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點著暖爐暖和得很,她就穿著薄衫也能睡著,這突然來的冷風還是讓她一顫,原本隨意盤在頭頂的長發也如瀑般傾瀉而下。


    餘亦趕緊回身輕輕地關上了房門,聽她的呼吸聲又變得均勻了才放下了心。


    輕手輕腳到了桌案邊,餘亦將手中的盒子放在了桌上,打開了茶壺的蓋子。熱氣帶著花香撲到了餘亦的鼻子上。


    “花茶?”


    餘亦抬手很輕地揉了揉白江宜的腦袋,眼裏充滿了寵溺。


    手還沒收回,白江宜又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


    “吵醒你了?”餘亦柔聲問道。


    白江宜動了動睫毛,沒有睜開眼睛,嬌嗔道:“騙子。”


    “嗯?”餘亦輕輕坐下,打開了他在孫承平那拿來的小木盒。


    “說好有好吃的,結果人都找不到。”白江宜撇過腦袋轉向了另一邊,沒有注意到餘亦的動作。


    而餘亦在盒子中拿出了肉幹,起身拿到了白江宜的嘴邊,戳了戳她。白江宜有些抗拒地皺了皺鼻子,可那肉香還是飄了進去。


    白江宜睜開一隻眼睛,看清楚是什麽東西後張嘴就咬住了它。濃鬱的肉香帶著些許辛辣片刻就充斥滿了她的嘴巴和鼻子。


    白江宜驚喜地抬起頭,眼睛裏帶著光地問道:“這是什麽!好吃哎!”


    餘亦將一整盒肉幹都放在她麵前,道:“北大洲天氣幹燥,百姓都會將食物曬幹儲存,這肉幹是牛肉做的,裏麵加了這邊的辣椒。”


    白江宜憨笑著將食盒摟進了懷裏,道:“餘將軍你真好~”


    “剛還罵我是騙子呢。”餘亦笑著起身走到衣架邊退去了複雜的行軍長衫,換上了寬鬆舒適的衣物。


    白江宜捧著食盒湊到了餘亦身邊,展著眉眼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原本是撒嬌的動作,結果餘亦紋絲不動,害得白江宜被磕得生疼。


    她吃痛,邁著步子回到了塌邊,盤著腿坐了上去:“是是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餘亦走到她麵前,俯下身子看著她的眼睛,帶著笑問道:“小人?”


    兩人離得很近,白江宜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她俏臉泛起了紅暈,低下眼眸想要躲開與他的眼神交流。


    不低不要緊,這一低可就出事了。


    餘亦是俯著身子的,寬鬆的睡袍根本擋不住什麽。白江宜看著他高挺堅實的胸膛,和腹上的錯落有致,再加上餘亦身上散出的清香,臉更紅了。


    可真正讓她注目的不是這充滿男子氣概的線條,而是餘亦胸口深淺不一的傷痕,和雙肩極為對稱的箭傷。


    她一時間有些心疼,抬手想要摸一摸這些傷疤。


    餘亦真的很壞,就在她抬起手的時候,餘亦又重新站直了身子:“都這個時辰了,就莫要吃太多。”


    白江宜紅著臉眨巴著雙眸,等她回過神時餘亦已經開始洗漱了。


    “餘子臨!”白江宜飛速看了四周,抓起枕頭用盡全力朝餘亦扔了過去。


    “你孟浪!”


    餘亦抬手輕鬆的接住了飛來的方枕,這幾日它倒是臉皮厚多了:“謝謝娘子誇獎。”


    白江宜吃了癟,又被他這聲‘娘子’叫得心裏小鹿亂跳,轉頭就把自己蒙進了被子裏。


    沒一會她就感覺到身邊多了些溫暖,不等她反應,餘亦就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完了,心跳更快了……


    “餘將軍……”白江宜在被窩裏脆生生地喚道。


    餘亦以為她還是嘴饞,閉著眼漠聲道:“不許吃。”


    “哎呀。”白江宜將頭探了出來,趴在臥榻上拿手撐著腦袋,“不吃,你能不能給我講講你胸口的疤是怎麽來的。”


    餘亦聞言,麵色有些動容。他將嬌小的柔軟摟進了懷裏,柔聲道:“我剛來關北的時候,將士們還不服我這剛及弱冠的少年,他們就……”


    “怎麽又一人在此喝悶酒啊。”


    一土坡上,正在月下獨飲的顏墨離,被這聲音打斷。徐陽秋拎著兩壺酒,踩著沙土有些艱難地爬上了土坡。


    “你來幹什麽。”顏墨離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地仰頭暢飲。


    徐陽秋在他身旁坐下,將酒放在兩人中間後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


    不知道為什麽,關北的月亮要比都城大得多,也亮得多。


    徐陽秋掀開酒封,將酒大口灌下,又暢快的吐這氣:“世人都不相信因果,可因果又曾饒過誰?”


    顏墨離飲酒的動作頓了頓,他放下酒壺,轉過頭看向徐陽秋,問道:“你說這是什麽意思?”


    徐陽秋的酒是溫過的。


    溫酒寒風更醉人。


    風抬起他的長發,他帶著些許醉意,道:“你渴望戰爭嗎?”


    若是在一天前,顏墨離或許會有些許猶豫。可今日這一路走來,看著這荒寂的黃土大地,看著百姓見到軍隊時表情裏隱隱地擔憂,他沒了任何猶豫。


    “不。”


    顏墨離回答的很簡單,但這就夠了。徐陽秋將那壺沒開封的酒放在了他身邊,道:“方才有一本地的大娘問我,你是誰。”


    顏墨離麵色一怔,突然有些緊張。


    “我說…”徐陽秋又飲下大口,“這是之前被餘將軍生擒的北汗王子。”


    被生擒,是顏墨離的心病。徐陽秋以為他會暴跳如雷打自己一頓。可他沒有,他隻是將壺中的酒一飲而盡後輕鬆地笑了笑。


    徐陽秋也頗感意外地笑了,他繼續道:“那大娘又問我,我們現在幹嘛去。我說…”


    “送你回家。”


    回家……


    顏墨離垂下眼眸,沒再說話了,天很黑,他的臉融在黑暗裏,徐陽秋看不見他的表情。


    “然後她就拿了兩壺酒給我。說這是平安酒,他們家裏夫君,兒子,出征時都會喝上一壺,寓意著平安歸來。”


    這次他看清了,顏墨離捧著酒壺,握很緊,緊到微微發抖。


    徐陽秋站起身,提著酒壺左搖右晃地下了土坡,嘴裏還哼著小曲兒。


    “風過萬裏,亦有歸期;將行千裏,終回故裏……”


    這是他剛學的,在一個斷了腿的老士兵那學的,那士兵說這是他們將軍教他們的,那將軍……姓餘。


    是個不愛說話的小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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