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梁上槍聲急促。


    山穀兩邊跟著傳來零星槍聲。


    往兩翼偵察的警戒哨也撞上小鬼子。


    急促喘息的金山川嚇壞了,連續行軍帶來的疲憊,讓他雙腿不受控製顫抖。


    他也曾經叱吒風雲,一腔熱血為了黨國寧願肝腦塗地。


    沒有根基的他不惜手段拚命往上爬,慢慢地,身居高位後,才發現上層為了各自利益而勾心鬥角。


    那時候他的手上已沾了太多的血。


    不僅有八路...


    還有弄錢地方而弄死的地方豪紳...


    甚至還有暗下黑手弄死與自己競爭的同僚...


    八路被攆走不見蹤影。


    但要再呆在地方,遲早會被以前得罪的仇家暗殺。


    有了錢之後開始惜命,為了保命花了不少錢,通過諸多關係才成功混入軍隊。


    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軍隊仍然是鐵板一塊,除了能保小命之外,誰都不鳥自己這位外來人。


    慢慢地,心裏又開始不甘。


    要麽繼續沉默當個富家翁軟蛋,要麽拚一拚出人頭地!


    他選擇了後者,利用自己軍統監軍的特殊身份,拚命地找存在感覺。


    他很清楚,如果不能壓住這些大頭兵,挨黑槍甚至半夜被人用麻袋裝了活埋都有可能!


    上戰場原本是大頭兵的事,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作為“監軍”也會有上戰場的時候!


    心情跟天空上那片一直跟隨的烏雲一般灰蒙蒙。


    在兩手下攙扶下,拖在疲憊的雙腿跟著警衛往北撤...


    剛到半山腰,山梁頂上再次傳來槍聲...


    副參謀長正藏在一塊石頭後看手表。


    趕緊湊了過去,靠在石頭後喘氣。


    副參謀臉色變得嚴肅:“時間快到了,立即開機...持續聯係...”


    這時候已到生死關頭,再省電池也沒用...


    電台指示燈開始閃爍,一串電波迅速在大山深處散開。


    “報告,一零六回電...”


    “念...”


    “我部於白雲觀陷入四麵包圍,與六倍於我之敵苦戰,暫抽不出人手,不要向我部靠攏...”


    “你說什麽?”副參謀長愣了。


    旁邊的張為民端著望遠鏡仔細觀察,嘴裏不斷地發出命令。


    好半晌之後,摘下頭頂的鋼盔,望遠鏡跟著轉回身後的山梁頂。


    他心裏清楚,南邊山梁的尖兵班...已經全部為黨國盡忠!


    副參謀長的聲音傳進耳中:“張營長,我命令你,無論如何都必須奪回山頭!”


    “是!”張為民答應一聲,立即對旁邊傳令兵下令:“一排向左翼運動,二排向右翼展開,三排作預備隊,不惜一切代價,拿下山頭...”


    下完命令,張為民心裏苦澀:拿下山頭後又能怎麽樣?


    死守?


    還是突圍?


    原本以為有八路阻擊北邊的鬼子追兵,自己對金山川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的舉動並沒有反對。


    自己幫了八路一回,八路救了參謀們一回,算是扯平。


    而現在,難道還好意思請人家再來救一次?


    土八路一向記仇,他們會有那麽好說話?


    如今南邊駐地不能回,天下這麽大,似乎沒有了自己這幾個人的落腳地!


    除非...撤回黃河以南!


    但是,在沒有得到戰區命令,就算撤回去,各級指揮官都得上軍事法庭!


    而手下的弟兄們,將毫無懸念被編入敢死隊當炮灰...


    曾經,敢死隊也是英勇的代名詞。


    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麵對打陣地戰是日軍的精準射擊,敢死隊幾乎是必死隊!


    他聽說過一隻能很“打”的部隊,在某一場大戰中出現過八批敢死隊全體陣亡,其過程慘烈程度僅看簡報就頭皮發麻,最後友軍在關鍵時刻增援才艱難取得勝利,戰後統計的結果,被炮彈震暈的唯一活口,在戰地醫院中也沒能挺過三天!


    望遠鏡轉向西邊,一隻鬼子隊伍在一裏外悄悄出現,看不清人數。


    山穀東邊一裏地左右,另一支鬼子隊伍鍬鎬齊飛,正就地建立陣地...


    如果打遭遇還有機會衝擊一下,現在鬼子建了陣地,自己衝,純粹是送死,全連拚光,估計也幹不過鬼子...


    人就是這樣,長期打敗仗,潛意識認為對手強大。


    傷兵滿營的九營敢衝擊鬼子陣地,論武器並甚至比不過衝鋒槍占三分之一的張為民連。


    至少,九營兵潛意識中從來不認為小鬼子有多強大。


    鬼子的標簽就是腿短,人矮,整體射擊水平高...


    九營射擊水平高的其實根本沒幾個人,很多人打的子彈甚至比不過友軍平時訓練打的子彈!


    九營完全是屬鬣狗的,打不過就跑,實在跑不了就跟你拚,實在逼急了跟著就會冒出一股狠勁,就算是獅子我也敢跟你硬幹!


    對那些治安軍、偵輯隊老鼠一樣的家夥甚至不屑動手。


    所以九營跟平原上的很多部隊又不一樣,上級沒有命令,鬼子沒來惹的時候,不會主動去打炮樓,招惹小鬼子。


    吃飽喝足後,窩在自己鬣狗窩裏舔身上的傷口。


    馬良根本不認為自己這個班能跟特務團比。


    靠近山梁上方的陣地不時傳來爆炸聲。


    偶爾探頭看一看。


    楊瘋子忽然開口:“能走不?”


    馬良愣了一下:“我能走,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走...”


    能不能離開?


    為什麽?


    鬼子明顯在試探,他們絕對還留了一手...


    “小鬼子肯定讓飛機過來,這個事我們都知道啊?”


    “想當然...”


    “什麽意思?”


    旁邊大狗搖了搖腦袋:“他的意思是:以為換上鬼子軍裝,特麽的鬼子就分辨不了,純屬做夢...他們有一套自己的聯係方式...”


    馬良愣了一下:“姓楊的,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習慣了...”楊瘋子搖了搖頭,忽然站了起來。


    馬良正要再問,一陣轟鳴聲從東邊傳來。


    劉滿河正焦急地大叫:“動作再快一點...趕緊將東西送下去,不然來不及了...”


    一件件灌木山藤茅草編成的半成品“蓑衣”送往下邊棱線陣地。


    “其他人立即隱蔽...”劉滿河年齡不大,指揮沉著。


    山上灰影一大片往身上套同樣是半成品的蓑衣,鑽茅草,進灌木。


    王銀枝將一捆茅草丟給楊瘋子,趕緊蓋起來...


    許小梅是為數不多將簑衣編完的人,看著王銀枝的背影啐了一口:“狗改不了吃屎!”


    唐小衛身上蓋上了奇怪的茅草做的蓑衣,一眼就看出這東西根本不能遮風也不能擋雨,但確實是個好東西。


    準確來說,這根本不叫蓑衣,叫雜草毯更貼切。


    特務連長親自給他蓋好蓑衣,還叮囑:“天上飛機靠近的時候,千萬別動,等飛機飛遠調頭的時候趁機多扔幾個手雷,不要扔手榴彈,明白嗎?”


    “為啥?”


    連長耐心解釋:“因為手榴彈屁會冒煙兒...”


    “可是,手雷我扔不了那麽遠...”


    “扔到敵人附近就扔,實在扔不到就算了...”


    手榴彈有效殺傷範圍十米左右,一般部隊戰士,三十米合格,四十米優秀,能扔上六十米的鳳毛麟角!


    特務連投彈遠且準的人並不少,扔個七八十米自然也沒什麽問題,但能扔到什麽位置,自己都很可能不知道...


    關鍵是,要投得遠身體就必須得抬高,白白給射擊水平高到一打一個準的鬼子當靶子!


    像唐小衛那樣,幾乎不冒頭仍然能扔一個,敵人擲彈筒啞一個,再扔一個敵人機槍啞一挺,根本沒有一個人能做到!


    這玩意兒就是個怪胎,鬼子兩個組四個擲彈筒僅打兩輪就被他一個人全敲掉。


    其中一個組還發生規模不大的殉爆...


    重點是鬼子擲彈組在山道兩邊,散得很遠,西邊山坡上的擲彈筒組與唐小衛所處的位置至少得有一百二十米!


    剛開始,他認為這他娘的根本不科學!


    絕對不可能有人能扔這麽遠!


    曾經一起參加祈縣暗殺鬼子挺進隊行動,九九五大三粗的羅富貴都不行!


    (先更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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