偏間的書房盤坐下去,靜氣凝神半柱香時間,待徹底安靜下來,仔細觀察身體內的情況。


    他的經脈寬度和兩大「真氣河」走向堪稱變態,至少是同境普通武者的近十倍,一旦消耗一空,想恢複很難,但和無數次融合後的心法【玄天九轉觀山真訣】配套,又相得益彰,僅僅在天橋上和這會兒的運轉周天,就恢複的差不多了。


    而來自真氣源石和元極武者屍體的真氣從經脈擁堵到「渾元虛丹海漩渦」,量大如山如海,若要徹底煉化,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畢竟身體是複雜的,武者的身體因大量的經脈開辟,更是複雜到了極點。


    如此大的真氣量,他估摸著有七重把握可以突破渾元虛中境。


    武者所謂的突破境界,便是身體的一種「偉力」升華,渾元虛初境突破到渾元虛中境,需要千錘百煉的純粹真氣去「成熟」千萬條經脈和磅礴的「渾元虛丹海漩渦」,這個過程需要漫長的時間去細致打磨,不可激進,但凡錯了一步,傷了根基,就得不嚐失了。


    他與尋常武者的最大區別就是,他有望月井,可以強行攫取特殊祭靈的真氣為己用。


    就那具元極死屍留下的真氣,攫取自用這種詭異的事,天底下除了他,就是這個世界的家、戲曲家也不敢這麽寫。


    思考了許久,他覺得還是不行。


    七重把握不夠,他需要十重。


    而且,還要搞定這位柳夫人,不然半道前來打攪,前功盡棄。


    壓製住立即閉關的衝動,看向外麵,不知不覺間天色近黃昏了。


    前麵庭院中,隱隱傳來一陣爭吵聲。


    身形一閃到了院中,仔細傾聽,貌似是柳夫人和另一名女子。


    正愣神間,爭吵聲消失了,一道紅衣身影,帶著丫鬟快速行來,正是那位柳夫人,雍容且韻味十足的臉上帶著幾分慍怒。


    辛卓立即回到房間,拿起毛筆沾上墨水,寫


    寫畫畫。


    少許,鼻尖傳來一陣澹澹的清香,一道溫和的聲音道:「竟識字嗎?」


    辛卓抬起頭,就看見了紅衣裹凶,半露溝壑,白花花的,往上看,便見柳夫人刻意裝扮過,細腰婀娜、朱唇粉麵、儀靜體閑,三十許歲模樣,沒了少女的青澀但多了幾分成熟與體貼。


    給個眼色,她便知何種姿態的那種。


    似乎覺察到辛卓的目光,柳夫人美眸含情,火辣的看來。


    辛卓移開目光,隨口說道:「少年時跟隨先生讀過幾年書。」


    莫名想起了那位在薑家時教過自己的邢夫子,當年自己造反後,這老先生告老還鄉了,不知現在如何了。


    「哦?」


    柳夫人饒有興致的看向辛卓寫的字,字體一般,但大氣得體,撇捺勾勒別具一格,輕輕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讀完駭然失色,猛的抬頭看向辛卓:「你……這是你做的詩?」


    辛卓隻是看見了柳夫人思念亡夫,有感而抄,搖頭道:「元稹做的,大唐的詩人。」


    橫豎這世間帝國太多。


    柳夫人果然沒有追問,隻是呆滯的反複默念,忽然看向牆上的畫像,淚流滿麵。


    辛卓看著柳夫人的背影,現在留給他兩個選擇,一,暴露修為,拿捏此女,逼迫她供奉自己修行,提供大量的真氣源石或者丹藥,爭取成功突破。


    弊端是,此女萬一不依,打過一場,動作太大,鬧的全城皆知,再招來張碧瑤那些人,性價比太低。


    二,繼續隱藏,當個軟飯男!


    這個……


    「陪我喝酒吧!」


    柳夫人回頭看向他,輕輕拍手。


    外麵一群丫鬟小心翼翼的端著酒水、山珍魚貫而入。


    ……


    夜色深沉,北海熒光石燈照的房間一片明亮。


    桌子上的山珍海味基本沒動,但酒已經喝了七十二壇。


    這世上的酒分兩種,凡人喝的粗糧酒和武者喝的醉心酒。


    酒若是不能醉,那將毫無意義,所以柳夫人醉了,怔怔的看著辛卓:「那首詩……很好……今後跟在我身旁吧,哪也不許去,我什麽都依你。」


    辛卓也頭暈的厲害,他不是個愛喝酒的人,隻是一路被追殺,也想醉一醉,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柳夫人的幫助,酒桌上好說話,道:「我需要真氣源石和大量的四品以上丹藥,夫人若能幫助,我欠你一個人情,今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一個凡夫俗子,哪來的這般江湖義氣?」


    柳夫人醉眼迷離,吃吃的笑了起來:「我試探過你的身體,你沒有半點武學,天賦也很差勁,又是武韻石……又是真氣源石……你到底要做什麽?」


    辛卓也覺得這些要求不太合理,自己這個鬼身體,有望月井的遮蔽,別說柳夫人,便是司鷹那些人也不一定能看出深淺,帶入普通人的身份忽然獅子大開口,太尬了。


    但他也是迫不得已,身後一群追殺者,像是刀子一樣指著後背,他必須要盡快入境渾元虛中境,才能自保。


    武道為尊的世界,突破境界便是武者們畢生最大的事業,所有武者甘願為此瘋狂,他辛卓自然不能免俗,所以,他需要一點點的去經營自己的修行,哪怕跌份一些也無所謂。


    苦笑道:「我聽人說,和這些東西接觸久了,可以開武脈,夫人莫非辦不到?」


    柳夫人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子,嬌笑道:「本夫人乃宗主級高手,在未央城隻手遮天,有什麽辦不到?依你,都依你!」


    辛卓笑了笑,


    覺得……還是吃軟飯香,動動嘴皮子,什麽都來了,這種好事真是讓人著迷。


    「娘!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


    一道曼妙的身影,忽然一掠而入,衣衫飄飄,俏臉上滿是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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