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快馬從玄武門疾馳而出,馬上穿得極為華麗的趙可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而在統查府內,經過了一上午的晾曬工匠們才進入了現場,為了以防近日再下雨,所以工匠們都一致決定先將架構做好防水。


    大家正忙得不亦樂乎,趙可兒的馬也已經在統查府外圍停下了。趙可兒在馬上看著工程浩大的統查府滿臉震驚,下馬後便踩著台階網統查府內走去。


    這一次她不像之前那般咋咋呼呼的大喊餘亦的名字,反而有些拘謹,眼神裏充滿了好奇和急切地四處張望,想要找到那個人的身影。


    “你是哪位?”


    身後響起的聲音讓趙可兒嚇了一跳,轉過頭才發現是一個圍著圍裙手裏拿著銼刀的工匠:“小姑娘這裏會有危險的,沒什麽事兒就趕緊出去。”


    工匠說完就不在與她糾纏,轉身正要去忙,趙可兒趕忙開口將他叫住:“師傅,臨王今日可在?”


    工匠聞言憨憨一笑,道:“昨夜雨夜,臨王殿下給我放了半天假,自己也多半帶著王妃出去玩兒去了吧。”


    自己忙活了半天結果撲了個空,趙可兒有些不是很開心。反正餘亦不在,自己也沒必要留在這裏,所以也往外走去。可是還沒往前走兩步,趙可兒又被一聲熟悉的聲音叫住。


    “喲,公主殿下今日這麽有雅興?”


    這欠揍的語氣趙可兒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背對著他撇了撇嘴後沒好氣的說:“沈太尉,逆時針不怕本公主治你的罪嗎?”


    聽到這話的沈家一笑了,兩人雖像個死對頭般一見麵就互掐,但自從那夜醉酒後也有了一些默契,所以沈家一也知道公主是在開玩笑,並沒有當真。


    “來都來了,不進來坐坐?”沈家一問道。


    趙可兒這才轉過身,抬頭將四周環視了一圈後苦著臉搖了搖頭:“你準備讓我做哪兒?”


    沈家一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尷尬地笑了笑。這裏不是自己的太師府也不是墨麟衛的軍營。現在的統查府堆滿了石料和木料,別說坐了連站都沒地方落腳。


    “走了,後日軍營見。”趙可兒調了調眉,又重新轉過身往門外走去。


    沈家一應了一聲後也準備繼續忙活手上的事情,可剛轉過身就聽到了頭頂的橫梁傳來了斷裂的聲音。還沒等他抬頭確認,木橫梁就撒下了木屑,眨眼間榫卯斷裂,整根橫梁就像是擺錘一般砸向了正往門口走的趙可兒。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現在要是不提醒趙可兒,按照她的速度定會被砸到。若是提醒了後果可能更加嚴重。而且這根橫梁的位置太巧了,若是放任不管任它砸落的話,也會砸到另一邊的承重柱。


    承重柱一倒,整個統查府恐怕都會因為連環效應坍塌。統查府內的所有工匠都會被波及,後果不堪設想。


    沈家一沒有絲毫猶豫,大喊了一聲趙可兒的名字後,腳下猛然發力整個人就向著趙可兒撲去。


    兩人距離本就不遠,再加上沈家一那一聲高喊讓趙可兒愣神了一瞬。這就讓沈家一成功的將趙可兒推了出去。趙可兒甚至都隻是看到了一瞬間閃過的黑影,下一瞬就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


    推開趙可兒之後,沈家一立馬回過身準備頂住擺落的橫梁。但是他還是低估了橫梁的下落速度,根本沒有給沈家一準備的時間。


    一瞬間,天旋地轉。眼前的景物飛速的變換著,兩聲悶響傳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裏。沈家一被橫梁撞得飛起了五尺高,下落後頭又硬生生的撞在了放在地上的木凳之上。


    嗡~


    沈家一隻覺得自己的眼神開始四散,根本無法看清楚眼前的事物。強烈的耳鳴更讓他感覺到自己的頭要疼得炸裂開來。他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努力的想要讓自己的意識回歸自己的身體。


    之後就是無盡的黑暗,和耳邊傳來的最後一聲突破了耳鳴的呼喊。


    “沈家一!”


    ......


    餘亦和白江宜剛剛走進城門就看到了駕馬往城門疾馳的墨麟衛將士。


    將士見到餘亦後趕忙喝停了馬。


    “都城不允許快馬,你不知道嗎。”


    墨麟衛明知故犯,讓餘亦有些惱火,但不知為何有種不好的預感也油然而生。


    將士下馬後單膝跪地,將箭抵在地上,低頭道:“將軍,出事了。統查府發生事故,沈副將為救溫雅公主,重傷昏迷。”


    昨日自己加固的那根橫梁在白江宜腦海中閃過,連帶著呼吸都暫停了一瞬,還不等她多想,餘亦已經翻身上了馬,問道:“現在在何處?”


    將士也重新了站起身,對餘亦說道:“太師府。”


    因為自己早晨的馬已經累了跑不快,所以餘亦上的是墨麟衛將士的馬。他拉動韁繩調轉了馬頭後,對著將士說道:“送王妃回宮。”隨後便高喝了一聲“駕”後疾馳而去。


    “哎......”


    看著快馬加鞭遠去的餘亦,白江宜欲言又止。


    一旁的將士也牽過餘亦的馬,像白江宜行禮後,道:“王妃,屬下送您回府吧。”


    白江宜一直看著餘亦離去的方向,心跳不由得加速。她點了點頭,又立馬搖了搖頭,道:“不,我們去統查府。”


    “可是現在統查府恐還有危險啊,王妃。”將士有些急。


    白江宜也不廢話,略顯艱難的上了馬,不曾想早晨剛學的騎馬現在就要自己一人駕馬了,雖有些緊張也別無他法。


    看著和自家將軍一樣風風火火的王妃,將士也大膽地喃昵了一聲。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說完之後才提著劍跑著跟了上去,不管怎麽樣自己接到了送王妃回府的命令,就算勸不回去,也要保證她的人身安全。


    宰相府內


    “事情辦妥了?”劉文中看著眼前一身華服,裏麵確實工匠裝扮的隨從,問到。


    隨從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劉文中知道他是換了裝才來找自己複的命,眼前的這個隨從是自己年輕時在路邊救下的一個乞丐,那時候的慶陽才剛立國,自己還是安帝最得力的左右手,心裏想得也隻是怎麽樣才能讓慶陽百姓過上好日子。救下他時大概他隻有七歲,因為太久沒吃飯被餓得皮包骨。治療休養期間,他都從未說過一句話,劉文中都以為他是個啞巴。


    直到某天劉文中被人刺殺,乞丐救了他。回去的路上乞丐扶著他往前走,劉文中問他到底會不會說話,乞丐點頭。劉文中又問他叫什麽名字,乞丐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劉文中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問他記不記得自己姓什麽,他告訴他。


    他姓晏。


    劉文中便給他起了名字,叫永思。


    晏永思。


    “永思。”劉文中上前了一步,“你出城一段時間吧。”


    劉文中太清楚餘亦了,他一定會查到底的。就算晏永思的武功再好,輕功再深不可測,怕也難逃餘亦的手掌。若是他被查出來了,自己也難拜托幹係。可他又對晏永思有情,不忍殺他,離開是最好的辦法。


    “何時歸?”晏永思說話就是這般,簡短又精準。


    劉文中輕皺了一下眉頭,隨後又慈祥的笑了。他從袖裏拿出一節煙火,道:“你若看到這七彩煙火綻放於天空,就可以回來了。”


    晏永思看了看劉文中手裏的煙火,又看了看這個救了自己命的人。好像知道了些什麽,但他沒有多說,隻是點了點頭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劉文中看著手裏的煙火看了許久,再抬頭時臉上多了些許傷感。


    餘亦在太師府門前停下了馬,也顧不得侍衛通報就衝進來府,徑直跑到了沈家一的臥房。


    臥房內,沈家一頭上纏著被鮮血浸透的紗布躺在臥榻上昏迷不醒。沈穆書正在給他把脈,緊皺的眉頭代表著受傷的嚴重程度。一旁的趙可兒眼裏早已噙滿了淚水,眼神死死地盯著沈家一。


    餘亦看了一眼地上麵盆裏鮮紅的血水,心跳得越來越快。


    沈穆書收回了手,餘亦也上前一步,展袖行禮,道:“沈太師。”這時兩人才注意到餘亦的到來,沈穆書趕忙起身扶起了餘亦。


    “家一現在如何了?”餘亦神情很緊張。


    沈穆書輕歎了一口氣,轉身幫自己的兒子蓋好了被子,才開口道:“橫梁正中了頭部,不知何時能醒。”


    聽到這話餘亦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當即就跪了下去。這可怕沈穆書嚇了一跳,可還沒等他上前扶起餘亦,一旁的趙可兒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沈伯伯,家一是為了救我才......”


    原本就在她眼眶裏打轉的淚水,這個時候再也控製不住地流了下來,趙可兒抽泣著,下麵的話也更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你們都起來吧,你們這麽跪著,他也醒不來啊。”沈家一上前先扶起了餘亦,“子臨,你和家一情誼我是知道的,可是在其位謀其職,這是他的責任,生命中有這一劫,便是躲不掉的。”


    餘亦心裏很難受,但也在沈穆書的攙扶下站起了身。沈穆書又附身扶起了趙可兒:“溫雅公主,請起吧,我兒可受不起這一跪。”


    為了不打擾沈家一休息,沈穆書將兩人帶到了正廳。沈煊和沈淩也提著大包大包的藥材回到了太師府。二人向餘亦行禮後先將藥材都交給了膳房,才回到正廳。


    因為餘亦隻在墨麟衛將士口中知曉了大概,他看向趙可兒,問道:“統查府到底發生了何事?”


    趙可兒又將現場發生的事情與在座的四人複述了一遍,但是從她的描述中怎麽看都是一起意外事故,隻是碰巧在這個時間斷開,碰巧趙可兒就在現場。僅此而已。


    眾人都陷入了沉默。


    可是前一天白江宜明明就檢查了統查府的所有架構,也為沒有固定好的架構做了固定。為什麽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餘亦不相信巧合,但是他無條件相信白江宜。


    “事有蹊蹺。”


    “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隻是......”沈穆書頓了頓,繼續說道,“子臨,統查府之職,你恐怕要先讓出來了。”


    餘亦呼出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他自然是知道的,若此事並非偶然,那麽對方一定是衝著自己來的。其目的就是讓他交出統查府。


    “餘亦。”


    餘亦聽到聲音就抬頭望去,還沒見到人,神色已經軟了幾分。


    “不是讓你回府嗎。”看著麵前的人,餘亦語氣裏有些責備。


    白江宜對他俏皮地撇了撇嘴,讓他不要鬧。隨後又向著沈穆書行了禮,道:“沈太師。”


    沈穆書臉上也堆滿了笑意,麵對這個自己女兒口中的閨中好友,他是一萬個喜歡,若不是陛下賜婚他曾都想上門為沈家一提親了。看到白江宜,沈淩也神色微動,欲言又止。


    白江宜直入了主題,道:“我去統查府看過了,斷裂的橫梁正是我昨日加固過的橫梁,可是它斷痕平整,更像是提前被鋸斷的。”


    稍微停頓了一下,白江宜繼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鋸斷的橫梁,沒有外力的情況下也不會輕易斷開,所以當時現場一定有人動手。”


    “既如此,有了線索便好查了許多。”沈穆書輕撫著自己的山羊胡,略微思考了一下,“子臨,明日上朝,定會有人彈劾你監管不力。你可知該怎麽做?”


    餘亦聞言,垂下眼眸陷入了思考,片刻後抬起頭,臉上浮現了幾分戲謔:“若有人彈劾我,我便與他爭論一番,讓陛下革了我的職。”


    此話一出,全場隻有沈穆書笑著點頭,其他人都是一臉震驚。而沈淩臉上的陰狠一閃而過。


    “家一你不必擔心。”沈穆書最後囑咐了一句,便擺了擺手,“去吧。”


    餘亦點了點頭後再次向沈穆書行禮後,便牽起了白江宜的手往外走去。她的手很涼,餘亦的手也握緊了幾分。


    回府的路上,白江宜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餘亦想讓陛下革了他的職。但又怕餘亦笑話她笨,所以一直沒問出口。她就是覺得這件事是因為自己沒有做好提前的準備才讓沈家一受傷,才讓餘亦陷入了這麽大的麻煩。


    餘亦可能是察覺到了她低落的情緒,握著她手的大拇指也不動聲色的輕輕撫著她嫩滑的肌膚。


    他的手有些粗糙,讓白江宜覺得有些癢。但她也發現自己沒有那麽難過了。


    “別怕,有我。”


    白江宜抬頭看著他,笑了。她摟住餘亦的手臂,將自己的頭靠了上去,頓時安心了許多。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天氣都沒那麽冷了。


    “嗯,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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