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橋劇場滿園子的觀眾,有一個算一個,這會兒是真想把蕭飛從台上拽下來,暴打一頓,好好出出氣。


    對很多觀眾來說,現在每天來德芸社聽蕭飛的單口,都已經成了習慣,好些人一天不停,渾身都難受。


    年前說的好好的《水滸傳》,雖然是一套很熟的書,但是,蕭飛說起來,和別人都不一樣,特別是裏麵穿插著的關於梁山好漢的小故事,更是迷的不得了。


    原想著,年也過完了,應該接著往下說了,正好說到宋江發配江州,眼瞅著就要到最熱鬧的劫法場了。


    結果,開箱頭一天,他……他……他居然要改活。


    行,嘴長在你身上,你願意說什麽就說什麽,甭管是《西遊記》,還是《蕭遊記》,隻管說你的。


    但你剛才說的那叫什麽話。


    掐頭去尾說當間?


    還先給我們來一段嚐嚐,覺得好,以後有機會再說。


    這叫人話?


    簡直不當人子。


    甭管台下的觀眾怎麽鬱悶,蕭飛在台上已經開書了,上場門這邊,德芸社的演員早就笑開了花。


    調戲觀眾,這也算本事了,看著蕭飛把觀眾耍的一溜夠,他們就甭提多開心了。


    要說不高興的也有,待會兒接蕭飛場子的是孔芸鵬和李文峰先生,他們二位還是頭一回接蕭飛後麵演。


    隻要一想到待會兒蕭飛說個半截子,把觀眾扔下不管,滿園子炸營的場麵,孔芸鵬就覺得整個世界對他都充滿了惡意。


    師哥!您饒命吧!


    “故事一開始先表一表哪呢,九天之上,淩霄寶殿。”


    果然是《蕭西遊》,剛開書就和別人的不一樣,讀過《西遊記》原文,或者說是看過電影,電視劇的都知道。


    西遊這個故事,開始應該是在東勝神州傲來國的花果山,頭一個回目就是石猴出世。


    可蕭飛說的是哪?


    淩霄寶殿。


    這可真是奇了啊!


    “哪一天呢?2月14號,為什麽單選這一天?因為是我的生日,換別的日子,我怕記不住!”


    噫……


    觀眾們起哄,蕭飛全然沒放在心上:“都記住了吧?過些日子就該到了,回頭想著給我送禮物,到時候,我要是一高興,往後說單口的時候,少給你們挖幾個坑。”


    噫…………


    你還能不能要點兒臉了?


    看著觀眾們氣的沒法沒法的,蕭飛心裏的高興勁兒就甭提了。


    “這一天,淩霄寶殿之上是熱鬧非凡,神仙們幹什麽呢?今個是仙界的賽寶會,天生的神仙沒有生老病死,每天待著也沒什麽事,撿著日子就搞個聚會,大家夥一塊兒熱鬧熱鬧。”


    “玉皇大帝在寶座上坐得了,兩旁邊是各路的神仙,天上地下,大神仙小神仙全來了。每人麵前擺著一桌案,上麵禦酒、聖水、什麽蟠桃、黃中梨,總之各色的仙果美酒,大家夥都高興,玉帝看著也高興。”


    “列位卿家,今個是賽寶會,有哪一路的神仙亮一亮自家的法寶,也好讓大家夥點評點評?看看到底是誰的神通廣大。”


    這說的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西遊記?


    聽著不像啊!


    觀眾們納悶,後台的演員也納悶。


    說起來,《西遊記》在近代之後,特別是民國的時候,也有不少人借著這個故事,重新編纂出了很多不一樣的故事。


    甚至還有人寫出了東遊記、南遊記,乃至於北遊記。


    郭德強涉獵頗多,也看過不少不同版本的故事,但是,卻從來沒聽過蕭飛說的這一個版本。


    怎麽還賽寶會呢?


    郭德強都不明白,就更別提觀眾了。


    “在左邊廂,出來了八洞神仙,八仙,大家夥都知道,呂洞賓他們哥幾個,都出來了。”


    “玉帝,您瞧瞧我們的。”


    “說完,呂洞賓先站出來了,身背後背著兩口寶劍。”


    “玉帝,我這兩口劍可厲害。”


    “玉帝一聽,忙問,那這劍是怎麽回事兒啊?”


    “我這是雌雄雙劍,這兩口劍是一對兒,雌的要是丟了,另外那口準找它去,這兩口劍永遠不會分離。”


    “哦……那這怎麽展示?”


    “我給您耍個劍(賤),好吧?”


    哈哈哈哈……


    雖然氣憤蕭飛不跟他們商量就隨便改書,而且,還沒等說呢,就先亮明了,這套《蕭西遊》說不完,可到了該笑的時候,大家夥也是一點兒都沒耽誤。


    “玉帝一聽,這個……人太多了,就算了吧,今個天也挺冷的,先坐吧,先坐吧!”


    哈哈哈哈……


    剛才沒聽明白的觀眾,也都笑了起來。


    這部書雖然才剛開始說,但是通過這開篇,大家夥也都聽出來了,蕭飛的這版《西遊記》,怕是所有版本裏麵最不正經的了。


    呂洞賓要當堂耍賤?


    這神仙也太可愛了吧!


    蕭飛接著往下說:“緊跟著漢鍾離出來了,頭挽著日月雙抓髻,手裏拿著一把大扇子,蒲扇。”


    “玉帝,我這扇子是寶貝。”


    “哦?有什麽好處?”


    “冬天也能用,夏天也能用。”


    “那你先來個夏天的我瞅瞅。”


    “好嘞。”


    (本章未完,請翻頁)


    蕭飛說著,把桌子上的扇子拿了起來,嘩啦一聲展開,一邊扇著,一邊學起了過去京城賣西瓜的吆喝:“吃來唄……鬧塊咧……”


    “玉帝點點頭:哦……這是夏天,冬天是不是扇肉串兒啊?”


    “是是是,涼熱都可以。”


    “啊,好東西,好東西。”


    哈哈哈哈……


    觀眾又是一陣大笑,就這還好東西呢,漢鍾離合著就是個賣西瓜,烤肉串的啊!


    “藍采和,你那個籃子是寶貝嗎?”


    “玉帝,我這個籃子能裝天地,天地萬物都能裝在我籃子裏邊,而且,這東西是妙法無窮。”


    “有什麽妙法?”


    “玉帝,您聽著。”


    蕭飛說著,手往上一托:“提籃小賣拾煤渣,擔水劈柴也靠它。裏裏外外一把手……”


    “玉帝站起來了:窮人孩子早當家!好,好,張果老,你手裏拿的是什麽啊?”


    “張果老過來了,玉帝,您嚐嚐我這個,驢肉火燒。”


    “驢呢?”


    “外邊罵街呢。”


    蕭飛表情生動,人物變化極快,又引得觀眾哄堂大笑。


    “真好,鐵拐李,你什麽寶貝啊?”


    “玉帝,我這寶貝是我這拐。”


    “這拐有什麽好處?”


    “我跟您這麽說,扔了拐,我健步如飛,拄上就瘸!”


    “玉帝點點頭,好神奇喲!這是不是浪催的呀你這是?”


    哈哈哈哈……


    觀眾們笑得也都不行了,這哪裏還是八仙啊,整個就是淩霄寶殿德芸社,個個都是段子手。


    “啊,曹國舅,曹國舅!”


    “曹國舅上來了,玉帝,我這陰陽板厲害,您看,這是大板,這是小板,踢!踏!嗒滴咯令嗒令叮嗒。搞文藝宣傳的神仙。”


    “何仙姑呢?”


    “何仙姑拿著一枝荷葉,別看掐開了,一年四季永遠翠綠。”


    “仙姑啊,你這個荷葉是什麽寶貝?”


    “玉帝,熬完了粥之後,把這粥端下來擱在地上,把荷葉扣上,等涼了,這個粥是碧綠色的。”


    “玉帝點頭,得擱糖吧?荷葉粥,荷葉粥。哎呀,八仙真了不起!”


    “神仙們都鼓掌,好厲害哦!”


    觀眾們也鼓掌,他們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長這麽大,也沒聽說過《西遊記》裏還有這樣的故事,難怪蕭飛一開始就說,他這不是《西遊記》,而是《蕭遊記》。


    真真是姓蕭的,胡編亂造出來的西遊記。


    “八仙剛下去,一旁邊又來了一位,哪兒的呢?《西遊記》原文裏還提到他了——五莊觀鎮元子,也叫鎮元大仙,笑著就過來了。”


    “哈哈哈哈……玉帝,我沒有什麽法寶,我給您帶來幾個人參果來,這就算好寶貝,一萬年出三十個,有十個獻給古西天我佛如來,不錯的哥幾個又分點,就剩十個,我留五個,給您這五個。”


    “玉帝擺在桌子上,五個人參果,看著就愛,啊,好東西,好東西。”


    “鎮元子一回頭,來,把那幾車給大夥兒都分一下。”


    “玉帝一聽,你回來,一萬年出三十個,給佛爺點兒,給我這幾個,你留幾個,他們那好幾車是怎麽回事兒啊?”


    “玉帝,您吃您的,您這跟他們的不一樣,他們那是轉基因的。”


    噗……


    正在喝茶的觀眾直接就噴出來了。


    連轉基因都出來啦!?


    好嘛!


    觀眾們現在確信,這故事恐怕真是蕭飛編出來的,還說什麽,是他爺爺傳給他的,老爺子能知道轉基因這種詞?


    “在這邊又出來一位神仙,白蓮尊者,一身白,大長眉毛,手裏托著一個紫金的缽盂,玉帝,您看看我這個寶貝。”


    “你拿的是什麽?”


    “紫金缽盂。”


    “有什麽用處?”


    “能裝百萬雄兵……及菜飯湯。”


    “那麽,裝過百萬雄兵嗎?”


    “呃……沒有!”


    “坐下吃吧,上菜了!”


    “哎呀,太好了,我這五個人參果,一二三四五,我給王母兩個,我吃三個……不行,我得給她仨,我兩個。”


    “玉帝正說著呢,這邊又站起一位,北天玄武大帝。”


    “玉帝,我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您瞧我這小玩意兒了嗎?說著,拿出一個小旗子,三角的,純黑。我這寶貝叫皂旗。”


    “有什麽用處?”


    “旗子打開,遮天蔽日!”


    “是嗎?試試吧!”


    “就這一晃旗子,天上地下,連靈霄寶殿全都黑了。”


    “哎喲,真是好寶貝。玉帝很開心。好,好東西,太厲害了,快收了神通吧。”


    “再這麽一晃,旗子又回來了,天也亮了。”


    “玉帝開心,真好。一低頭,呃……我的人參果呢?!誰拿的?!換了五個苤艻在這兒。靈霄殿什麽神仙都有!”


    哈哈哈哈……


    觀眾們笑的都停不下來了,蕭飛這段相聲從一開始,就包袱不斷,一個接著一個的往外拋。


    蕭飛這段賽寶會,編的看似很隨意,但實際上神仙們的出場順序也是有講究的,比如,必須得讓鎮元大仙先出場獻上人參果,然後才能讓北天玄武


    (本章未完,請翻頁)


    大帝出場展示皂旗。


    這種情況在《西遊記》原著中其實也有。


    西天取經路上發生的故事,看似每一個都可以獨立成篇,但仔細一琢磨,裏麵還是藏著一些先後邏輯。


    就像,三打白骨精之後,孫悟空離開,唐僧才會遭遇黃袍怪;黃袍怪被捉住後,去給太上老君燒丹爐,金童、銀童才有時間到平頂山作亂。


    先遭遇紅孩兒,才會在落胎泉和芭蕉洞分別受阻。


    獅駝嶺先被燒掉,狼先鋒才會到隱霧山給南山大王講孫悟空的厲害。


    諸如此類的還有很多,前後其實都是聯係在一起的。


    “玉帝這正要生氣呢,托塔天王過來了。”


    “陛下,您看看我這個寶貝,通靈寶塔,一十三層!”


    “哦,十三層,有說法嗎?”


    “玉帝,玲瓏塔來……”


    哈哈哈哈……


    這怎麽還唱上了。


    “去去去,誰聽西河大鼓啊!你這塔降妖捉怪,長年托著,有什麽好處?”


    “累啊,肩周炎都犯了,您知道嗎?”


    肩周炎?


    又一個現代的新名詞,觀眾們越發確信,蕭飛的這個西遊故事,就是他自己瞎編的。


    “還有哪位愛卿有寶貝呈上來?咱們一同觀瞻。”


    “由打那邊旮旯過來一位,頭發胡子全是紅的,臉也是紅撲撲的。”


    “小神參見陛下!”


    “哦。天上地下的神仙太多,玉帝也認不過來,愛卿,你是?”


    “水源下界,瀚海龍王。”


    “說到這兒,得給您講一下,這個龍王啊,也分打小,有東西南北四海的龍王,再往下呢,江河湖溪,包括小河溝,分別都有龍王,最小的是井龍王,《西遊記》原文有這個,這個龍王就在井裏邊,管著這點水,也有一個龍王,龍王也跟咱們上班一樣,也是按照這個身份呐,一級一級地往上熬。”


    “您比方說曲藝團的演員定級,你能耐大,你是一級,你差一點兒,你是二級,再往下一級一級的,有的那個相聲演員,連一段八扇屏都背不下來,這就沒法定級了!”


    蕭飛又是一個現卦,年前的事,他可還沒忘呢。


    觀眾們聽著,也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跟著嗬嗬笑了起來。


    “今個來的這位,瀚海龍王,玉帝瞧著,瀚海龍王,在哪兒呢?”


    “就是中東阿拉伯地區。”


    我去……


    連阿拉伯都出來了!


    “龍王他們也是抓鬮兒,比方說這幾個都畢業了,這幾個小龍王,挑吧。這位呢,不愛上學,不認字。隨便拿,大夥說,這給你,你是哪兒的?鄱陽湖的。你呢?你子牙河的。你大清河的。反正這樣,一人分一個。”


    “到他這兒,也有。他不認識字,但他知道這個:有三點水的,這個地兒就好,水源豐富。所以他拿了一個——沙漠。”


    台底下的觀眾此刻都快笑得差音兒了。


    也真難為蕭飛,這都是怎麽設計出來了。


    三點水多的就好,結果偏偏挑了一個沙漠,這小龍王也是倒黴催的啊!


    “別人那個,未必有這麽多三點水。仨字五個字,未必有,有一個就了不起了。他這倆字,都帶三點水:沙漠。”


    “中東阿拉伯地區,八百裏瀚海,到那兒一上任,哭得都不行了。”


    觀眾們笑得也都不行了。


    “哪兒呆著呢?地上刨一坑,支把陽傘,天天坐坑裏邊,這是瀚海龍王。”


    這一段蕭飛玩的是漢字遊戲。


    瀚海龍王對漢字的理解,與很多人類似。


    但是漢字博大精深就深在這裏了,有些字的意思,根本不能根據字麵結構來推測。


    畢竟漢字從甲骨文到簡體中文,期間經曆了許多變故,給後人留下許多疑問。


    最典型的有,為什麽“出”是兩座山摞在一起,“重”卻可以拆為千裏?為什麽身高一寸表示“射”,而“矮”卻用箭矢來表示?


    對於瀚海龍王來說,最大的疑問就是:為什麽“沙漠”那麽缺水,偏偏寫成這個樣子?


    不了解其中緣由的,隻能把責任推到倉頡頭上,他老人家當初造字的時候不用心唄!


    “玉帝聽著,眼淚都快下來了,太感人了,愛卿,還習慣再回水裏嗎?”


    “夠嗆了。”


    觀眾們聽著,都能感覺得到小龍王的委屈和心酸。


    “萬裏迢迢,你到這兒有什麽寶貝嗎?”


    “是,我跟他們比不了。他們都有水晶宮,我隻能是挖沙子呆會兒涼快涼快。我挖沙子,挖出一寶貝來,挖出一燈來,挺大一燈,長嘴兒,我也不知道幹嘛用的,本想喝水用,一摸這蓋兒,打裏頭出一神仙,好大個兒的一個神怪,還挺厲害,還能滿足人的願望。”


    呃?


    這咋聽著還有點兒耳熟呢?


    “玉帝說,那……試試吧。”


    “哎,瀚海龍王一摸這蓋兒,打裏邊一股子藍煙,出來一大藍妖精,大胖子,老麽大個兒,站在這燈上邊。”


    “參見玉帝!”


    “玉帝高興了,好啊,你很厲害啊,能滿足人的欲望,這樣吧,你給我變一套房子出來!”


    “這藍妖精眼淚都下來了,玉帝,您這事難為我啊,我要有房,還特麽住燈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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