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這回小蚌埠的廢墟不再是漆黑一片,原因自然是因為這是一場反複的爭奪戰。


    在日軍看來,也許今天半夜或者明天淩晨,中國軍隊就會大舉來攻,更何況黃昏的時候他們的南麵還被中國士兵偷襲了。


    偷襲的結果是,他們大日本皇軍玉碎二十八人,受傷十三人。


    而對方呢,根據當時在場的日軍回憶,對方也隻有一個人罷了。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戰鬥力?就是拉出一名日軍士兵來去偷襲中國軍隊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打死打傷四十餘人吧?


    誰不害怕被人在背後捅刀子?所以日軍便在廢墟的空地上點起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喝酒可以壯膽,而火光也同樣可以。


    火光之下是那小蚌埠的殘垣斷壁,而就在殘垣斷壁的陰影之中是同樣疲憊而又無奈的日軍官兵。


    而此時商震卻也同樣在那小蚌埠的一處被炸塌的房子裏了。


    房子塌了,房架子還在直接就落地了,那上麵有房瓦便沒落下,而商震就藏在了這裏。


    敵我雙方始終在爭奪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的小蚌埠,日軍兵力也有限,他們也隻來得及在鎮子北麵構築些簡單的工事,那也就是用石頭磚頭什麽的堆堵牆什麽的,想造鋼筋混凝土工事那得總得有鋼筋水泥吧。


    可日軍現在連運兵的船還得調劑呢,更何況就算他們有建築材料那也得中國軍隊容空才行啊!


    而這小蚌埠鎮子如果完好如初也行,那些原本高大的房屋就是現成的工事,如果中國軍隊作為進攻一方想把這些房子給推平了還真沒有那樣的火力。


    可現在這裏已經成了廢墟,到處牆倒屋塌的,又哪裏有什麽原來的巷弄?


    此時的鎮子就象一個四處有洞的破茅草房,以商震的身手那就象在一隻在黑暗之中覓食的耗子,隻要他不想殺敵想摸進來還是相對簡單的。


    而黑暗之中夜戰的利器是什麽,當然是手雷,可是商震現在手中也隻有一顆手雷,而這顆手雷還是他在幹掉那兩個去側翼陣地的日軍哨兵時繳獲到的。


    他真的沒有想到,兩名日軍的標配本來應當是有四顆手雷的,結果他卻隻找到了一顆,還發現了兩個裝了白米飯的飯盒。


    那兩盒飯自然是被他吃了,可這也沒妨礙當時商震暗罵了那兩名日軍一聲窮鬼。


    依舊還想著殺敵泄憤的商震可沒有失去理智,他也不是那樣的人。


    黑夜之中如果他敢開槍那就會遭到日軍的圍攻,縱使他還有二十響的盒子炮,可那又如何,那無非是多殺幾名日軍的問題,而他最終的結局也隻能是死。


    商震不會做那種虧本的買賣。


    如果按一般人的理解,死了他一個中國士兵換來了幾名十幾名甚至更多日軍的死,那肯定是劃算的買賣。


    可那是在一般人看來,商震的人生哲學不是這樣的,他的人生哲學是,別管自己殺了多少個鬼子可自己死了那絕對是虧本的買賣是血本無歸的虧本買賣!


    現在的商震再次深入敵穴了。


    既然是再次,那就不是一次兩次了。


    久經陣仗,在這種情況下商震已經有了自己的心得。


    那就是不能不緊張不也不能太緊張。


    如果過於鬆馳那是耗子給老貓梳頭——自己找死。


    可也沒必要太過於緊張,就這到處都是廢墟的,日軍不可能逐處搜索,隻要自己老實呆著,估計就是在這裏呆到白天日軍也未必就能發現自己。


    自己隻要不睡著就好,機會還得等啊!


    商震靜下心來不再管外麵的事情,此時的他對那淮河水的寒冷和抽筋刹那的疼痛依舊心有餘悸。


    於是他便也隻能去想自己這些年所經曆的事情。


    從自己開始當兵夢中被嚇醒,到被王老帽派人往自己的嘴裏塞了臭襪子。


    從九一八那夜自己頭一回用刺刀向著遭遇上的日軍瞎捅,到自己為了活命不得不拚命的練身體素質。


    從他們這些士兵與那幾個男女學生的邂逅到最終自己與冷小稚一吻定情。


    也不知道那丫頭現在咋樣了?商震心裏想著,想著自己與冷小稚親密的時候把自己的手往人家衣服裏塞。


    也不知道那丫頭現在瘦了還是胖了,一想到冷小稚商震那也是滿腔的柔情。


    那丫頭竟然是一個外冷內熱的性格,好象和高雨燕有點象呢。


    嗯?自己怎麽又想到高雨燕了呢?


    可是既然想到了,此時商震又怎麽會去控製自己的思緒呢。


    “論行摸論心,論心無完人。”


    這句話突然就從商震的腦海裏跳了出來,也不知道高雨燕和冷小稚比起來有啥不同,不是外表的不同而是內在的不同,他不由得想得有些心熱了。


    隻是他也隻是才有點心熱,偏偏就起風了,有風從遠方吹來冷冷的。


    天可黑了,氣溫又到零下了。


    當他從天那淮河裏上岸後扳腳尖終是止住了的大腿的抽筋自然是趕緊穿衣服,那身上水澇澇的便也隻能直接穿棉衣,那還能弄個浴巾給自己擦幹咋的?|


    所以那棉衣裏麵也已經濕了,那風便從褲腳灌了進去,那份涼不由得讓他直接就打了個哆嗦。


    而在這一刹那他的綺念全無,而腦海裏最終…想到的卻是在冬夜裏冷小稚給自己的那涼涼的一吻!


    算了,還是別想去女了,自己給自己添煩不是?


    也不知道小簸箕還活沒活著,估計是夠嗆了。


    唉,這小子命也苦,在嘴上總是占王老帽的便宜,可是現在也不知道女人是什麽滋味呢。


    為了你未來的媳婦你也不能死啊。


    商震就在這趴下來的房蓋子下老老實實的躺著胡思亂想著,一直到了深夜。


    當他感覺自己困了的時候,便幹脆動動腳,就任由那今夜不大也談不上小的風灌進自己的褲腳。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的過去了。


    實際上也正如他所推斷的那樣,日軍對他也隻是加強警備罷了,他們也沒有精力滿世界的去找不知道藏在哪裏的他。


    而最終讓商震直接變得精神起來的卻是,他忽然就聽到北麵傳來了“轟”“轟”的爆炸聲,然後就是雜亂的槍聲!


    一切思緒在這一瞬間都被他拋入到了無盡的黑暗之中,他知道自己殺敵的機會又來了。


    北麵為什麽打起來還用問嗎?東北軍今夜竟然再次對小蚌埠發起反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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