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徐四點頭,餘亦才滿意的站起了身。可剛轉過身,又一飛箭從密林中暴射而出,直奔徐四而去。


    飛箭劃過餘亦耳邊時,帶出的風也讓餘亦一驚,下意識就抬手抓去。


    徐四瞪大了雙眼,因為那支飛箭已經抵在了自己的額頭之上,箭頭的冰冷和鮮血的溫熱同時擴散到全身。


    而鄭冰州反應極快,再和餘亦確定過他無事之後,便迅速向著飛箭射出的方向追去。


    等徐四回過神才發現,餘亦抓著箭身的右手早已開始往下滴血。而受傷的餘亦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反而向他挑了挑眉,笑道:“欠我兩條命了。”


    墨麟衛軍營內,溫暖的火堆讓人困意不斷。一旁的茶案兩邊,餘亦和徐四相對而坐。連續兩次的和死亡擦肩而過讓他還沒有徹底回過神。


    餘亦為他沏了杯茶,等他喝下後才深深呼出一口氣。餘亦見他著模樣也沒有急著開口,就靜靜地煮茶。


    徐四喝完茶後,從一旁拿起了紙和筆,動手在上麵寫了好幾味藥材。寫完之後提給餘亦,道:“你讓下麵的人按我寫的去做,磨成粉後可以讓傷口更快的止血愈合。”


    餘亦笑了笑,接過了藥方卻放在了一邊低頭繼續煮茶。徐四正想讓他趕緊去配藥,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思索了片刻後才開口說道:“其實我不叫徐四,我姓徐,名陽秋。家中排行老四。”


    “徐陽秋。”餘亦朝他點了點頭,“好名字。”


    徐陽秋聞言尷尬地笑了笑撓了撓頭,繼續說道:“我們一家,四個兄弟,學文學武學醫的都有。”說到這他又垂下了頭,想要掩藏住自己的悲傷,“大哥考中了榜眼,可為了功名,被朝中官員的兒子活活打死。二哥三哥學武,兩個人都參了軍,一個死在了戰場,一個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可能也死了。”


    餘亦其實早就知道,自己抓住的三兒根本不是他的哥哥隻是為了將計就計一直沒有揭穿罷了。本想問問他的父母,但是也於心不忍沒有問出口。


    徐陽秋繼續說道:“我在找三哥的路上被騙去賭博,欠了好多錢,後來是蔡詠幫我還了欠款,條件就是讓我幫他做事兒。”


    說到這徐陽秋突然想起了什麽,自嘲的笑了笑:“總是以這皮囊示人,都快忘記自己的真麵目了。”


    說到這徐陽秋便站了起來,先後聳了聳雙肩。餘亦隻聽到一聲聲骨骼斷裂的聲音,這聲音讓他起滿了雞皮疙瘩。但眼前見到的東西根本讓他分不開心去顧及其他。


    因為眼前原本還佝僂著身體,後背隆起的徐陽秋,正在肉眼可見的長高,或者說是直起了背。等徐陽秋站直之後,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後背的隆起就掉落下來。站直後的徐陽秋竟也和餘亦一般高了。


    餘亦隻覺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了,自己還記得葉行舟同自己說過江湖中充滿了能人異士,但這恐怕不能這麽形容了吧。心裏想著餘亦還上前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新奇玩意兒,餘亦隻覺得這個觸感......太一言難盡了。就像是人肉,不管是觸感還是顏色都像,但它又沒有溫度,就算是剛從後背落下它依舊是冰涼的。


    餘亦又吃驚又不解,徐陽秋也看到了他的困惑,說道:“這是矽鈴花的果實做的,通過我一些手段就能做出來,不必驚訝。”


    說著自己又抬起手往自己的後勁處抓去,摸索了一會後像是抓住了什麽一般,猛地往前一撕,看得餘亦倒吸了一口涼氣。


    徐陽秋將人-皮麵具丟在了茶案上,拿手揉了揉自己的臉,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娘的,貼太久了好痛......”


    撕下偽裝後的徐陽秋露出了自己的真麵目,麵如冠玉,高挺筆直的鼻梁顯示出男性的剛美之氣,有著一雙子夜寒星一般的黑眸,冰冷明澈中略帶柔情的眼神,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驕傲氣息。臉龐看起來有些紈絝子弟的味道,笑起來也是盡顯張揚不羈。


    他與餘亦就像是兩個極端。餘亦是如大海般洶湧威嚴,讓人心生畏懼。而徐陽秋就像是平靜地河流讓人心曠神怡,不時掀起的波瀾也讓人眼前一亮。


    隻是此刻徐陽秋搓臉的動作和自己的氣質可以說是沒有絲毫關係,就像是皮囊和性格各長各的,互不相幹一般。


    看著眼前的一幕幕,餘亦微微一笑,做了個決定。


    其實餘亦早就充滿了好奇,求知欲讓他想知道這些是怎麽做到的,但是眼下還是正事兒要緊。輕咳了兩聲後,回歸了正題:“所以,鬼市幕後的操盤手就是蔡詠了?”


    徐陽秋此時也終於緩解了痛感,但是麵對餘亦的反應他有些吃驚,他抬手自我展示了一下,問道:“我這樣...你不好奇嗎?”


    餘亦也不藏著掖著,淡定地喝了口茶後,道:“好奇。”


    “那你就這反應?”徐陽秋的眉毛一上一下,臉上滿是震驚。


    餘亦將茶碗重新放下,看向了徐陽秋,道:“好奇,不代表要知道,而且今後有的是時間。”


    徐陽秋聞言就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一般,眼神躲閃起來,但嘴上還是問道:“為何這麽說?”


    “今後留在我身邊,如何?”餘亦為他把茶滿上,繼續說道,“我能幫你大哥報仇,也能幫你找到你三哥,條件就是留在我身邊。”


    徐陽秋渾身隻有嘴是硬的:“誰要留在你這破地方,天大地大,我不自在?”


    餘亦十分讚同的點頭:“是,徐兄誌在四方,是我唐突了。隻是你離開前,還需要幫我做一件事。”


    徐陽秋愣了愣神,隨後他便想到了餘亦要自己做什麽。


    隨後他便提審了下午抓回來的殺手,而徐陽秋則很主動的回到了自省室裏,關上門誰都不見。


    城外的別院裏,蔡詠再一次跪在了地上。俯身叩首:“相爺,屬下辦事不利,誰曾想這餘亦和手下的墨麟衛實力這般強,一百二十位殺手都沒能將他殺死。”


    劉文中背對著蔡詠,語氣很平淡:“那徐四呢?”


    蔡詠咽了口口水,道:“也失手了。”


    他已經準備好承受劉文中的怒火了,隻要他能饒自己一命,再被茶杯砸得頭破血流,也沒有關係。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劉文中語氣極其平淡,還帶著些無奈和惋惜:“蔡詠,事已至此,你怕是已經敗露了。”


    蔡詠雖不解為何劉文中不生氣,但也直起身畢恭畢敬道:“不會的,相爺。殺手都是死士,被活捉了就會吞下毒囊自盡。他們腹中還有偽造的白武信件,隻要被發現就能坐實白武是幕後之人。”


    劉文中歎了口氣,道:“那你可有想過,你的殺手想置徐四於死地,可他也沒死,更是知曉了你想殺了他,你覺得他還會保你嗎?”


    蔡詠聞言渾身一顫。這一點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與徐四都有書信往來,若他反水,自己怕是難逃一死了。


    蔡詠想到這,一瞬間,渾身就冒出了冷汗。當即重新磕頭,砸得地板震天響:“相爺,救我啊相爺。”


    劉文中歎了口氣,上前扶起了蔡詠,此時的蔡詠早已渾身顫抖,連站都站不穩了。


    “我有一法子能救你一名,你可想聽聽看?”


    蔡詠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連連點頭。劉文中又將自己的茶碗放在他的麵前,開口道:“明日早朝,若是餘亦拿出證據,指向你,你便將罪行一一認下。”


    原本都已經緩過來的蔡詠,一聽到這話更是不停搖頭,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萬萬不可啊相爺,我若是認罪,難逃一死啊。”


    “哎呀...你聽我說完先,可好?”


    蔡詠顫抖著點了頭,劉文中又將他重新扶回椅子上才繼續說道:“明日你就先將罪行認下,刑部尚書是我的門生,我會讓他以收集證據為由先將你收押,過幾日我便便在刑部大牢造一場火災,再用一個死人,將你替換出來。到時刑部大牢走水,你不幸被燒死,麵目全非。實則金蟬脫殼,後半輩子便由我來負責,如何?”


    蔡詠越聽越心動,眼下自己若是暴露自己難逃一死。就算是供出了劉文中,以他和安帝的交情也能免得一死,等著自己的還是一死。不管如何都是死,而現在有一條能活下來的路,為什麽不走?


    蔡詠在心裏猶豫了片刻,再一次跪在地上,重重的叩首:“相爺將我當成自己人,救我一命,我感激不盡,等我出來後,若相爺有需要我必將萬死不辭!”


    “快起來吧。”劉文中又一次將他扶起,“你我相識十餘年,我豈有不救你之理?隻是救你出來之前,你有些皮肉之苦,還是躲不掉的。”


    能活下來已是不易了,一頓打能算得了什麽?


    蔡詠連忙擺手道:“無妨!多謝相爺救命之恩。”


    劉文中佩服的點了點頭,輕聲道:“今日回去好好歇息,明日也有一場硬仗等著咱們呐。”


    如果說先前蔡詠對劉文中還有防備,那這聲“咱們”就將先前的防備一掃而空。因為之前相安無事的時候劉文中從未提起過表麵他們是自己人的詞,可此刻自己將死之時他卻說出了“咱們”這不就是將他當作自己人了嗎?


    蔡詠心裏的不安也隨著一掃而空,笑著展袖行禮告退。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腳剛踏出了別院的門,劉文中後腳就換上了陰冷至極滿是厭惡的表情。


    ......


    等餘亦審訊完殺手走出刑訊室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他先是去了一趟自省室想要找徐陽秋,可他還是閉門謝客。餘亦知道他在糾結什麽,所以也不曾糾纏,上馬就往帝都城而去。


    臨王府內,白江宜已經一天沒見到餘亦了。她知道他是幫自己伸冤去了,隻是一日未歸全府上下又沒人知道他的行蹤,白江宜不免有些擔心,但又不能出臨王府的門所以就坐在大門的門檻上等著餘亦回來。


    一等便等到此時,期間林伯還送來了晚膳她也沒有胃口,一天隻喝了幾口水。


    等餘亦駕馬回到臨王府的時候,就看到白江宜小小的一隻,狐裘鬥篷蓋在身上靠在一旁睡著了,身邊還生著溫暖的爐火。


    餘亦有些心疼,趕忙上前將她抱起,就往府內走去。


    白江宜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看到了自己等了一天的餘亦。她抬手摟住他的脖子,把頭埋進了他的頸窩:“你終於回來了。”


    軟糯的語氣和說話時呼出的暖氣,撩撥得餘亦直發癢。強忍下來之後才開口責備道:“為什麽這麽晚還在府門口?”


    “等你。我想你了。”


    短短的幾個字就讓餘亦心裏的火滅得幹幹淨淨,眼裏也那裏還有責備之色,隻留下了心疼。


    “下次不許這樣了,會受風寒的,日後你就是定安居的東家了,你受了風寒,誰幫你去管定安居?”餘亦安慰道。


    白江宜沒有答話了,隻是在他頸窩裏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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