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蕭飛看過的最慘的一版《汾河灣》了,從前麵的墊話開始,整個段子的結構就亂七八糟,支離破碎的,到後麵好不容易入了正活,也是哪哪都不挨著。


    要不是郭德強功力深厚,努力控場,就於清在台上一通攪和,今個倆人都未必下得來台。


    好在最終是湊合著演完了,從台上下來的時候,郭德強累得都快直不起腰來了,他剛剛最後時刻翻的那兩個跟頭,讓他的膝蓋也是隱隱作痛,這會兒走路有些吃力。


    從藝20多年,郭德強大概都沒有過這樣的經曆,恐怕這輩子都不想再來一次了。


    於清呢?


    正笑嗬嗬的接過蕭飛遞上來的茶杯,一口茶喝下去,倒是感覺舒服多了。


    至於自己剛才在台上都幹了什麽?


    他此刻又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喝醉酒的人都這樣,在徹底醒酒之前,就算偶爾清醒一下子,可也不長久。


    說不定於老漢這會兒心裏還有些得意呢。


    喝醉了又怎麽樣,照樣能演出。


    「少爺,怎麽樣?」


    呃……


    師父,您是打算讓我誇您啊?


    「挺好的,挺好的!」


    蕭飛14歲拜師,跟在於清身邊這麽些年了,每回於清喝多了什麽樣,他比誰都清楚。


    對待喝醉酒的人,就得盡可能順著,隻要稍微有一丁點兒不如意,立刻就炸。


    於清待會兒跟郭德強還有一場攢底的《福壽全》,所以這個時候更得哄著。


    「三木、兆祥,你們倆扶著師父回後台歇會兒。」


    喬三木和馮兆祥連忙答應了一聲,趕緊上前扶著於清下去了。


    於清還有點兒不樂意,他這會兒醒著,正亢奮呢,喬三木好說歹說的,才把他給勸走。


    「師叔!」


    「少爺!」


    蕭飛和郭德強倆人對視了一眼,也隻能連連的搖頭苦笑。


    「我自打頭回登台,說了二十多年的相聲,還是頭回……唉……」


    郭德強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知道於清不是故意的,可今天這場活說的,實在是不叫玩意兒。


    第一個對不起的就是觀眾,人家可是花了錢的,最便宜的票也得800塊錢,最貴的2000,結果,就給人家聽了個這。


    郭德強本身又是個要求非常高的人,此刻心裏的別扭勁兒就甭提了。


    蕭飛能說什麽?


    正所謂師徒如父子,子不言父過。


    於清縱然有錯,也輪不到蕭飛來說,更何況是當著旁人的麵。


    「師叔!您……多擔待吧!」


    郭德強擺了擺手,要是換成旁人的話,今天這事絕對過不去,可於清畢竟不一樣,倆人認識這麽些年,總不能因為今天這一遭就鬧掰了。


    「沒事兒,不過,少爺,往後還是多勸著點兒吧!」


    喝酒誤事!


    郭德強當年也是因為差點兒喝酒誤事,才一咬牙把酒給戒了,最近這兩年雖然偶爾會喝一點,但基本上都是場麵上的應酬。


    演出前一天,那是絕對滴酒不沾的。


    「您放心。」


    此刻,演出繼續進行,今天一共安排了八場活,距離最後的攢底,少說也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應該足夠讓於清再清醒一點兒了。


    蕭飛在這邊陪著郭德強待了一會兒,還是不放心於清,又轉身回後台了。


    「我喝那麽些水幹嘛啊?」


    剛到休息室門口,蕭飛就聽到於清正在裏麵嚷嚷,趕緊推門進去了。


    「師父!」


    呃……


    於清正跟喬三木和馮兆祥瞪眼珠子呢,看到蕭飛進來,也止住了。


    謔!


    剛走進來,蕭飛就覺得屋裏一陣酒氣,多喘兩口氣都能醉了。


    「怎麽了?」


    喬三木一臉為難的看著蕭飛,手裏正端著一杯檸檬水。


    這是蕭飛交代的,讓於清多喝水,這樣能加快醒酒的速度。


    「行了,給我吧,你們……先出去。」


    喬三木和馮兆祥如蒙大赦,他們雖然也都伺候過醉酒的於清,但是,顯然還是沒有蕭飛得心應手。


    「師父,您就別轉了,看得我眼暈。」


    「我沒事兒,好著呢!」


    嗬嗬!


    您是挺好的,可我師叔差點兒累死在台上。


    「知道您好著呢!」


    蕭飛說著,扶於清到了沙發邊上。


    「待會兒還有您的一場大活呢,先歇歇,來,我扶著您躺下養養神。」


    要是別人這麽勸於清的話,他非得急了不可,但蕭飛是誰啊?


    從小在於清跟前長起來的徒弟,甚至可以說,於清對待白慧敏,都沒有對蕭飛這麽上心。


    蕭飛來勸,那自然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好,好,我歇會兒。」


    於清笑嗬嗬的,被蕭飛扶著躺下了,後背剛粘上,他就覺得身子一陣陣的發軟,腦袋又暈沉沉的,閉上眼睛就想睡覺。


    「少爺,師父有點兒困,先睡會兒,你等下想著叫我,可別耽誤了登台。」


    蕭飛答應了一聲,心裏卻在吐槽:您要是真記得不能耽誤演出,何至於喝這麽些酒啊!


    想著,蕭飛去更衣室把他的大衣拿了過來,給於清蓋上,沒一會兒便鼾聲如雷。


    蕭飛坐在旁邊守著,手裏還捧著那杯檸檬水,感覺涼了就去換一杯,防備著於清醒了之後要喝。


    「少爺,怎麽……」


    過了好一會兒,郭德強進來了,正要問於清的情況,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心生羨慕。


    「睡了啊?」


    蕭飛連忙起身,讓郭德強坐了,他自己去搬了一把椅子。


    「嗯!睡一覺或許能好點兒,您放心,我掐著時間呢,一個半小時,就把我師父叫醒。」


    「行啊!讓他先睡著吧!」


    郭德強看著呼呼大睡的於清,也是滿心的無奈。


    他也有點兒想不明白,一向穩重的於清,怎麽能闖下這麽大的禍。


    萬幸最後好歹是演下來了,真要是砸在台上的話,可怎麽弄啊!


    「好家夥的,這個味兒啊!少爺,你師父到底喝了多少啊?」


    「聽跟我師父一塊兒喝酒的人說,至少二十個紮啤。」


    二十紮?


    還真不少啊!


    「師叔,今個的事,真是……對不住了,您多多擔待。」


    「沒說的!」


    剛才在台上的時候,郭德強確實氣的夠嗆,可是,事情既然已經出了,說那些話又有什麽用,隻要於清酒醒之後,能記住今天這個教訓,比什麽都強。


    「少爺,今天也真是辛苦你了!」


    一場全本《八大改行》,連說帶唱的,蕭飛整整演了一個多小時,要是沒有他的話,今天這場演出怕是真的要砸。


    「師叔,都是應該的。」


    於清是蕭飛的師父,師父闖了禍,當徒弟的往上頂,那也是應當應分的。


    「你那幾句河南梆子唱得可真不賴,什麽時候學的啊?」


    嗬嗬!


    真不愧是郭德強,這都什麽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惦記這個呢。


    「相聲裏說的那位八裏嗡老先生,我小時候曾見過。」


    郭德強聞言,瞬間瞪大了雙眼,他以前說相聲的時候,也曾提到過這位八裏嗡老先生,誰能想到,蕭飛居然見過。


    「少爺,真的啊?」


    蕭飛笑了:「這有什麽真的假的,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那年我八歲,老先生來京城看病,曾找到了我爺爺,當時還在家裏住了一個星期,不過老先生回去之後,每兩年就過世了。」


    八裏嗡,原名李斯忠,豫劇名家,有著「豫劇第一黑頭」之稱。


    蕭飛當時見著的時候,老先生已經身染重病,見他喜歡唱,就指點了他兩日。


    郭德強聽著點點頭:「可惜了,不過,少爺,你這也算是福緣深厚了。」


    對於蕭飛小時候的經曆,郭德強都羨慕不已,因為家裏老爺子的緣故,蕭飛從小就能經常接觸到曲藝界的各路名家,耳濡目染之下,學會了一身的好本事。


    倆人聊了一會兒,蕭飛看時間差不多了,輕輕的推了於清兩下。


    「師父,師父,您該醒醒,準備準備登台了!」


    這次於清倒是醒的很快,睜開眼,見蕭飛和郭德強都在旁邊,還有點兒納悶。


    「嘿!你們怎麽都在這兒啊?」


    這是又給忘了。


    「師哥,您還知道這兒是哪嗎?」


    呃……


    於清皺眉打量著四周。


    「哪啊?」


    「欣華大禮堂,咱們演出呢,少爺,你去打盆水,給你師父洗把臉,精神精神!」


    蕭飛答應了一聲,先出去了。


    等他端著水回來的時候,於清已經在來回溜達呢。


    洗了臉,明顯能感覺到於清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又喝了杯檸檬水,大腦也瞬間清明,不過這種狀態肯定沒法保持太長的時間,隻要能堅持把攢底的活說完就行。


    「師哥!您現在感覺怎麽樣?」


    「好著呢!我本來也沒什麽事兒啊!」


    嗯!


    這是明顯還沒醒酒的,嘴是真叫硬。


    郭德強也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才懶得跟於清爭競呢。


    「師哥,要是沒問題,那咱們……走著。」


    「頭前帶路!」


    「嗻!」


    看得出來,郭德強這也是徹底想開了,今天這場演出,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就當著哄著於清玩兒了。


    「接下來請您欣賞相聲《福壽全》,表演者郭德強,於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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