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天倫起身道:“瞎馬自驚,哪來的黑暗龍騎!季中來怕是混不成了,東海之人不善於作戰,那就罷了,他季中來坐擁昆侖兩千精銳,慌個什麽,這分明是江雲的戰術,用計要讓我部施展不開手腳,回書季中來,北海防線支撐不了多久,江雲乃是用計,一切都是假象,這個時候不可能有黑暗龍騎南下,務必集中力量於東海,頂住江雲突襲,等北海防線告破,我部大軍變攻為守,吃下了骨頭後,相反可以依托北海防線為工事,等候中南部剿匪的突燦之精銳。”


    “可是……”傳令官陷入了猶豫。


    “不用可是,回書季中來,此唯一的一個奪回主動權機會,現在拿不下北海防線,五十年以內別想越過雷池一步。戰鼓一但敲響,士氣已經激發,我二十萬將士血肉撒在北海防線,絕不容輕易言退。江雲敢奇兵突襲,固然形成了無堅不摧的尖刀,但隻要季中來所部氣勢不丟,嚴格依照我譚天倫出征前的戰術部署,定能扛住江雲。”譚天倫說完揮手,把傳令官請了出去……


    夜幕降臨,戰事更加猛烈。


    北海防線千瘡百孔,傷亡進一步擴大,猶如海浪一般的聯軍梯次衝擊,依舊沒有衰竭的跡象。


    譚天倫帥帳裏,後方將令是一道接一道,隸屬於昆侖派的傳令官已經聲嘶力竭:“江雲所部勢如破竹,七戰七捷,東海橫屍遍地,如今七個島群淪陷,防禦禁製損毀!即將兵臨瀚海神宮!季中來大帥稱,此舉絕不是用計或試探,而是江雲就想用北海防線為誘餌,集中精銳吃下東海。季中來大師兄令,若不回防,損我仙道威嚴,發生曆史上從未有過的仙道領地淪陷,則動搖整個仙道軍心。真發生這事,他必將鏟平蜀山,亦難平心頭之恨!”


    譚天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喃喃道:“記住今日,記住今時。我聯軍二十萬將士鮮血流在北海防線,卻因為一句將令就撤退,百年以內,我仙道休想染指天魔境,將來亂天下者,必是季中來!”


    ……


    即將告破的北海防線上,形勢突變,仙道聯軍猶如潮水一般撤退。


    長空矜持站立於城頭上,看著滿目瘡斑的冰天雪地喃喃道:“那個混蛋……他終於成功了。“


    ……


    蘇河行省大捷,北海防線駐守成功,勝利的喜悅和激動,在舉國上下擴散,且源源不斷的傳回天魔城。


    江雲,長空矜持,突燦,黃忠,突刺,王琦,張誌芳,孟少波……中南部戰區短短時間,這些以往不為人知的將軍,一個又一個成為民間詩人口裏的新一代名將,首次出現在了民眾的視線之中。


    突燦是老一輩,且是成名很早的大酷吏。江雲和長空矜持那也不用說,名頭如日中天,不輸給曉瀾殿下。黃忠,突刺,王琦,張誌芳,孟少波,這些新一代的名將都分別於江雲和長空矜持的麾下,嶄露頭角。


    長空截殿下的威望到達了從未有過的巔峰,人們這才驚醒,殿下幾十來來默默無聞,卻為國家儲備了如此多的賢臣名將。大家都在評論,波瀾壯闊英雄輩出的大時代,已經來臨,殿下固然老了,然而新一代的中流砥柱,也終於開始成熟,也走上了舞台,開啟了新的征途……


    “殿下,蘇河行省大捷,北海大捷。”魏無牙走進來對長空截道:“江雲帥暴風營一千精銳奇兵突襲東海福地,八戰八捷兵臨瀚海神宮,最終致使損失慘重的季中來沉不住氣,強令譚天倫回防東海。北海防線得以保存。”


    “暴風營和江雲怎麽樣了?”長空截低聲道。


    魏無牙道:“江雲沒事。但東海戰事太慘烈,季中來混合東海福地精銳,總計二千八百個金丹高手,數十個元嬰巨頭。至今台風也無法相信,江雲是怎麽八戰八捷兵臨瀚海神宮的。暴風營精銳折損過六層,剩餘398人回到北海的時候,聽說都等不到入城,在冰天雪地中就睡著了,傷的傷累的累,燈枯油盡,其中有20多個睡著之後再也沒有醒來。傷勢太重了,完全憑借一口氣支撐回到北海。”


    長空截歎息一聲,眼睛裏充滿了回憶,“這一戰非江雲不能勝任,這讓朕想起了當年帥諸位於唐河冰川決戰。也非得這樣才能讓季中來誤會上當,強令譚天倫回防,這一幕和當年何其相似。傷亡固然慘重,但也打出了軍魂,江雲的時代終於來臨了,朕放心了。”


    說完,風燭殘年的長空截搖晃了一下,就暈倒了下去。


    “殿下!”魏無牙和大太監急忙扶住,無比的著急……


    江雲的傷勢不比那些沒能醒來的人輕,好在江雲能夠在有意識前,於夢境之中轉換陽體,並且曾經擁有內陰訣的底子,療傷能力太強,否則恐怕也醒不過來了。


    但是盡管如此,江雲也實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時日。隻知道睜開眼睛的時候,小魏夫人守候在身邊,一問,突燦早就率部到達多日,北海防線也正在修繕和重新布置,長空矜持於各城之間奔走指揮去了。


    “經略相爺,你終於醒了。”小魏夫人眉開眼笑。


    江雲看到她的時候,是有些尷尬的。因為江雲也算是個身經百戰的狠人了,每次打硬仗也幾乎都有貴人相助。這次小魏夫人是貴人,若是沒有她從頭到尾的保護,江雲自己知道回不來了。


    和當時打石龍關有些相似,隻是當時石龍關還可以不斷的向蜀山派求援,抱有一絲希望,沒有援軍還可以咒罵中思宏兩句。但這次東海八連戰攻堅,沒有誰可以怪,那是明知道去送死的。也必須打出這種氣勢,打出這樣最高烈度、讓季中來膽寒的交換比,在最的時間內、讓季中來來不及判斷江雲有多少實力,讓他誤會為黑暗龍騎已經秘密南下,如此,才有可能讓他氣急敗壞的放棄北海防線,力求自保。


    氣勢烈度上差一絲,也就跪了。會在瀚海神宮的最後防線上打光每一個人,然後就沒有然後。


    九龍神火鼎重傷,劉靜兒重傷,小寶重傷,紫青劍重傷。


    尤記得兵臨瀚海神宮的時候,損傷太慘重,小寶也不得不參戰,小寶馱著劉靜兒飛在高空,利用紫青劍周旋。劉靜兒預感事不可為,首次祭出了他所謂的阿鼓。自從有了阿鼓開始,江雲都沒有親自見識過。


    當時的精銳已經折損近半,瀚海神宮一戰,應該是劉靜兒道心成長後的第一顯威,算是首次形成了黃衣口裏的“戰爭咆哮”,己方全部精銳,無一例外的受到了戰鼓的鼓舞,獲得了力量加成。但今時今日的劉靜兒盡管成長了些,尚不能支撐那麽多人的鼓舞,他強行施為就等於用三品爐鼎強行煉四品飛劍,第一時間險些被反噬而死。


    好在神物小丫在關鍵時刻噴了一個光圈,穩住了劉靜兒的元神不散,回到葫蘆中,大頭寶寶小瓜仿佛做人工呼吸,噴了許多氣息,才穩住了劉靜的傷勢。


    是的,小瓜乃是八品藥靈,非常神奇,他雖然不能直接服用,但又會下種子,而且他主動噴出來的氣息就等於他自身的藥效。當然要弱一些,他是八品藥靈,而他用本源噴出來的氣息卻隻等於七品的法則。而又根據他是魔蘭花,擁有所有的藥材功效,卻是每個功效相對弱化了些。所以換算下來,小瓜噴出來的氣息中,含有六品半的療傷和凝神法則,算是把劉靜兒從生死邊緣,拉回來了。


    從醒來開始起,江雲的傷也就去了大半,無礙了。


    阿布進來了,紅著眼睛,一句話也不說,用手語表示:“小寶不行了,他要見你。”


    江雲猛然色變,起身跟著阿布出來,進入另外一個房間。


    多日不見,觸目心驚。


    小寶已經瘦的皮包骨頭,羽毛失去了光彩,兩個眼睛深深的凹了下去。前些日子小寶一直在持續消瘦,精神越來越差,但找不到原因,後來聽說精神更差了,所以整天躲在葫蘆裏睡覺不見人,江雲忙於其他,很久沒見小寶了。瀚海神宮大戰的時候都沒機會去關注小寶。


    而現在,看著這個坑爹鳥,江雲不禁感到手足冰涼。幾乎已經感應不到生命狀態,瞎子也能看得出來,小寶沒救了。這不但是早前她自身的衰竭,而且瀚海神宮大戰太亂了,她身體脆弱沒有修為,飛在高空,僅僅是滿天激蕩的勁氣,就能不斷的破防小寶全身,損害內髒。


    “小瓜和小丫不能救她嗎?”江雲低聲道。


    阿布微微搖頭,表示:試過了,他們也盡力了。


    “黃衣……真沒有辦法救小寶了嗎?”江雲在識海裏問道。


    “沒有了,阿布小丫小瓜一起搖頭的話,除非你現在能帶小寶至藥王穀,讓韓秀雲發動藥王秘技八門回春,否則誰也沒有辦法。”黃衣低聲道。


    “阿寶姐姐你不要死,嗚嗚,靜兒再也不對你敲鼓了。”劉靜兒在旁邊大哭了起來。


    阿布還是紅著眼睛,不說話。


    “都出去吧,我和阿寶單獨說話。”江雲低聲道。


    阿布和劉靜兒有些遲疑,然後江雲加重語氣喝道:“出去!”


    阿布就牽著劉靜兒走開了。


    江雲在仙鶴小寶身邊坐下來,摸摸她的大腦袋:“阿寶,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照顧好媽媽姐,照顧好劉靜兒。”小寶氣息很弱了。


    江雲點點頭:“這是我該做了,阿寶……你終於長大成熟了。”


    仙鶴小寶又道:“師兄,你又多了幾根白發,阿寶我數了數,有五十七根了。”


    江雲笑了笑道,“由他去吧。我倒是想看看,滿頭白發的時候,天下是個什麽樣的天下。”


    仙鶴小寶氣息更加弱了:“師兄,我想看看雪。”


    “好,我帶你出去看。”江雲把她的大身體抱起來,走了出去,於院子裏讓小寶看雪。


    小寶麵勉強的抬起頭,豎著脖子看了看,“師兄,帶我飛高一些,我想看看南邊的蜀山,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媽媽死去的地方,也是你和媽媽姐……找到我的地方。”


    江雲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


    已經記不得上次流淚是什麽時候,這些年一路轉戰天下,這才恍然發現,沒關注的東西不多,但是都很珍貴。


    “好,我帶你飛上去。”江雲把小寶背在背脊上,冒著風雪升上了高空。


    小寶更佳虛弱的道:“師兄,阿寶沒有方向感,你指給我看,蜀山在哪?”


    江雲抬手指著正南方:“那裏,那裏就是你出生的地方,你媽媽生你的地方,你媽媽姐、還有你師兄我找到你的地方。當年我把你從蜀山帶了出來,現在卻回不去了。阿寶你不要怪我。”


    小寶伸著脖子,看著江雲手指的地方,沒有再說一句話,某個時候她強壯的脖子一軟,腦袋搭在了江雲的肩膀之上,沒有氣息了。


    “阿寶……”江雲輕聲叫喚了一聲。


    “阿寶。”江雲加重語氣。


    “阿寶!”江雲嘶聲大叫,聲音遠播,但小寶沒有回應了。


    小寶的屍體在江雲的背脊上,沒有僵硬,而是慢慢的越來越輕,江雲把她抱在手裏,親眼看著小寶的身體,一步一步化為了透明,變得沒有一絲重量。


    沉睡在江雲背上的紫青古劍,發出了最強烈的震動。


    江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寶透明的身體,慢慢收縮,最終化為了一把透明的劍形態,和紫青一樣大小。


    嗖——


    某個時候就仿佛心心相印一般,劍氣形態而存在的小寶靈魂,被紫青劍吸走,兩者融為了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江雲抬手在劍鋒之上輕輕的撫去,紅著眼睛,輕聲問了一句:“阿寶……是你嗎?”


    紫青劍變得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了,念力勃發,但是卻沒有回答江雲,老規矩,這口劍一向不喜歡江雲,不知道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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