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長?”


    殷郊眼中一亮,“仙長在哪裏?快快請上來。”


    自打遇到國師申公豹之後,這位商王便對修仙問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妄想著自己能夠長生不老,登仙得道,成為一個長生久視的帝王。


    隻不過他拜師申公豹二十載未有寸進。


    這倒不是因為他資質平平,而是因為他乃是得享人道氣運庇護的帝王。


    這是人道天規。


    莫說是他這個為了修仙荒廢朝政的帝王,便是此前的三皇五帝哪一個不是驚才絕豔之輩,可他們依然無法踏足仙道。


    眼見商王枉顧國事,竟要在此刻召見仙長,比幹忍不住皺起眉頭,上前兩步道:“大王,眼下正值我大商存亡之際,當以國事為重!”


    殷郊瞪了他一眼,不悅道:“皇叔祖沒聽武庚說嗎?這兩位仙長是來相助我大商的,有他們在,我大商定可轉危為安。”


    比幹搖頭道:“大王此言謬矣!大商社稷不穩,大王自當反思己過,革除弊政,休整兵戈,籌備糧草,擇能人將士伺機擊潰來犯之敵,怎可將國運依托於方外之人手中?


    那些仙神固然神通廣大,但治國治軍並非他們擅長,譬如國師大人雖然手段高明,但於軍伍之事卻隻通皮毛。”


    “王爺此言甚是!”


    宰相商容出得班列道:“若非大王此前聽信國師讒言,將武成王黃飛虎和聞太師派出去攻打犬戎和西羌,就憑姬昌、薑桓楚他們如何敢起兵反商?”


    聽到這話,一旁無聊到幾乎快要打瞌睡的申公豹眯了眯眼,冷聲道:“宰相大人這是把我當做奸佞小人,還是把大王當做無道昏君?”


    他一開口,費仲和尤渾這兩個寵臣連忙跟上幫腔,瞪著老宰相斥罵道:


    “商容!你敢誹謗君上!”


    “好你個商容,竟敢當眾辱罵大王和國師!”


    剛才殷郊便有些遷怒於商容,此刻聽到國師及費仲、尤渾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來人,把這個老家夥拖下去!”


    殿內的金瓜武士立刻上前,拖著老宰相便走。


    比幹本想求情,但見殷郊沒再提斬頭一事,便皺著眉頭放棄了這個念頭。


    五大顧命大臣,有四個不在場,朝堂之上滿是費仲、尤渾之流,縱然他是身份尊貴、手握大權的皇叔祖此刻也是獨木難支。


    解決了吵吵鬧鬧的商容,殷郊也沒忘了正事,熱切地盯著武庚道:“你說的那兩位上仙呢?還不快請進來!”


    武庚點點頭,正要轉身退出大殿,卻聽那費仲語帶不屑道:“什麽上仙,八成又是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大王,咱們國師才是真正的得道上仙!”


    殷郊本來聽了前半句還有些不悅,待聽到後半句,連忙點頭笑道:“愛卿所言甚是,國師出身玉虛宮,乃是聖人弟子,自然不是尋常仙神可以與之相比的。


    罷了,罷了,這兩個所謂上仙不見也罷。”


    申公豹自矜一笑,“大王見見也是無妨。”


    他自忖自己近來得了那一道關鍵氣運之後道行大增,已經隱約觸摸到了萬劫不滅的金仙門檻,尋常的散仙哪裏會是自己的對手。


    倘若對方道行比自己要高,那也無妨,自己身為玉虛宮門下,三界之中誰還能不賣個麵子?


    聽到他這麽說,殷郊頓時喜笑顏開,望著武庚道:“三弟快去把二位上仙請來。”


    武庚領命退去,不多時便帶著一對年輕男女走進大殿。


    殷郊欣喜地望了一眼,隨即有些失望地移開目光。


    和國師比起來太普通了。


    雖然一眼看去,男的英俊瀟灑,女的清麗無雙,但殷郊並不滿意。


    他想看到的,是像國師那樣的仙風道骨。


    而這一對年輕男女雖然也不似凡俗中人,但身上卻沒有那種飄飄欲仙的仙氣。


    “大王,這二位便是臣弟所說的兩位上仙。”


    武庚引薦道:“這位是雲中子道長,旁邊的是他的師姐黃鸝道君。”


    “哦。”


    坐在王位上的殷郊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一旁的尤渾一看大王興致不高,心裏便有了數,喝道:“君王麵前,你二人為何不拜?”


    話音剛落,便有一道低語聲響起:“這兩個肯定是江湖騙子,待會可要好好勒索一番。”


    商王皺眉道:“剛剛誰在說話?”


    殿內一眾大臣也在四處打量。


    那低語聲再次響起,“奇怪,他們在找什麽?”


    商王冷眼望著一眾大臣道:“這是怎麽回事?”


    一眾大臣盡皆搖頭,而那低語聲再度響起,“什麽怎麽回事,這昏君修仙修得腦子壞掉了嗎?也是,就他那資質還不及我和費仲呢。呃,這昏君看我幹嘛……糟了!”


    商王暴怒道:“來人!把尤渾這狗賊拖出去斬了!”


    ……


    尤渾哭天搶地地被金瓜侍衛給拖了出去。


    商王目光望向雲中子和小黃鸝,“適才是哪位上仙施展神通?竟能讓旁人聽到那狗賊的心聲,而他自己卻還不自知。”


    雲中子微笑道:“些許末技,算不得神通,不足掛齒。”


    商王隻當他是在謙虛,大笑道:“果然是得道上仙,不知兩位上仙在哪座洞府修行?”


    雲中子也不隱瞞,微笑道:“我於武夷山修行。我與師姐此番下山乃是奉師命匡扶大商。”


    “武夷山?”


    申公豹忽地開口道:“你二人是天極宗門下弟子?”


    “非也。”


    雲中子搖了搖頭,“天極宗在前山主峰,我們的道場在後山幽穀。”


    “這樣啊。”


    申公豹笑了笑,眉眼間隱隱露出一絲輕蔑。


    適才他也沒有發覺尤渾是何時中招的,這讓他心裏一驚,覺得麵前這二人的道行深不可測。


    可問明出處之後,他便放下心來。


    武夷山除了截教三代弟子開創的天極宗還算不錯外,餘者皆不在他眼裏。


    這時,商王殷郊笑著道:“二位上仙,容我為你們引薦一下。這位是我大商國師申公豹,乃是玉清聖人親傳弟子。”


    雲中子微微頷首,望著申公豹道:“國師既為闡教弟子,為何不去往西岐和你那些師兄一道?”


    申公豹臉色一僵,暗中運轉元神傳音想要警告雲中子不要多管閑事,卻不料自己的元神傳音之法壓根無法與對方的元神建立聯係。


    這讓他心中頓時生出一絲不妙的預感。


    一旁的比幹察言觀色,一時福靈心至,朝著雲中子作揖道:“上仙,您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爾等還不知道嗎?”


    雲中子望了一眼殿內的一眾文武大臣,笑道:“西伯候姬昌自立大周,拜一個喚作薑子牙的老道為丞相,他便是申公國師的師兄。另外,玉虛宮一眾弟子不久前業已下山,準備助周伐商。”


    “竟有這等事?”


    “為何玉虛宮弟子會相助那些反賊?”


    “國師大人為何從未說起過?”


    “此事大有蹊蹺!”


    ……


    雲中子的話使得朝堂之上一眾文武大臣議論紛紛。


    比幹沒有全然相信他的話,而是冷眼望著申公豹道:“國師有何解釋?”


    申公豹冷冷地看了一眼比幹,淡然道:“無稽之談罷了,有什麽好解釋的?”


    商王連連點頭,“對對對,國師的師兄怎麽可能會相助反賊呢?”


    話音剛落,一道低語聲響起,“隻要這個蠢貨相信我,你們再怎麽懷疑又有何用?”


    商王陡然一僵,望著申公豹顫聲道:“國……師……”


    大殿內陡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聽到了那一道低語聲,除了申公豹。


    眾人的異狀自然瞞不過他。


    他雙眼微微眯起,掃視著殿內眾人。


    低語聲適時地響起:“這些家夥事怎麽了,難道……我也像尤渾那家夥一樣中招了?”


    他轉頭望向雲中子,隻見後者正朝他微微一笑。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來頭!他來此難道是專門為了對付我?是了,他說是奉師命匡扶大商,自然少不了要先掃清朝中隱藏的奸細……不過周代商興乃是天數,他既然不知此事,想必不是大教弟子……不過此人手段非凡,我恐怕不是對手……也罷,正好諸位師兄已經下山,我這便去和他們匯合吧……”


    在雲中子的手段下,申公豹的心聲完全暴露在殿內所有人的耳中。


    “國師!”


    商王憤怒地從王位上站起,瞪著申公豹怒斥道:“來人,拿下此人!”


    申公豹不慌不忙地微笑道:“大王,好歹師徒一場,吾也不瞞你。大商氣數已盡,大周將取而代之,此乃天數,不可違背,爾等還是早早投降了吧。”


    說話的同時,他一直以元神“盯”著雲中子和小黃鸝,生怕二人突然暴起將他留下。


    不過直到他說完,那兩人也沒有動手的意思。


    申公豹滿意地點點頭,心道這兩個散仙還算識趣,知道自己是聖人弟子,估計不敢動手了。


    他伸手掐訣一引,一隻渾身漆黑、三丈來長的豹子憑空現出身形,嚇得一眾大臣慌忙退後,而那商王殷郊更是嚇得渾身戰栗,話也說不出來。


    “吼——”


    黑豹大吼一聲,氣息狂湧,壓得周圍的大臣以及金瓜武士們不斷後退。


    殿內眾人中除了小黃鸝和雲中子不為所動外,也就隻有比幹和武庚能夠勉強站在原地。


    這兩人膽氣不錯。


    雲中子滿意地點點頭,隨後伸手一勾,無形的力量便將剛剛躍上黑豹脊背的申公豹給拽了下來。


    “你敢傷我?”


    申公豹又驚又怒,望著雲中子道:“我乃是玉清聖人親傳弟子……”


    話未說完,雲中子屈指一彈,便將他彈飛了出去,同時順手將他身上附著的那一道人道氣運給抽離出來。


    “吼——嗚嗚”


    眼見主人被打飛,黑豹剛要張嘴怒吼,被雲中子目光一掃,立刻嗚咽一聲,夾著尾巴遁逃而去。


    雲中子也沒理會,無論是黑豹還是申公豹,修為都太低了,不入量劫,更加不夠資格列入封神榜。


    “多謝仙長為我大商除此國賊!”


    比幹率先反應過來,恭敬地作揖行禮道:“在下還有個疑問希望仙長幫忙解答。”


    雲中子微微頷首,“但說無妨。”


    比幹望了眼王位上還在瑟瑟發抖的商王殷郊,沉聲道:“此前那國賊說商滅周興乃是天數,不知是真是假?”


    雲中子微笑道:“是真的。”


    比幹眼中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歎息道:“難怪我大商國運會崩散,原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慘然一笑道:“天數如此,那我等反抗還有什麽意義?”


    話音剛落,他忽地精神一震,望著雲中子道:“仙長適才言說自己乃是奉師命下山匡扶大商?”


    反應挺快嘛。


    雲中子心中滿意,隨即頷首道:“沒錯。”


    比幹滿含期待地道:“既然天數已定,仙長的師尊為何還讓仙長匡扶大商,而不是相助那些反賊?”


    雲中子笑道:“自然是因為大商還有救。”


    他也沒說天數什麽的,自家師尊想改就改。


    一句“大商還有救”已經足夠了。


    隻見比幹眼神陡然明亮起來,閃爍著希冀的光芒,顫聲道:“仙長所言非虛?”


    雲中子微微頷首,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那是自然。”


    隨即他又開口道:“不過要拯救大商,需要一位中興之主。”


    比幹聞言頓時冷靜下來,“仙長的意思是……”


    他的目光在殷郊身上停留片刻,最終落在武庚身上。


    剛剛黑豹顯威,二人的表現他都看在眼中,此時聽到雲中子話,忍不住再心裏比較了起來。


    其實壓根不用比較,殷郊即位以來,先是在近臣的慫恿下與五位顧命大臣爭權,可等他真正親政之後,他卻又生出了修仙的心思,荒廢朝政,好大喜功……


    這樣的大王,如何能帶領大商走出困境?


    反倒是武庚,這位三王子素有賢名,剛剛在黑豹顯威時也展現出足夠的膽氣。


    最重要的是,看這兩位仙長的意思,他們明擺著要扶武庚登上王位啊。


    商王未曾駕崩,便扶立武庚登上王位,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比幹畢竟是顧命大臣,同時還是王室之人,這件事自然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三天之後,殷郊退位,三王子武庚即位。


    成為商王的當天,他便拜雲中子為國師,同時親率兩萬朝歌城中的精銳士卒東進,迎擊東伯侯薑桓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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