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傾灑在荒涼的山梁上。
巨石間，因為山上缺土，一群戰士正用石塊壘墳。
新墳旁邊巨石上，一名戰士用小刀在上邊刻出歪歪扭扭的大小兩行字。
大字：獨立團九營三子之墓...
旁邊小字落了時間...
胡義手中攥著軍帽，看著旁邊忙碌的戰士。
即使見慣犧牲，仍然被旁邊草草掩埋犧牲哨兵的氣氛所感染。
半仙正在剛刻完字的墓碑前晃著腦袋：“山梁上沒靠山風水不大好，三子啊，你先將就一下，要是大夥這回能活著離開，一定會將你搬到峽穀下邊，給你個左有青龍、右有白虎的風水寶地...”
圍著新墳抽泣的戰士們停下動作，戴上軍帽。
李響捧著用布墊著的毒氣彈彈殼走到胡義麵前：“口徑九十四，不是常規迫擊炮彈。”
胡義沒有說話，把軍帽帽簷彎成弧，戴在頭上。
看向北邊遠處山頂。
很快，田三七在月光下小跑過來：“報告，峽穀裏的鬼子已經散開宿營，暫時沒動靜！”
胡義點了點頭，掏出懷表，借著皎潔的月光看了看，然後攥在手裏，仍有說話。
沒多會兒。
羅富貴從西邊灌木叢中晃悠過來，人沒到就開始嚷嚷：“胡老大，西邊全是懸崖峭壁，都安排好了，鬼子肯定上不來...”
胡義轉頭看向北麵：“等大狗跟楊瘋子回來再說...”
王小三也湊了過來：“丫頭帶著王銀枝審問那高排長，除了知道他說漏嘴知道他叫高橋一郞之外，部隊番號..混進來目的...打死都不說...”
時間在慢慢流逝。
月亮慢慢偏西。
被胡義安排向北偵察的大狗跟楊瘋子終於回來。
大狗臉色有些難看：“胡長官，特麽北邊山穀裏鬼子太多，就算對麵山頭有援軍，咱們也過不去...”
楊瘋子表示同意：“過不去...”
胡義皺著眉頭再次看表：“先坐，商量一下...”
胡義扯出地圖，羅富貴立即擰亮了手電。
胡義指著剛標注地圖：“這是我們目前位置，處於通天峽東邊山梁上，東、西、北邊都有鬼子部隊，後邊有鬼子追兵，山區地形複雜，利於防守不利於進攻，同時，也不利於我們突圍！
打著嗬欠的齊老匪聞聲湊了過來：“鬼子雖然人多，但峽穀那麽長，現在肯定沒有完全合圍，現在正好趁鬼子立足未穩...”
胡義搖了搖頭：“鬼子包圍圈看似漏洞很多，一旦我們突圍，除了順著山梁殺回馬槍，都必須進入山穀，而不管從哪個方向進入山穀，戰鬥一打響，鬼子都能調集兵力迅速合圍...”
“要不...分頭行動？”旁邊的大狗立即建議，以他的逃跑的本事，再利用隊伍中的軍裝化裝成鬼子，在這荒山野嶺突破鬼子包圍，絕對沒多大問題。
羅富貴立即表示反對：“分頭突圍容易被鬼子各個擊破...”
“特麽山區這麽大，真要是到處響槍，小鬼子調集兵力各個包圍也要時間，利用這點時間咱們早跑了！”
“那傷員呢？”
“呃...”大狗翻了翻白眼，有心想說能跑出去就算萬幸，這時候哪還有心情管傷員，不過這話可說不得，一時無語。
楊瘋子忽然開口：“胡營長...”
聽到楊瘋子說話，胡義抬頭：“你說...”
“呆不長...”楊瘋子脹紅了臉，努力想多說了幾個字，卻沒成功。
“呆不長？你個狗娘養的，說話難道就隻能說半截...”齊老匪勃然大怒。
楊瘋了麵色恢複平靜，根本不理會齊老匪。
胡義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小鬼子如今在我們周圍至少安排了一個聯隊，這麽多鬼子，他們的目標絕對不可能僅僅是我們！”
說到這裏，胡義再次看地圖：“鬼子這麽多人出現在這裏，他們的目標隻可能有兩個，一是北上去師指揮部，二是斷西邊友軍退往山區的後路！”
胡義也終於想通細節：“而我們，在平原時剛好被鬼子挺進隊盯上，所以，鬼子想利用我們順手釣出特務團。”
齊老匪插了一句：“這叫摟草打兔子...”
敵情分析完，胡義不再猶豫：“山裏八路軍作戰部隊原本不多，僅僅兩天時間，馬良能帶回的援軍絕對不會很多...很可能隻是地方部隊，根本靠不住，所以，最終我們還得靠自己！”
楊瘋子對胡義的分析表示認可：“怎麽做？”
“派人連夜穿過敵人包圍圈空檔，聯係上援軍到東邊接應，明天夜裏，向東邊下到峽穀，再利用援軍準備好的繩梯，攀絕壁直接上峽穀東邊的山梁，強行突圍！”
齊老匪晃著腦袋：“你的意思是...我們明天得在山梁上守一天，要是鬼子大舉進攻，就我們這點人，要堅持到天黑，難度可不小...”
旁邊的田三七見這老土匪不同意營長的安排，立即不滿：“那你想怎麽樣？”
“嘿嘿，今天晚就走，隻要咱們向東，北邊的援軍看到戰鬥打響，自然會去東邊。”
田三七譏諷道：“距離天亮頂多還有三個小時，你覺得三個小時的時間，咱們能從敵人眼皮底下溜掉？再說，戰鬥打響後，一千多號鬼子堆在山穀裏，咱們這點人怎麽打？更別說咱們一走就得放棄山梁，南邊的鬼子自然會上來，直接在山頭丟石頭都能把咱們全部砸死...”
齊老匪沒好氣：“他娘的總比在這裏等天亮後跟鬼子打硬仗要好...”
旁邊的羅富貴撇了撇嘴，罕見地表態支持田三七：“也許鬼子圍而不打也有可能，說不定...天亮後還能睡個好覺！”
楊瘋子並不大習慣九營這種遇到事情七嘴八舌亂糟糟討論的氛圍。
現在是行軍打仗，不是開門做生意。
這時候胡營長作為隊伍主官，應該拿出魄力，果斷地作出決定。
需要的是勇往直前的勇氣。
哪怕是錯誤的決斷，也不能優柔寡斷，而不是拿種事來討論。
不過，作為突擊人員，他也並不怎麽擅長指揮，不想摻和這種沒水平的討論。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胡義低喝一聲：“都閉嘴，命令...”
七嘴八舌的討論總算有了結果，楊瘋子仔細聽著胡義的命令。
心裏暗想...八路靠這種集困廣益的辦法，跟國軍纏鬥了十多年？
一片黑影悄悄往南流淌，接近瀑布位置。
胡義領頭，李響、大狗、楊瘋子跟熟悉地形的王銀枝，一行五人趴在東邊峽穀絕壁上稀疏的灌木叢中。
月已偏西，月光照不見東邊懸崖。
瀑布水量不大，但嘩嘩聲卻不少，完全能掩蓋下去時可能弄出的落石聲。
胡義盯著光線慢慢變暗的峽穀，叮囑：“如果確實有困難，下山的繩索會一直給你們留著，想辦法回來...”
王銀枝信心滿滿：“胡營長你放心，這下邊是個深潭，鬼子雖然會選擇在這裏紮營，但峽底到處是石頭...”
按計劃，楊瘋子跟大狗王銀枝楊瘋子三人要在天亮前從敵人營地間穿過，並且在天亮前向東攀上山梁。
再沿著峽穀東邊山梁向北，找到援軍，將援軍安排到東邊接應。
借著夜色，楊瘋子第一個抓著繩索向滑進黑暗。
趴在懸崖邊上的羅富貴忽然問：“胡老大，這姓楊的...你這麽相信他？”
胡義搖了搖頭：“別的人可能投降鬼子，但他...一定不會！”
“姥姥的那傘兵團的人真有大狗說的那麽厲害？”
“應該不差...”
穀底。
頭頂天空月光朦朧。
穀地黑漆漆一片，加上瀑布衝擊出來的水汽，稍遠點的地方根本看不見。
潭水冰涼，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很是難受。
大狗躲在一塊巨石後掩護。
楊瘋子貓著腰在潭水邊緣貼著石頭向東。
鬼子營地就在前方不遠處的，點起的一堆篝火照亮了一小塊範圍。
卻剛好卡在出峽穀的路邊。
一個巡邏班在峽穀裏來回走動。
現在必須找出藏在某個黑暗處的鬼子固定哨。
王銀枝從大狗旁邊探出頭：“現在不能走小路，隻能順著小溪過去...”
好半晌之後，也沒找出固定哨的位置。
楊瘋子決定不再等待，直接從溪水裏冒出來，還故意弄出不小的動靜。
黑暗中一個聲鳥語喝斥：“誰？口令...”
楊瘋子早有準備，捏著鼻子：“高橋一郞...”
黑暗中另一個聲音滿是興奮：“高橋君，都在等你...”
楊瘋子身形比高橋一郞高壯不少，不得不貓著腰，語氣淩厲低聲鳥語：“八嘎，小聲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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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石間，因為山上缺土，一群戰士正用石塊壘墳。
新墳旁邊巨石上，一名戰士用小刀在上邊刻出歪歪扭扭的大小兩行字。
大字：獨立團九營三子之墓...
旁邊小字落了時間...
胡義手中攥著軍帽，看著旁邊忙碌的戰士。
即使見慣犧牲，仍然被旁邊草草掩埋犧牲哨兵的氣氛所感染。
半仙正在剛刻完字的墓碑前晃著腦袋：“山梁上沒靠山風水不大好，三子啊，你先將就一下，要是大夥這回能活著離開，一定會將你搬到峽穀下邊，給你個左有青龍、右有白虎的風水寶地...”
圍著新墳抽泣的戰士們停下動作，戴上軍帽。
李響捧著用布墊著的毒氣彈彈殼走到胡義麵前：“口徑九十四，不是常規迫擊炮彈。”
胡義沒有說話，把軍帽帽簷彎成弧，戴在頭上。
看向北邊遠處山頂。
很快，田三七在月光下小跑過來：“報告，峽穀裏的鬼子已經散開宿營，暫時沒動靜！”
胡義點了點頭，掏出懷表，借著皎潔的月光看了看，然後攥在手裏，仍有說話。
沒多會兒。
羅富貴從西邊灌木叢中晃悠過來，人沒到就開始嚷嚷：“胡老大，西邊全是懸崖峭壁，都安排好了，鬼子肯定上不來...”
胡義轉頭看向北麵：“等大狗跟楊瘋子回來再說...”
王小三也湊了過來：“丫頭帶著王銀枝審問那高排長，除了知道他說漏嘴知道他叫高橋一郞之外，部隊番號..混進來目的...打死都不說...”
時間在慢慢流逝。
月亮慢慢偏西。
被胡義安排向北偵察的大狗跟楊瘋子終於回來。
大狗臉色有些難看：“胡長官，特麽北邊山穀裏鬼子太多，就算對麵山頭有援軍，咱們也過不去...”
楊瘋子表示同意：“過不去...”
胡義皺著眉頭再次看表：“先坐，商量一下...”
胡義扯出地圖，羅富貴立即擰亮了手電。
胡義指著剛標注地圖：“這是我們目前位置，處於通天峽東邊山梁上，東、西、北邊都有鬼子部隊，後邊有鬼子追兵，山區地形複雜，利於防守不利於進攻，同時，也不利於我們突圍！
打著嗬欠的齊老匪聞聲湊了過來：“鬼子雖然人多，但峽穀那麽長，現在肯定沒有完全合圍，現在正好趁鬼子立足未穩...”
胡義搖了搖頭：“鬼子包圍圈看似漏洞很多，一旦我們突圍，除了順著山梁殺回馬槍，都必須進入山穀，而不管從哪個方向進入山穀，戰鬥一打響，鬼子都能調集兵力迅速合圍...”
“要不...分頭行動？”旁邊的大狗立即建議，以他的逃跑的本事，再利用隊伍中的軍裝化裝成鬼子，在這荒山野嶺突破鬼子包圍，絕對沒多大問題。
羅富貴立即表示反對：“分頭突圍容易被鬼子各個擊破...”
“特麽山區這麽大，真要是到處響槍，小鬼子調集兵力各個包圍也要時間，利用這點時間咱們早跑了！”
“那傷員呢？”
“呃...”大狗翻了翻白眼，有心想說能跑出去就算萬幸，這時候哪還有心情管傷員，不過這話可說不得，一時無語。
楊瘋子忽然開口：“胡營長...”
聽到楊瘋子說話，胡義抬頭：“你說...”
“呆不長...”楊瘋子脹紅了臉，努力想多說了幾個字，卻沒成功。
“呆不長？你個狗娘養的，說話難道就隻能說半截...”齊老匪勃然大怒。
楊瘋了麵色恢複平靜，根本不理會齊老匪。
胡義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小鬼子如今在我們周圍至少安排了一個聯隊，這麽多鬼子，他們的目標絕對不可能僅僅是我們！”
說到這裏，胡義再次看地圖：“鬼子這麽多人出現在這裏，他們的目標隻可能有兩個，一是北上去師指揮部，二是斷西邊友軍退往山區的後路！”
胡義也終於想通細節：“而我們，在平原時剛好被鬼子挺進隊盯上，所以，鬼子想利用我們順手釣出特務團。”
齊老匪插了一句：“這叫摟草打兔子...”
敵情分析完，胡義不再猶豫：“山裏八路軍作戰部隊原本不多，僅僅兩天時間，馬良能帶回的援軍絕對不會很多...很可能隻是地方部隊，根本靠不住，所以，最終我們還得靠自己！”
楊瘋子對胡義的分析表示認可：“怎麽做？”
“派人連夜穿過敵人包圍圈空檔，聯係上援軍到東邊接應，明天夜裏，向東邊下到峽穀，再利用援軍準備好的繩梯，攀絕壁直接上峽穀東邊的山梁，強行突圍！”
齊老匪晃著腦袋：“你的意思是...我們明天得在山梁上守一天，要是鬼子大舉進攻，就我們這點人，要堅持到天黑，難度可不小...”
旁邊的田三七見這老土匪不同意營長的安排，立即不滿：“那你想怎麽樣？”
“嘿嘿，今天晚就走，隻要咱們向東，北邊的援軍看到戰鬥打響，自然會去東邊。”
田三七譏諷道：“距離天亮頂多還有三個小時，你覺得三個小時的時間，咱們能從敵人眼皮底下溜掉？再說，戰鬥打響後，一千多號鬼子堆在山穀裏，咱們這點人怎麽打？更別說咱們一走就得放棄山梁，南邊的鬼子自然會上來，直接在山頭丟石頭都能把咱們全部砸死...”
齊老匪沒好氣：“他娘的總比在這裏等天亮後跟鬼子打硬仗要好...”
旁邊的羅富貴撇了撇嘴，罕見地表態支持田三七：“也許鬼子圍而不打也有可能，說不定...天亮後還能睡個好覺！”
楊瘋子並不大習慣九營這種遇到事情七嘴八舌亂糟糟討論的氛圍。
現在是行軍打仗，不是開門做生意。
這時候胡營長作為隊伍主官，應該拿出魄力，果斷地作出決定。
需要的是勇往直前的勇氣。
哪怕是錯誤的決斷，也不能優柔寡斷，而不是拿種事來討論。
不過，作為突擊人員，他也並不怎麽擅長指揮，不想摻和這種沒水平的討論。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胡義低喝一聲：“都閉嘴，命令...”
七嘴八舌的討論總算有了結果，楊瘋子仔細聽著胡義的命令。
心裏暗想...八路靠這種集困廣益的辦法，跟國軍纏鬥了十多年？
一片黑影悄悄往南流淌，接近瀑布位置。
胡義領頭，李響、大狗、楊瘋子跟熟悉地形的王銀枝，一行五人趴在東邊峽穀絕壁上稀疏的灌木叢中。
月已偏西，月光照不見東邊懸崖。
瀑布水量不大，但嘩嘩聲卻不少，完全能掩蓋下去時可能弄出的落石聲。
胡義盯著光線慢慢變暗的峽穀，叮囑：“如果確實有困難，下山的繩索會一直給你們留著，想辦法回來...”
王銀枝信心滿滿：“胡營長你放心，這下邊是個深潭，鬼子雖然會選擇在這裏紮營，但峽底到處是石頭...”
按計劃，楊瘋子跟大狗王銀枝楊瘋子三人要在天亮前從敵人營地間穿過，並且在天亮前向東攀上山梁。
再沿著峽穀東邊山梁向北，找到援軍，將援軍安排到東邊接應。
借著夜色，楊瘋子第一個抓著繩索向滑進黑暗。
趴在懸崖邊上的羅富貴忽然問：“胡老大，這姓楊的...你這麽相信他？”
胡義搖了搖頭：“別的人可能投降鬼子，但他...一定不會！”
“姥姥的那傘兵團的人真有大狗說的那麽厲害？”
“應該不差...”
穀底。
頭頂天空月光朦朧。
穀地黑漆漆一片，加上瀑布衝擊出來的水汽，稍遠點的地方根本看不見。
潭水冰涼，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很是難受。
大狗躲在一塊巨石後掩護。
楊瘋子貓著腰在潭水邊緣貼著石頭向東。
鬼子營地就在前方不遠處的，點起的一堆篝火照亮了一小塊範圍。
卻剛好卡在出峽穀的路邊。
一個巡邏班在峽穀裏來回走動。
現在必須找出藏在某個黑暗處的鬼子固定哨。
王銀枝從大狗旁邊探出頭：“現在不能走小路，隻能順著小溪過去...”
好半晌之後，也沒找出固定哨的位置。
楊瘋子決定不再等待，直接從溪水裏冒出來，還故意弄出不小的動靜。
黑暗中一個聲鳥語喝斥：“誰？口令...”
楊瘋子早有準備，捏著鼻子：“高橋一郞...”
黑暗中另一個聲音滿是興奮：“高橋君，都在等你...”
楊瘋子身形比高橋一郞高壯不少，不得不貓著腰，語氣淩厲低聲鳥語：“八嘎，小聲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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