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眼睛眯眯著的,呼——”白展趴在一個彈坑裏,甩出一鐵鍬土。


    “出來就睜不開眼睛的,呼——”白展又甩出第二鍬土。


    “叫——瞎麽杵子!學名應當叫鼴鼠吧,呼——”白展又甩出了第三鍬土。


    白展可不是東北人,不過他天天跟東北人在一起混,卻也知道了東北的很多事情,東北人都管鼴鼠叫瞎麽杵子。


    白展是見過鼴鼠的,所以當時他聽到瞎麽杵子這麽個名稱的時候覺得還真形象。


    那玩扔總在地裏打洞自然就見不得光明,出來之後那就是瞎麽出兒的,一跑起來就是一躥躥的,那可不就是瞎麽杵子嗎?


    可是這時的白展覺得自己就象一隻正在奮力掏洞的瞎麽杵子。


    你可以說白展怕死,也可以說白展的危機意識強,反正他就覺得趴在岸上向日軍開槍射擊太危險了。


    他當偷兒還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呢,這現在開始打陣地戰了,就趴在這有條土楞子的岸上向小鬼子開槍怎麽行?


    所以意外的撿到了一把鐵鍬的白展便借著一個淺淺的彈坑開始接著挖坑。


    其實呢,要說撿到鐵鍬倒也不算意外,東北軍也並不是不知道挖工事,可是正如趙傳棟所說的那樣,337旅也隻是才到了沒有多長時間,那根本就來不及做些工事,哪怕是最簡易的。


    “都準備好了,趁小鬼子在船上咱們爭取打沉兩條。”王老帽已經高喊了起來。


    可也就在這功夫,日軍船上的機槍就“噠噠噠”“噠噠噠”的響了起來,那顯然不是一挺機槍,北岸官兵藏身的地方就被那密集的子彈打起了一片煙塵!


    而到了這時,王老帽再說啥都沒有用了,就他們那些老兵那連槍都不端了直接就躲到土坎後麵。


    “別緊張!小鬼子往咱們這頭來的隻有四條船,一條木船三個橡皮艇,鬼子在船上槍打不準!”趙傳棟忙給士兵們打氣道。


    由於岸上沒有工事,原本守這裏的一個連在日軍頓炮火之下已是傷亡大半,剩下的那一個排的人加上王老帽他們這些人也就是兩個排的兵力。


    雖然商震他們這夥人“掃把星”已經聲名在外了,可那任是誰都知道所謂的“掃把星”隻是笑談,一群從關外一路打到關內的東北兵都已經是老兵油子,說不能打那是不可能的。


    可問題是眼見王老帽這幫人現在破衣嘍嗖的樣子,而且一個個的縮脖端腔的卻是連槍都不架,這給趙傳棟的感覺他們就象山上的胡子,怎麽瞅也不掛那百戰老兵的架啊,那不鼓勵一下又怎麽行?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王老帽的喊聲卻又響了起來:“喬雄!喬雄!你露手藝的時候到了,一會用小炮把鬼子船上的機關槍給我炸了!”


    嗯?就王老帽這一嗓子人倒是讓趙傳棟高看了一眼,還行!這才有老兵的樣子嘛。


    他下意識的轉頭,可是那轉頭卻也是把臉貼在地上擰的,日軍的火力還是太猛了,而這時他就見躲在彈坑裏的王老帽又窩回頭在喊話了:“關鐵鬥,一會兒喬雄小炮響起來的時候,你給我幹掉一挺小鬼子的機關槍!”


    隻是王老帽喊一句話又怎麽算完,他卻是又連喊道:“那一個半秀才,證明你們槍法的時候到了,一會兒你們用步槍也給我打掉一挺機槍。”


    “內夥東北軍的弟兄們,還有一挺機關槍就交給你們了!”


    日軍一共過來四條船,日軍在一條船上架了一挺輕機槍,不率先打掉的輕機槍,他們注定會讓日軍搶灘成功的。


    “用花機關的,都記住了,一定不要讓小鬼子下船,讓他們下一個死一個!”王老帽又喊,隻是這回小簸箕卻不幹了:“我說老丈人有你這麽瞎指揮嗎?”


    咦?這叫什麽話?在一旁的趙傳棟都愣了,這咋有人指揮還有人拆台的呢?


    而這時小簸箕便已再次喊道:“小鬼子四條船從左往右數,內夥東北軍兄弟打第一條,喬雄打第二條,一個半秀才打第三條,關鐵鬥打第四條,其餘的人自由射擊!”


    日軍的機槍依舊在響著,子彈依舊打得北岸官兵的身前敵後“噗”“噗”作響,可是卻也沒有壓製得住小簸箕那略顯尖細的嗓音。


    而到了這時,警衛連連長趙傳棟這才確信,人不可貌相,就商震這夥人真的是老兵。


    王老帽指揮士兵要先打船上的機槍,而小簸篏卻又作了細化的補充,如此一來才好在第一時間壓製日軍的火力。


    隻是趙傳棟新的疑問又產生了,那個現在還在挖洞揚土的是咋回事。


    那是白展,依舊在一鍬一鍬的往身後揚土!


    “我說白斬雞,你他娘的還沒掏完洞呢,全體準備!”王老帽再次喊道,還沒忘了訓了白展一句。


    隻白展依舊在挖自己的掩體。


    怎麽在這場陣地戰中活下來,白展的想法很多。


    其實現在他所挖的坑已經足夠用了,可是他又一想,這光挖一個坑自己往裏一趴哪行啊?四圈一邊高,自己爬出去小鬼子再一槍把自己打到嘍!


    所以他卻是想在自己的身後再挖一條淺溝,這樣,撤退時他就能倒著爬出去。


    到了此時王老帽卻也再顧不得管白展了,他們必須開火了。


    淮河本身就沒有多寬,這還是日軍的那四條船眼見前方東北軍抵抗激烈這才打著斜本這裏來,從而那路線就走長了。


    “喬雄,看你的了!馬上!立刻!”王老帽高喊道。


    “嗵”的一聲,擲彈筒的聲音響了起來,而以這一聲為始,本是趴在土坎後麵的士兵們齊齊起身架槍射擊。


    在這一刻,固然已是駛近的日軍的火力大減,可也有守軍中槍便伏在地上再也沒能把頭抬起。


    而在片刻之後的對射之中,日軍便吃了虧。


    王老帽的反擊方案在小簸箕的補充下得以完善,喬雄的第一發榴彈打得很準,直接就落在了那條木船上,船漏不漏不知道,反正是那挺機槍啞了。


    而老兵們用自己的槍法也在第一時間便打啞了另外兩挺機槍,日軍的第四挺機槍倒是在響,奈何船行水上哪有那麽平穩,四挺機槍去其三剩下的那一挺卻也隻剩下威懾之力了。


    另外不管是橡皮艇還是木船終究空間有限,日軍的火力在那船上就施展不開,如此一來日軍的火力就又打了折扣。


    更何況日軍也隻是過來了四條船,數量委實是少了一些!


    如此一來,待到那四條船快衝到岸邊時那船上向岸上的射擊已是寥寥,最終那條木船還是撞上了岸,隻是到了近處卻又成了東北軍官兵短槍占優的時候。


    日軍派了四條船往側翼攻擊其實也是見中國軍隊正麵抵抗太激烈,才派了四條船奔左翼而來。


    日軍對毫無防禦工事的北岸一頓炮擊占了大便宜,可是到了縱船衝灘便吃了大虧。


    當那木船衝岸擱淺還未停住,船上剩餘的日軍情知也唯有一搏便紛紛從那木船上跳了下來。


    東北軍官兵距離那木船連五十米都不到,那些跳下船的日軍倒是想和岸上的東北軍打白刃戰了,可是就王老帽他們這幫人怎麽可能給他們那個機會。


    盒子炮花機關全是輕一色的點射,可由於過於密集聽起來卻也和打連發差不多了。


    跳下來一個日軍便栽倒在淺水中一個,很快淺水處就變得紅了起來,緊接著喬雄又把一顆榴彈打到了木船上炸響,船上幾名本是負責掩護的日軍一見情況不妙便也往船下跳來。


    而這時有一個人就從一個土坑之中把一支馬匣子架了起來,“他”“他”“他”那連續的點射之中,那幾名日軍卻是連舉槍的機會都沒有便躺了下去,有血花在那河水中再次漂起,隻是不知會否招來水中那喜歡血食的凶魚。


    這場戰鬥前頭凶險後來順風順水,雖然說守衛的那個連傷亡大半,可是後來日軍也沒少死,至少守住了河岸,倒也算得上是一場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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