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與泛起的泥水攪在了一起,這裏也隻是一條長長的壕溝,既然不是活水,那麽那水也隻能慢慢的沉澱。


    而上百名東北軍官兵就站在那壕溝的邊上看著那被血染紅的水。


    在那水中固然有日本侵略者的屍體,但更多的還是東北軍官兵的屍體。


    隻因為能衝到這條壕溝的日軍終究是少數,而守衛這條壕溝的東北軍官兵相當一部分卻已被日軍的炮擊致死。


    商震他們全都沉默無語,隻以為他們這些人中也有人陣亡了。


    一名是王壯,另外兩名士兵也是商震他們當初從第7旅中選拔出來的。


    商震轉頭掃了一下自己人,馬二虎子和仇波便不聲不響的進入到了水中,於是剛剛沉澱的河水便又變得渾濁起來。


    總是要把自己的兄弟從那及腰深的水溝之中撈出來的。


    很快,王壯等三名陣亡的士兵的屍體便躺在了那溝沿之上。


    “咱們得把他們埋起來。”王老帽說,於是眾人開始在那壕溝旁邊尋找鐵鍬。


    可是就在這時,商震他們旁邊有人突然低聲說道:“沒有時間了,咱們有新的任務,去追擊剛才進攻的這夥日本鬼子,一定要把這個缺口堵住。”


    說話的是雷亮。


    雷亮說話的語調是低沉的,便如商震他們此時的心情。


    多少英雄,埋骨他鄉。


    難道給英雄們堆起一個墳塚都變成了一種奢望嗎?


    雷亮的話無疑讓商震他們這夥人中他大多數都心中不爽。


    虎柱子差點兒就脫口而出了,我們又不是你們76軍的,我們埋自己的人你們還管得著?


    隻是沒等虎柱子說話,商震便掃了虎柱子一眼。


    商震雖然不知道虎柱子具體會說什麽,但是他知道虎柱子要是這時候說話肯定就是惹禍,於是他率先說話:“那就別埋了。”


    隻是不給自己的兄弟收屍,就是商震說話也未必好使,而商震也了解自己這夥人的心情,隨即他就又說道:“戰場就是咱們的歸宿,我記得我說過,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也不用埋,爛在地裏就是。”


    商震的話直接就封住了虎柱子的嘴,於是其他人依舊沉默無聲。


    “各位兄弟真是抱歉,可是想想,咱們陣亡的兄弟現在沒有一萬隻怕也有八千了,沒辦法呀!”雷亮歉意的解釋道。


    於是眾人愈發沉默


    “就是這戰亂的年代,人命如草,死去的哪個不是東北子弟。”這時有人低聲接話道,那是楚天。


    商震他們這些人沒有人看向楚天,但是他們心裏知道就是這個理兒,可是他們心裏不舒服!


    “何處黃土不埋人?”這時倒是歲數最大的王老帽感歎了一句。


    於是終究沒有人再說什麽。


    “雷連長,咱們走吧。”商震說道。


    所有人便向日軍退卻的方向追擊而去。


    隻是這時有人是在那條戰壕的北麵的,有人是在那戰壕的南麵的,這就等於中間隔了一條小河。


    於是水花再次濺起,南麵的士兵開始過那條壕溝。


    “這些狗日的為什麽偏來禍害咱們中國人?”這時小簸箕突然罵了一句,然後在那溝南沿的他突然就從那溝沿上跳了下去。


    正常來講,一個人跳到水溝之中自然會是“撲通”一聲響。


    可是小簸箕並沒有,隻因為他這一跳卻是正將自己的雙腳落在了河溝中一名日軍的屍體上。


    於是。小簸箕固然掉到了那河溝之中,可是他卻也是用自己的體重硬生生的把那具日軍屍體砸到了水下。


    隻是小簸箕的這個發泄也隻是他們出發時的一個小插曲,終究所有人都濕淋淋的向北方走去。


    這裏的地勢一片開闊,可是並不代表沒有樹林,雖然說那樹林沒有成片的,可是終究會遮擋住人的視線,誰也不知道那隻日軍現在跑到了哪裏,不過好在可以追索那泥濘道路上的鞋印。


    隻是,就在這行軍之中,卻又出了一個小插曲。


    陳翰文回頭望了一眼已經遠去的戰壕用抑揚頓挫的聲調說道:“你的屍體將腐爛化作肥料,滋養中國的土地。


    你將乘風於九宵之上,悲憫著世人的喜怒樂哀。


    所有的罪惡將於這一世了斷,原諒那些該死的畜生吧!”


    陳翰文的酸腐勁兒又上來了,誰也搞不清此時的陳翰文為什麽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於是他挨懟的命那也就注定了。


    “滾特麽犢子,老子就知道,做鬼也不放過那些小日本!誰還特麽的原諒他們?”馬二虎子低聲罵的一句。


    陳翰文的臉漲紅了,他很委屈,因為他可是罵日本鬼子是畜生來的。


    “艸,把一個李子樹下埋死人說的這麽好聽,也特麽沒誰了。


    我看你特麽的跟小白臉在一起都學傻了!”王老帽也罵了一句。


    楚天看了一眼王老帽卻不敢頂嘴,心道我又惹了誰?現在小白臉已經成他的外號了。


    李子樹下埋死人,不知道別的省如何,至少在東北人這裏是有這樣一種說法的。


    當然了,也不一定說埋的就是死人,就是埋的是禽畜的屍體,雞鴨鵝狗貓等等吧,等那些屍體腐爛之後就化成了肥料,那李子樹上的李子長得就又大又甜。


    當然,大家都這麽說,可是誰也沒有看到過真有人在李子樹下埋過死人。


    王老帽之所以這麽說,那是懟陳翰文說什麽做肥料的話。


    對於行軍途中的這個小插曲,走在前麵的商震和雷亮都沒有注意到。


    他們在搜索遠方可以藏人地方的同時也在說著話。


    “唉。”商震忽然歎了聲氣。


    “怎麽了?”雷亮問。


    所謂一起扛過槍,一起下過鄉,那就是好兄弟,戰爭可以讓人飛快的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那麽多日軍當然不是商震他們全部給消滅的,雷亮他們及時的增援也功不可沒。


    “我就是納悶,為什麽總要守陣地,那樣打咱們不合賬。”商震解釋道。


    “咱們不守陣地怎麽行啊,就在咱們身後幾十萬,大部隊正在撤出戰場呢。”雷亮也顯得有些意興蕭索。


    “可是那幾十萬大部隊為什麽要和日本鬼子硬磕?咱們中國這麽大和小鬼子多周旋抓住機會往死打一下不好嗎?”商震又道。


    “那你的意思咱們不應當守陣地,那咱們的國土不丟的越來越多?”雷亮反問。


    “我覺得還是多殺小鬼子才是正理。”商震回答,“咱們中國那麽大,小鬼子再多卻也是有數的,咱們有機會打小鬼子占了便宜就跑,這樣小鬼子才會越死越多。”


    “這種事兒,咱們這些小人物哪能說得清?”雷亮搖了搖頭。


    他覺得商震所說也有一定道理,可是他知道在這場中日大戰的棋局之中,他們所有人真的隻是小卒一枚,就別說他們這樣的士兵了,那就是團長旅長不也同樣如此嗎?


    商震正要再說點什麽的時候,他們忽然聽到了前方傳來的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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