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改行》這個段子創作於清末,原先的八番經過一百多年的流傳,幾經名家改編,整理,形成了多個不同的版本。


    最初的版本裏麵,隻涉及到了京韻大鼓、評劇、河北梆子和京劇,今天蕭飛展示出來的就已經多出了蓮花落和河南梆子。


    而且除了第一番是原版,其他全都是後來不同版本裏麵摘出來的。


    「像剛才李京老師這樣,那就屬於自找的,當然了,更多還是來自外界的因素,比如說1929年,就曾經有過這麽一件事。」


    李京問道:「什麽事呢?」


    蕭飛接著說道:「就在天橋,天橋市場著火,燒了很多的席棚。」


    李京點點頭:「有這麽一個事。」


    「出了事得有個了解,警察局也來人了,上頭要求限期破案,需要找火頭,這場活是怎麽著起來了,打誰家開始燒的,好多人都花錢,疏通,最後這個火頭的名額,就落在大金牙的身上了,都知道大金牙吧!」


    「知道啊,拉洋片的!」


    「這才叫真冤枉呢,大金牙剛從山東回來,什麽事都沒鬧明白呢,就給抓走了。」


    「隨便往人家頭上賴啊!」


    「這事兒是你幹的,多冤枉人,走了半年剛回來,楞賴在他頭上了。」


    「別人花錢了,就他沒花錢啊!」


    「怎麽辦呢?不讓幹了,都知道大金牙拉洋片,往哪一站,不看洋片,就為了聽他的唱,人就圍得烏央烏央的。」


    「沒錯!」


    「現在沒有了,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洋片是什麽了,給您諸位解釋一下,拉洋片算是咱們中國的一種傳統民間藝術。一個人表演,使用的道具為四周安裝著鏡頭的木箱,裏頭裝著幾張圖片,用燈照亮。」


    「對!」


    「表演的時候,演員在外拉動拉繩,操作圖片的卷動,看得人通過鏡頭看畫麵的變化。通常內置的圖片都是完整的故事,或者相關的內容。演員同時用唱來解釋圖片的內容。」


    「跟看電影差不多。」


    「沒錯,這也算是電影誕生之前的一種娛樂方式,唱詞為上下句,通常上句落仄聲,下句落平聲;上句起韻,下句入韻;一韻到底。唱詞以七言為基本,句前可加三字頭,句式中或嵌字,每段唱詞少則四句,多則七八十句。」


    「解釋的還真詳細。」


    不詳細不行啊!


    咱們這段子都快說完了,我師父連直線都還走不穩呢。


    「語言通俗易懂、生動活潑,內容多是勸世之作,語言幽默、詼諧,加之由上而下的滑音拖腔,形成獨特的風格,唱腔兒由河北民間小曲傳入京城後,與京城的語音結合而成。」


    「您再給學學怎麽樣!」


    「我來兩句啊,先打過門兒,倉倉刺布隆咚倉!誒……再往裏邊再看嘍,大清往上那是大明,大明坐了十六帝,末帝崇禎不得太平,三年旱來三年澇,米貴如珠價往上邊升。有錢的人家賣騾馬,無錢的人家賣兒童。黎民百姓就遭了塗炭,這才出了一位英雄叫李自成唉……」


    「還拉一高腔兒!」


    「值錢就值在這腔兒上了。」


    「好嘛,值錢值在腔兒上了。」


    「好也沒用,不讓幹了,大金牙沒活幹了,怎麽辦呢?誒,賣豆汁兒。」


    「也幹上小買賣了。」


    「豆汁兒大夥兒都知道,這是京城的一道名小吃啊,一般人還接受不了。」


    「對!喝不慣那個味兒。」


    「外地人喝不了,非得是京城人,喝起來是又酸又甜,要區分是不是京城人,看他會不會喝豆汁兒就知道了。」


    「有這麽一說。」


    「走在大街上來一人,咣,一腳踹躺下了,掐著脖子灌一碗豆汁兒,站起來罵街的,肯定是外地人。」


    哈哈哈哈……


    李京也笑了:「那要是本地的呢?」


    「同樣過來一人,咣,踢躺下,拽著腦袋灌一碗豆汁兒,站起來一抹嘴,有焦圈兒嗎?京城人!」


    「京城人這麽大癮頭呢?」


    蕭飛接著往下說:「這位大金牙,怎麽辦呢?弄了一鍋豆汁兒,站在街邊,拿著勺等主顧,心裏也難過啊,哪的事啊,剛從山東回來,還什麽都不知道呢,就給按上這麽個罪名,他也不會吆喝啊,一著急,把拉洋片給想起來了,拿勺一敲鍋沿兒,倉倉刺布隆咚倉。」


    「輕著點兒吧!」


    蕭飛張嘴唱了起來:「再往裏邊再看嘍,又一鍋喲,我這豆汁兒哦剛熬得,這邊擺的本是辣鹹菜,這邊是焦圈兒餅子大餑餑,尊聲列位你來一碗吧,倉倉刺布隆咚……嘩啦……」


    「怎麽了?」


    「連鍋都給杵翻了。」


    「誰讓他使那麽大的勁啊!」


    「這是大金牙,東北這種事也有啊!」


    「哦!東北也有?」


    「哪年東北的張大帥讓小日子給炸死了,整個東三省,一切娛樂都不許。」


    「也是禁止娛樂啊!」


    「多少演員沒轍了,隻能拖家帶口的進關來討生活,可也有困在原籍的出不來了,也得活著啊!」


    「都有誰啊?」


    「比方說過去有一位京劇名家叫唐韻升。」


    「謔……關外唐,唐派開山鼻祖啊!」


    蕭飛一挑大拇哥:「老先生好角兒啊,文武雙全,在過去有這麽一句話,叫做南麒北馬關外唐。」


    「對!」


    「到南方,聽麒麟童麒先生,到北方,聽馬連良馬先生,到了關外,就得聽唐韻升唐先生。」


    「沒錯!」


    「唐先生有一出刀劈三關唱得多好啊,一唱起來是這個味兒的!」


    這次沒用李京要求,蕭飛便主動展示了。


    上場門這邊,於清看上去已經準備好了,雖然精神狀態看上去不怎麽樣,但是看欒芸博給他的手勢,應該是沒問題了,他這邊也得加快一下節奏。


    「有一段西皮流水,我學兩句,刀劈三關威名大,直殺得胡兒膽戰麻,番邦的女子把城罵,我親自出城會會她,未曾出兵我是先把寶劍挎啊……」


    這一段,郭德強之前也曾唱過,不過真要講唱京劇的話,顯然還是比不上蕭飛這個專業的。


    「這麽大的角兒,沒轍了,出去拉洋車了。」


    「唐先生拉洋車去了?」


    「弄了輛洋車往街邊一站。」


    蕭飛說著,還擺開了丁字步,兩條胳膊端著。


    李京見了笑道:「還是唱戲的架子。」


    「大夥兒瞧見了都納悶兒,這拉車的有病,往哪一站,橫眉立目。」


    「誰敢坐他的車啊!」


    「一會兒過來了一位,看見他,唐老板。」


    「認識!」


    「您怎麽幹上這個了,唉……大帥炸死了,不讓我們唱。怎麽著?幫幫我,坐我這車吧!」


    「幫幫吧!」


    「來的這位有些為難,唐老板,我倒是真有心幫您,可我這實在是有心無力。」


    「怎麽了?」


    「我也是拉車的。」


    「嗐!」


    「我要是坐您的車,我那車就丟了。」


    「都是拉車的起什麽哄啊!」


    「過了一會兒,真來了坐車的,人家這位還真不錯,坐唐先生的車,坐唐老板的車。唐先生看著,心裏感動,我謝謝您,我謝謝您,扶著主顧上車,拉著車,走,鏜忒鏜!」


    「怎麽個意思!」


    「在大街上跑開圓場了,坐車的納悶兒,嘿,嘿,我上那邊,你別轉,別轉,唐先生拉起車一走,大街上都亂了,對麵來一汽車,趕緊往邊上躲,墊步擰腰,鏜,吧唧!」


    「又怎麽了?」


    「把坐車的那位給摔下去了。」


    「好嘛!」


    「包括解放以後,特殊時期,曲藝人也遭受了不小的迫害。」


    李京聽得直嘬牙花子,這倒黴孩子怎麽什麽都敢說啊。


    可蕭飛都說了,他也不能不往下捧。


    「是啊!那是一場浩劫啊!」


    「在當時,咱們天津有一位鐵片大鼓的名家王佩臣王先生,唱的好,而且,王先生唱的跟別人還都不一樣,她往唱詞裏麵加了很多的虛字,顯得那麽俏皮,您比方說,八月裏秋風陣陣涼,要是讓王先生唱,別有一番滋味。」


    「哦!」


    請開始你的表演。


    蕭飛張嘴就唱:「八月裏的(這個)秋風啊(那個)陣陣涼,這個、那個,都是王先生加進去的,唱起來特別有意思。」


    「沒錯!」


    「可惜,在那個時期也被打倒了,不讓唱,給了把笤帚,讓她掃地。」


    「嗐!這不是瞎胡鬧嘛!」


    「這天正掃地呢,有管著她的來了,撇著大嘴,一步三搖的,過來一把將掃帚給搶走了,王先生嚇一跳,這要是不讓唱,那罪名就更大了。」


    「誰說不是呢!」


    「王先生眼淚都快下來了,您再給我一機會,您再給我一機會。」


    「甭廢話!說著,掏出一張紙遞過去,拿著詞兒,套你的鐵片大鼓,唱得好了,跟我們一起宣傳曲,嗬!這是有了新任務了,王先生也高興,行,我一定好好唱,拿過來一看,偉人詩詞,鍾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好啊!」


    「王先生準備了一下,鍾山(這個)風雨起蒼黃,百萬(那個)雄師啊……怎麽能夠過大江!」


    「啊?沒過去啊?」


    「您趕緊把笤帚給我吧!」


    「就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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