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上的暗流湧動,鄧香香盡收眼底,對陳耳東的應變能力以及不卑不亢感到欣喜,她越來越喜歡這個曾經在她麵前把事情搞砸的年輕人。


    陳耳東需要再花幾天時間去論證自己的判斷,也請杜宇幫忙打聽岷江鎮哪幾個村落整理之後土地的位置更好、價值更高。事關城市未來規劃,杜宇的信息渠道可以派上用場。


    童炎炎心急火燎,他不明白父親為什麽突然就服軟了,而且是在父子倆都斥責了陳耳東之後,他覺得很沒麵子。


    至於鄧香香所說陳耳東有更好的方案,則純粹就是為了想跟父親談條件而編出來的借口。


    其實他的無名火究其緣由,是因為韓卿瑜。雖然韓卿瑜整晚和陳耳東並無太多交流,但當他和童嶽岷在嘲諷陳耳東的時候,他注意到了韓卿瑜臉上的表情。


    那種絕對不是陳耳東口中兩個不熟之人間應有的表情。他暗自發了個狠,若是雙方以後合作,他一定會報複陳耳東。


    杜宇傳來消息,說沒有打聽到有價值的線索,但給陳耳東提供了一個信息,城建集團在城南方向未來會有大型的建設項目動工,讓他可以問問林大器。


    提起林大器,陳耳東就一個字,愁。


    兩人認識快十五年,從來沒有同在一個城市裏卻陌生到現在這般遠在天邊,想起在袁飛婚禮上遇見林大器時的窘態,杜宇的這個建議讓陳耳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陳耳東心裏有氣,好歹穀家剩下的錢都是他在償還,沒有他的這幾十萬,穀曉叡焉能和他繼續交往?


    就算自己在事業選擇上有愧於他,但憑他倆的交情,這個心結就真的解不開了嗎?


    不過陳耳東這個人,心態好,對於自己和親近的人發生矛盾,有一套獨有的心理消化係統。


    這套係統的核心就是換位思考,隻要他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模擬生氣的緣由並且成立,他就不會再去計較,自我釋然。


    隻是關係到了林大器這個程度,這套係統便不再靈光,陳耳東的幾次示好都碰了一鼻子灰。今天又是一個機會,他約林大器晚上見麵,林大器應約,但還是冷冰冰的態度。


    林大器在城建集團的日子過得並不舒坦,倒不是和同事領導相處的不好,隻是不喜歡國企的氛圍和職業的喜好。


    就在陳耳東約他的當天,他的領導讓他改內刊改的一肚子火。設計作為他的特長在簡曆裏有寫,所以單位的內刊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是林大器第一次主導內刊,他的設計水準用作與一本單位內刊就等同於牛刀與雞。


    他按照以前對待大耳客戶的標準完成了內頁設計,字體、排版、色調均屬上乘,可幹工程出身的領導哪裏欣賞得來,看完以後腦袋直搖。


    領導讓他把字體放大醒目,圖片調亮看得更清楚,什麽留白寫意統統摒棄,把文字密密麻麻堆滿可以閱讀就行。


    這簡直就是觸碰到一個藝術家的逆鱗,林大器一開始還倔強的講解了半天,但領導堅持己見,還告訴他,這是國企的刊物不是商業設計。


    最後,林大器帶著憋屈應領導的要求把原本好看的內刊改得麵目全非,當看到領導陶醉於經自己提點修改後的頁麵露出滿意的笑容時,他感覺自己被強奸了。


    林大器曾試圖說服自己不要再和陳耳東置氣,但每次想到最後都沒想明白,尤其想到陳耳東和杜宇的親密無間,他產生了嚴重的失落。


    吃醋這種心理不止於情愫愛慕,在很多女生的友誼之間也屬於高發形態。而林大器作為極度感性的男人,在麵對自己最好的兄弟時,也無法幸免。


    上次在餐廳見麵,陳耳東用玩笑的方式被林大器秒殺,而今天見麵,他準備走懷柔加煽情的路線。兄弟歸兄弟,但要求和,手段還是要有,就跟哄女朋友如出一轍。


    陳耳東提前到達了茶樓,在看到林大器向他走來之時,馬上換上了悲涼的表情,最近幾次見麵,林大器看他都還正常,今天這副麵孔是頭一次。


    “說吧,什麽事。”林大器拿出了最近麵對他的慣有態度。


    陳耳東斜靠在椅子上,用一個靠墊把頭枕在扶手上,這是一張可以麵對麵坐六人的桌子,所以椅子很長,陳耳東的坐姿很扭曲,像個癱軟的醉漢。


    他斜瞄了眼林大器,有氣無力的說道:“你來啦?”


    “少廢話,有事就說,沒事我就走了。”林大器很不耐煩。


    “大器,我從來沒想過,我倆現在能一個月都見不上一麵,這可是在錦城啊?”陳耳東的樣子很可憐。


    林大器不知他要耍什麽把戲,正事不說淨聊些有的沒的,關鍵他還不知道怎麽接話。


    “你到底想幹嘛?”林大器冷聲道。


    “我就是心裏不舒服,袁飛結婚,你看看你們一個個怎麽對我的?其他人不說了,你也這樣?”


    這句話可以用兩種語氣來說,效果完全不一樣。陳耳東用的是幽怨,以賣慘為主要目的,對方聽了或許會內疚。如果用咆哮,那容易激怒對方形成對罵局麵。


    林大器果真吃了這套,他想不到陳耳東竟然能低聲下氣地跟他打感情牌。他沒有馬上回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湧上心頭。


    如果他倆真的有一天走向決裂,那林大器一定是更受傷的一方。他們的兄弟情義就像一個天平,本來是平衡的,因為兩頭情分的重量一致,但林大器多了一份依賴導致砝碼加重,所以這個天平失衡了。


    失衡的一方理應得到更多的關懷,但陳耳東和他吵架之後,並沒有做到,所以之後的幾次見麵,林大器沒有給他任何好臉色。


    其實陳耳東做了,隻是方法不對,今天對準胃口就成功了,林大器等的也就是他這樣的態度。


    林大器把自己對陳耳東的不滿說了出來,也表達了自己一直以來對陳耳東替他還錢的感激。兩人聊了一個多小時,陳耳東都快忘了來找他原本的初衷。


    “媽的,居然來找我聊這些,我都沒想到。”林大器說。


    “哈哈,你提醒我了!”陳耳東這才想起項目的事。


    林大器“嗯?”了一聲,聽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陳耳東隨即把岷江鎮的事告訴了他,林大器站起來假裝揮拳要打他,嘴裏叫著:“老子又被你騙了!假借懺悔結果來套情報了!”


    “哈哈哈,你別這麽想,你能不生我氣,比這個事重要,真的,我是來找你賠罪順便問業務的。”


    “這還差不多,這個事兒我先去打聽,等有消息了再告訴你。”


    天色已晚,兩人離開了茶樓,陳耳東說這個項目如果能做,他會拉著林大器一起,林大器重獲久違的開心,隻要能和陳耳東在事業上繼續交集,是他最大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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