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震聽著吳克用的話,不由得愣了。


    他的腦海中,不由得現出了九一八之夜時的情形。


    日軍的炮聲、黑夜裏閃亮的侵略者的刺刀、軍營裏赤手空拳的東北軍官兵發出的慘叫聲、他所在的二連對日軍的那頓磚頭雨,還有自己當兵以來繳獲的第一個戰利品——一把刺刀。


    可是那天夜裏,上麵給下什麽命令來著呢?商震由於與東北軍高層交往較多,,現在他已經知道了當時九一八之夜命令的原話是“不準抵抗,不準動,把槍放到庫裏,挺著死,大家成仁,為國犧牲”


    而就當商震回想起這句話時吳克用便也說道:“那天的命令是‘不準抵抗,不準動,把槍放到庫裏,挺著死,大家成仁,為國犧牲’。


    這句話我背了好幾回才全記住,我為什麽要記住這句話?你們猜?”說完這句話,吳克用的目光就在每個人的臉龐上掃過。


    而眾人看到吳克用的目光,心中都是一凜,明亮的燭光之下,吳克用的眼睛竟給了他們一種血紅的錯覺!


    “哈!”出了意料的吳克用竟然笑了出來,隻是那笑卻是冷笑是嘲笑是氣憤的笑!“還特媽的刀槍入庫,不許動,不準抵抗,為國犧牲!這都是他媽放屁的話!這是咱們東北軍的恥辱!”


    說到這句話時吳克用的嗓門已經拔高起來,他那嘶啞的聲音在屋子裏回蕩。


    “當我知道這句話的時候,我就想,老子要是有機會與小鬼子打仗,老子為什麽要不抵抗?


    想想那些因為不許抵抗而死去了的咱們的人。


    想想咱們手裏現在的槍。


    想想咱們通過西安的事情,冒天下之大不韙,才終於有機會與日本侵略者正麵對決。


    那麽我們我們有什麽理由不完成自己的任務?”


    說到這裏,吳克用的目光再次逼視向自己的部下們。


    他的目光裏隻有霸氣,沒有懇求,隻有命令沒有商量!


    於是就在吳克用目光的逼視之下,忽然有一名軍官站了起來,大聲答道:“將軍不畏死,屬下必以死隨之!”


    而這時原本是坐在桌前的眾多軍官們便也“唰”的一下站立了起來,一個個挺胸抬頭齊聲說道:“將軍不畏死,屬下必以死隨之!”


    商震被徹底的震撼了。


    是啊,原來有槍不讓抵抗,現在有了槍,那麽為什麽不抵抗?


    將軍不畏死,士兵必以死隨之,這才是真正的軍隊!


    既然事情已經必定下來了,會議也就散場了,軍官們紛紛向屋外走去。


    若說在這裏再開一次會已經不可能,終究子夜要撤退了,可是誰知道到了那個時候,這回這些與會軍官中又會剩幾個人呢。


    站在角落裏的商震內心裏再次感慨起來。


    他先是被東北軍上上下下齊心殺敵的態度所震撼,可是以他的脾氣秉性,熱血衝動的時候很少,馬上他就冷靜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有一句千古名言就跳出了他的腦海,這句千古名言叫作“一將功成萬骨枯”。


    不對吧?可是隨即商震就否定了自己的這種想法,因為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於吳克用身上並不成立。


    今天白天商震帶著自己人參加了戰鬥,作為他們這樣一隻小隊,參加的隻是局部戰鬥,自然不可能知道全局的事情,而列席了會議他才知道現在六十七軍竟然已經隻剩下一千多人了!


    那可是兩萬五六千人的隊伍,而現在竟然隻剩下了零頭都不到,這讓商震的內心感到無比的震驚。


    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吳克用卻還要堅持阻擊


    現在部隊依舊在與日軍進行巷戰,六十七軍拚命的阻擊日軍,不讓日軍去攔截撤退的中國軍隊,可是日軍又何嚐不想拚命的進攻,試圖將中國軍隊截斷包圍呢?


    那麽真的堅持到午夜的時候,這一千多人又能剩多少人?


    而除了那一千多人以外的兩萬多人就是六十七軍的傷亡,也就是那萬骨枯了。


    可是用“一將功成”來形容吳克用卻又不恰當,隻因為吳克用多次自己提槍上陣,甚至還把108師師長常恩安排的自己這些保衛全都攆上了戰場。


    而其實呢,用萬骨枯來形容已經為國犧牲了眾多東北軍將士也不恰當。


    知恥而後勇。


    現在的東北軍,至少目前的這支六十七軍,就是一隻知恥之師雪恥之師,他們卻是要用自己的行動洗刷九一八帶給他們的恥辱。


    由此可見,吳克用絕不是為了一將功成,他確實是為了東北軍的名譽!


    至此,商震才知道,吳克用這個軍長在軍中的地位,在下屬軍官在士兵之中的權威是無可撼動的。


    商震心中有所思想,而這時他就注意到108師師長常恩看向了自己的,然後就用眼神向自己示意了一下。


    商震眼見常恩往外走,便也跟了出去。


    “小子,我讓你保護咱們軍長,你白天跑哪裏去了?”出了軍部的第一道門,常恩就站在那門鬥裏對商震說。


    “師長不是我不想遵守你的命令,可是軍長真不讓跟著呀!”心中早有預料的商震委屈的說道。


    “那也不行,那你們也得跟著!”常恩斷然說道,不過他思索了片刻之後,卻又自己的嘀咕道:“他那個臭脾氣,你們總在他跟前晃也不是辦法。”


    常恩思索了片刻之後才說道:“這樣吧,你們躲軍長遠點,在暗中保護,我和警衛連打聲招呼。”


    麵對常恩的這種說法,商震又能說什麽?他也隻能如此了。


    二十分鍾後王老帽已是與商震在一起了,他又點起了一支香煙。


    不遠處有人在大聲的嚷嚷:“嗐!我在前麵還沒有打過癮呢!”說話的那是虎柱子。


    說打鬼子說不恨日本鬼子那是不對的,可是若說他們這些人不人困馬乏那也是不對的,也唯有虎柱子這樣的人才會這樣說。


    “把嘴閉上,從現在開始咱們執行的是保衛軍長的任務,而且不能讓軍長發現!”仇波在一旁鄭重地警告道,於是虎柱子閉上嘴巴。


    商震和王老帽無疑看到了這一幕,隻是兩個人都沒吭聲。


    王老帽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煙,再將煙霧吐出,然後才低聲問商震道:“那咋還接著打呢?我就不信那些軍官裏沒有人反對的!”


    “擱(gāo)你你也打。”商震回答。


    “為啥?”王老帽就問。


    於是商震就把開會的情形跟王老帽複述了一遍,於是王老冒也不吭聲了。


    王老帽和商震一樣都是九一八的親曆者。


    .應當說他們當時很幸運,軍官具有反抗意誌,商震又想出了扒炕取磚的辦法,他們才成功的從日軍的刺刀下突圍了出去。


    否則的話,他們豈不是真的挺著等死?


    而正如軍長無可用所說的那樣,現在手裏有了槍了,還讓打鬼子了,那麽為什麽不打?為什麽要貪生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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