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元城的新年,一如這二百年來興興向榮的淵朝,比之往年是愈發熱鬧,這座百年來曆經滄桑依然傲視天下的城池,以一個沉穩大氣的旁觀者的身份再一次俯瞰著這風雨飄搖,暗流湧動的天下中心。


    “陛下,長公主和皇後來了”高延福給正在承乾宮批閱奏折的宇文泰說道。


    “讓她們進來吧”宇文泰隨口應道。


    很快,兩名身高相仿的身影走上前來,宮皇後走在前麵,穿著雍容華貴,身後的宇文柔還是依然穿著那件心愛的紅色貂絨大氅,臉色關切地越過宮皇後,來到了宇文泰身邊。


    “父皇,太醫不是說了你要多加休息的嗎,你怎麽還在忙呢,快去暖床上歇息會吧”宇文柔靠在宇文泰身邊關切地說道。


    說著,宇文柔接過身後婢女緩緩呈上來的一碗湯藥繼續說道:“父皇,太醫院說您是操勞過度需要調養氣血,這是柔兒親手給您熬製的補藥,您快趁熱喝上吧”。


    接過宇文柔手上的湯藥,宇文泰露出祥和的笑容說道:“柔兒有心了,父皇無礙的,你放心吧,這些奏折都是當務之急,父皇批閱完就立刻用藥可好?”。


    “不好不好,湯藥得趁熱喝了才有用嘛,還有我和母後呢,父皇交給我們就好啦”宇文柔撒嬌地拉著宇文泰的胳膊說著,眼神看向了一邊的宮皇後。


    “陛下,這是今年五洲府提上來的年終報表吧,就交給臣妾代為打理吧,我來念給陛下聽,陛下口述臣妾代筆吧”宮皇後隨之說道。


    宇文泰那雙永遠波瀾不驚的眼睛看著對自己畢恭畢敬的宮皇後,不知在想什麽笑了笑然後說道:“那就有勞皇後了”。


    宇文柔見狀,連忙扶起宇文泰到一旁的軟塌上,將湯藥遞給了他,而宮皇後則坐在了剛剛宇文泰的座位上,熟練地打開奏折一邊讀一邊批閱著。


    “陛下,奏折來看過去一年五洲府都是五穀豐登,就連涼州府都比去年多了足足兩百萬兩白銀的賦稅,陛下仁德所治,大淵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呢”宮皇後說道。


    “那是,我父皇可是正統的真龍天子,福澤深厚,天下有父皇庇護,自然興盛無憂啦!”宇文柔本倚靠在宇文泰肩上,聽後突然開口說道。


    “嗬嗬,柔兒你這意思我隻需要坐在這,什麽也不用做便天下安寧啦?”宇文泰笑著道。


    “嘻嘻,柔兒自然知道父皇日理萬機,不過天子正統也不是隨口亂說的,父親就是事事親為太過勞累了,我倒有個好主意讓父皇坐著就可以高枕無憂呢”宇文柔突然說道。


    “哦?是何辦法啊柔兒?”宇文泰問道。


    “父皇可以讓皇兄幫忙監國,皇兄仁德慈厚,又飽讀詩書,心懷大誌,父皇何不讓皇兄提前學習打理國事,也能為父皇分憂解難不是”宇文柔拿起桌上的糕點,輕啟朱唇說道。


    “哐”地一聲,宇文泰猛地放下手中的湯藥,隻把宇文柔和皇後驚愕地愣在了那裏,宇文柔詫異地看著這個從小到大沒發過脾氣的父皇,宇文泰死死盯著手中的湯藥,一言不發。


    “嗬嗬嗬”宇文泰突然笑出聲來道:“柔兒這湯藥太燙了,父皇老了端不穩了”。


    “父皇……來人啊,再去取一碗新的來”宇文柔趕忙說道。


    “不用,晾一會就好了,柔兒你剛剛說的是你大哥還是二哥啊?”宇文泰明知故問道。


    “父皇~自然是……”。


    “柔兒,好啦,女兒家家的別整天議論國事了”宮皇後打斷了宇文柔道:“你父皇身體有恙,母後自會竭盡所能分憂,其他的相信你父皇自有安排”。


    宇文柔嘟囔了一聲“哦”便不再多說,倒是宮皇後繼續開口道:“陛下,臣妾看有個叫趙子良的禦前侍衛屢屢啟奏詢問忠勇將軍的狀況,不知該怎麽作答呢”。


    “嗯……我知道這個趙子良,齊將軍說過他應該是趙信老將軍的傳人,也難為他與敖將軍情同手足了,不過敖將軍受傷嚴重還需要時日,你就回他稍安勿躁即可”宇文泰沒有遲疑地回應道,眼中閃過一絲戲謔隻不過並沒讓別人察覺到。


    “棲霞,你還記得兒時過年,你我還有邕弟就在這皇宮內,嬉戲玩耍的場景嗎,我記得那時候天好像沒這麽冷啊”宇文泰突然凝視前方說道。


    話音落下,正執筆的皇後宮綏娥慌亂之下竟拿不穩筆,心頭久久激蕩無法平複。


    “棲霞……”宮皇後的心中暗暗念著這個許多年來不曾被人喚起的名字,那是她兒時的乳名,隻有和她自幼長大的人才知道,久得連她自己都忘了。


    她轉過那張母儀天下的臉,看著那個體態祥和,一臉老成的人,不由心中突然悵然,久得她都忘了眼前人也曾是心上人……。


    “陛下,怎麽突然這麽叫臣妾,倒是不習慣了”宮皇後笑了笑道:“兒時的皇宮和如今也沒什麽區別陛下,隻不過是我們都老了,身體都不禁凍了呢”。


    “哦~原來是老了,嗬嗬”宇文泰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約半晌後,宮皇後和宇文柔從承乾宮告退出來,而宇文泰則靜靜靠在軟塌上,嗬退了旁人,一手把玩著那個玉器做成的湯藥碗,饒有興趣地輕聲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又是那個黑甲黑麵的武士突然閃過,留下了一封書信,宇文泰緩緩打開書信,一會看完後便扔到了一旁的爐火中。


    書信燃盡之際,僅存的一行上隱約可見:“涼州疾苦,百姓怨聲載道,皆言當梁王興涼……”。


    一日後的奉元城皇宮校場之上,一名身穿緊身赤紅軟甲,一頭長發也用紅色發帶係起的女子,手持一柄雪白長劍,劍氣破空而出,一劍接一劍,劍鋒所指的對麵,是一個身穿銀甲,一臉儒雅氣質的年輕男子,同樣持劍抵擋著。


    那女子攻勢越來越淩厲,似乎滿懷憤怒,對麵男子雖然劍法不俗,有條不紊地應對著,但是明顯不想下狠手,在女子攻勢下慢慢敗下陣來。


    看著脫手而出的“太乙劍”,楊文遠轉頭癡癡一笑看著對麵那張冷豔高貴的麵孔道:“洛師妹的劍氣化龍精益求精,師兄自愧不如啊”。


    “那又怎樣,練得再精也比不了敖凡和王石虎!”洛天依冷冷道。


    “洛師妹可是我們昆侖劍宗最具天賦之人了,更何況師妹還年幼,有宗門支持,超過他們不過指日可待罷了”楊文遠趕忙說道。


    “好了楊師兄,每日都被你叫來練劍,卻始終無法更進一步,明天開始我要潛心修煉,就不來了”洛天依收起“沉雪”道。


    “啊?不是,洛師妹,這……這劍法當以實戰練習為主,自己研習不過是紙上談兵,還是讓我陪你練劍吧”楊文遠聽著,突然圍上去說道。


    “嗯……真的不用麻煩了師兄”洛天依搖了搖頭就要離開。


    “不麻煩,不麻煩師妹,我自願的,能給師妹解憂就可以了”楊文遠見狀趕忙又上前一步道。


    楊文遠看洛天依沒有回頭的意思,情急之下一把抓到了洛天依的小臂道:“師妹,師兄別無他意……”。


    洛天依猛地抽出手臂,如觸電一般,雪白的臉上突然閃出一絲淡淡的紅暈道:“師兄,請自重”。


    “我……我先送你回去師妹”楊文遠低聲道。


    洛天依也知道楊文遠的心思,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僵持在了那裏……。


    “喂,楊文遠,我說找不到你人了,敢情在這當哈巴狗呢”!


    突然一聲戲謔聲傳來,洛天依和楊文遠抬眼看去,校場走來一個同樣身穿銀甲的男子,身材挺拔,背負一杆長槍,正是趙子良。


    “趙侍衛,你胡說什麽呢?”楊文遠惱羞成怒道。


    “我哪裏胡說了,不是你在這裏搖尾乞舌的嗎,什麽太乙劍,還不如叫哈巴狗劍得了”趙子良繼續譏諷道。


    洛天依淡淡一笑,楊文遠氣得臉色發青,全然沒有了剛剛的儒雅隨和,拔出長劍厲聲道:“你再說一次試試!”。


    “楊文遠,這可不是昆侖山,你一個三等侍衛在這跟一等侍衛動手膽子不小啊,我要在這打你屁股可沒你師傅替你出頭哈”趙子良輕聲笑道。


    看著洛天依撇嘴一笑,楊文遠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現在衝過去和趙子良拚個你死我活。


    趙子良看了眼洛天依突然開口道:“洛侍衛,白虎營有要事和朱雀營核對,還請你跟我走一趟吧”。


    洛天依一怔,緩緩點了點頭,在趙子良對楊文遠做了個鬼臉後便跟他離開了校場,隻留下突然變得陰沉的楊文遠。


    “咳,那個,白虎營找我什麽事?”走出後的洛天依開口問道。


    “白虎營如今日夜守備,哪有閑功夫找你呢?”趙子良卻笑道。


    “你?不是你說白虎營有要事相商的嗎!”洛天依氣憤地說道。


    趙子良又一笑道:“我不這麽說,你能甩了那個哈巴狗嗎,我說你們昆侖劍宗起外號可不太行,呐,這回算我還你人情了哈”。


    洛天依一愣,看著那個大大咧咧的少年,近來是聲名大噪,在昆侖山上多的是氣宇軒昂的少俠,可她卻從來沒見過有眼前人這般“無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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