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走,跟他們磨嘰個啥?”王老帽推門而入,在那微弱的煤油燈光下,商震正和一對也不比他大多少的年輕夫妻說著話,而那女子的懷中正摟著那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這就走。”商震回答,然後卻是將手中拿著一塊烀熟的肉放到了這家的破桌子上,“我們也沒有錢了,也隻有這個了,你們別挑禮,嚇到了你家的孩子真是不好意思。”


    這家就是年輕夫妻帶著個小孩,而那小孩正是先前商震給他們肉的那個。


    那個孩子頭上起了一個比雞蛋還大的包,那卻是被日軍砸的。


    而在和那年輕夫妻交談過後,商震終是推測出當日軍斥侯偷襲自己時屋外到底發生了什麽。


    肯定是日軍已經把手雷攥在手裏了,而這時正好就和那個拿著肉跑出來的小男孩撞在了一起。


    於是,那日軍應當是直接就把手雷的引信砸在了那孩子的腦門子上,所以那孩子才會叫而日軍也把砸開了引信的手雷甩進了屋子,結果卻是又被商震用頭撞了出去。


    而此時眼見著商震竟然把一塊好大的熟肉給了自己家,那對夫妻便露出了感激與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這家很窮,家徒四壁,若說這家最富有的財產隻怕也隻是商震他們用來烀肉的那口大鐵鍋了。


    王老帽辦事總是帶著匪氣,雖然說他也很少禍害老百姓,可是你讓他和和氣氣的對待老百姓那真的不是他的作風。


    而商震眼見著用了人家的鍋又將人家孩子置於危險的境地,他那裏心裏又怎麽能過意得去?


    “走吧!”商震說道,轉身便往外走,而跟在他身後的則是高雨燕。


    “這位老總,你等等!”而就在商震把腳剛踏出那家門檻時,那家的男主人突然叫道。


    ……


    一個小時後,黑夜裏有叫停馬匹的“籲”聲輕輕響起。


    而就在不遠處是一條在夜色中泛著水光的河,河上有一道陰影,那是一座橋。


    “老總,我先到前麵去,你們就呆在這裏別動。”這時有說話聲音響起,那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怎麽樣?用不用我派人跟著?”回應那個男子說話的是商震。


    “不用,要是橋頭上有人我就說是給婆娘取藥,我的口音是本地的,他們不會起疑心的。”那個男子說道。


    “好,那大哥你小心。”商震說道。


    於是,有一個人影便往那座水光之上的橋急步走去。


    “行啊,商小子,還弄了個領道兒的呢!”看著消失在黑暗之中的人影,王老帽低聲表揚商震。


    商震沒吭聲,可是心中卻也是有著小小的得意的。


    原來,就在商震給那家留下好大一塊肉後,那家的男主人被商震所感動,卻是主動給商震他們引路來了。


    前麵的那條河叫池河,是淮河的一條支流。


    如果按照古代的說法,從某種角度上講,商震他們這支隊伍那就得叫流寇了。


    他們沒有根據地他們身處異鄉甚至有時都聽不懂當地老百姓的方言,那可不就是流寇嗎?


    而商震卻是通過自己的誠心誠意感動了那戶人家的男主人,人家卻是主動給他們領路來了!


    並且那個男主人還說了,就前麵這個鎮子原本是駐紮著國軍的。


    要說商震他們那可真的一心巴夥的就奔著中國軍隊跑,他們想投奔大部隊啊。


    可是他們卻哪想到,結果也不知道那是哪部分的軍隊竟然給他們來了個下馬威,這要不是當時錢串兒他們反應快,要不是那些日軍斥侯陰錯陽差的把那夥國軍給嚇跑了,商震他們與對方打上一場那肯定是在所難免的!


    而現在那個男主人體諒到商震他們地形不熟主動給他們當向導,就這份人情作為東北人的商震他們那必須得記著,盡管這次事後這輩子也不可能和這家再有什麽交集。


    哎呀,怎麽說呢,商震他們終究不是那種綱領明確有信仰的人民的軍隊,商震能夠通過自己的心善獲得老百姓的支持那他又怎能不開心?


    向導獨自前行了,夜色很靜,也唯有那拉著車的馬偶爾打出聲響鼻。


    可是夜色很靜卻並不代表什麽都沒有發生。


    “你嘎哈呢?”虎柱子用手指輕輕捅了捅就在他身邊的小簸箕。


    “你把嘴張開,千萬別出聲,別大嘴媽哈的再讓頭兒聽著。”小簸箕跟虎柱子耳語道。


    虎柱子腦瓜兒反應慢,可是有一點那卻是堅信不疑的,那就是小簸箕絕不會坑自己。


    於是他真的就張開了自己嘴便如黑暗之中的一頭餓獸。


    “拿嘴叼住了,千萬別出聲!”小簸箕再次囑咐道,這時虎柱子便感覺有好大一塊肉塞到了自己嘴裏。


    得便宜不能賣乖,虎柱子還是知道的,更何況嘴裏都有肉了那誰還說話呢,吃還吃不過來呢!


    想來,那是小簸箕乘黑在馬車上又摸了塊肉,於是兩個人誰都不說話便都吃了起來。


    隻是就這種情況又怎麽可能瞞得住別人?別說嘎巴腮幫子就沒動靜!


    於是便又有耳語聲起。


    商震他們這些人在外頭遲滯日軍進攻的固然沒吃上,可是那守在村子裏負責烀肉的倒是想先吃了的,可有那日軍斥侯就摸了進來,再小的戰鬥卻也把他們的吃飯給攪黃了。


    已經大半天沒米水未進了,所有人都餓了。


    而最終還是在前麵的商震和王老帽聽到了後麵的騷動,在問明了情況之後便下了命令讓大家抓緊對付一口。


    今夜天晴卻有風,在那冬天的寒冷之中是數十名抗日戰士就著那風吃著這些天來唯一頓飽飯的情形。


    當每個人在孩童的時候,總有邊在外麵玩邊吃東西的時候,而這時候不管哪家的大人看到了都會說,哎呀,別在外麵吃,小心肚子裏被灌了風!


    隻是那是和時平期,時勢易也,現在那偌大的一個中國都快被人家給亡國滅種了,能吃上一頓飽飯都變得不容易,誰又會管那直往肚子裏灌的東南西北風。


    戰爭,總是最錘煉人吃飯的速度,十分鍾後,當那個向導返回後,所有人就都已經吃飽了。


    “怎麽這麽長時間?”商震問那個男子。


    “橋上沒有國軍,恰好鎮子上我有親戚,我敲他家門去了,他說,好象是國軍聽說日本人殺過來了,在天黑的時候就逃跑了。”那個男子回答。


    國軍,國軍,一國之軍,竟然聽說日本那個男子的回答自然是讓商震他們內心裏五味雜陳。


    而這時聽說鎮子裏已經沒有國軍了,人群便放鬆了下來,而這時有一個聲音響起,那是虎柱子的:“艸,早知道沒有國軍了,弄點蒜醬吃肉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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