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徹視線的方向,明明才過午後,原本波瀾壯闊的碧藍海洋就像是莫名被一個無形的巨人拉扯著一塊地毯一樣,不斷向著海洋深處退去。


    海陸交際的遠方,海洋也仿佛是驟然淺了一大截,又或者是天空突然墜落,將海平麵向下壓了一些。一隻巨大的吼鯨王擱淺在海床上,露出深藍色的背部。它生氣地噴出一道高高的噴泉,陽光折射其間,一道彩虹躍然而出。


    較淺的大陸架上,藏於海中的礁石、植物、各種水係精靈莫名其妙地暴露在了空氣中,一些無法適應陸地生活的精靈們翻滾、挪動、拍打著身體,循著直覺和運氣的指引竭力尋找最近的一方水汪。


    離島最近的高聳海崖之下,浪花已經完全退卻,暗紅色的岩漿瀑布直接拍打在潮濕的黑色岩石上,火花四濺,流星飛舞。又漸漸形成道道擴散開來的熔岩溪流,與海底凹坑中殘留的海水接觸,大量的霧氣再度升騰。


    如夢似幻。


    “怎麽了?”喬葵笑著婉拒了被救女子想要用現金報恩的想法,轉過頭順著程徹的視線看去。


    僅僅一瞬間的迷惑過後,喬葵的眼神立刻變得驚恐異常。


    “馬上要來海嘯了!快離開這裏!”


    剛剛從地震中回過神來的人們一些人正在起身爬起來,一些人好奇地看向這副海洋奇景,隻有少數立刻向著來時的內陸全力跑去。


    當然選擇相信喬葵的程徹迅速拿出精靈球,不由分說地收起戰舞郎和力壯雞。


    稍稍鎮定心神,喬葵從程徹手上拿過提包,從中拿出那本程徹熟悉的檢察官身份手冊,高聲喊道:“我是關都聯盟中級檢察官喬葵,我命令這裏所有的人,立刻離開!”


    大部分人也選擇了相信喬葵轉身逃跑,一小部分已經反應過來的人邊跑邊喊——“海嘯了!”、“快跑啊!”


    隻有少數幾人將信將疑,似乎對於這樣突然出現的年輕貌美檢察官感到不信任,又或者是被這副大自然地壯景所吸引。


    天邊傳來隆隆的轟鳴聲,似巨鼓擂響,似雷聲轟鳴。


    要來不及了!喬葵肅然喝道:“再不走,哪怕沒有死在海嘯裏,也將在之後以妨礙公務罪逮捕。皮卡丘,準備十萬伏特。”


    “收起別的精靈,”程徹靠近喬葵輕聲叮囑。


    波克比被第一個收起,然後是水箭龜、索羅亞克……


    在電光閃爍的切實威脅下,終於所有的人都向著遠離懸崖的方向跑去。


    一堵海浪形成高牆飛速接近,撞擊在實力強勁的吼鯨王身上,隻稍稍一滯,就將它整個推翻,在海床上翻滾不停,又迅速沒過,重歸海洋。兩側的海浪更是毫不停歇,以鋪天蓋地的氣勢地飛速向紅蓮島襲來。


    ‘媽的,海的那邊,是什麽?難不成是豐緣三傻在打架?’


    有的沒的在心裏抱怨了一句,程徹嚴肅地對喬葵說:“把皮卡丘也收起來,然後抓住摔角鷹人的爪子。”


    他自己的左手已然和半空中摔角鷹人的左爪相握。


    “啊!”剛才還強勢無比的檢察官收起皮卡丘,苦著臉拒絕道:“我不要,小火馬帶著我跑。”


    “不行!必須100%安全!”程徹伸手摟住喬葵的細腰,把她緊緊攬在懷裏,在她耳邊肅然說道:“環住我的脖子。摔角鷹人起飛。”


    達到23級的摔角鷹人,已經有足夠的力量帶著兩個人短暫飛行,它奮力一扇翅膀,飛翔技能的飛行係能量勃發,帶動著兩人筆直衝上藍天。


    而程徹到達了初入資深級,可以稱得上非人的力量,也足以讓他負擔起兩個人的重量。


    “啊!”喬葵驚叫一聲,不得不用力環住程徹的脖子,把腦袋深深埋入程徹的懷裏。


    現在的飛行體驗可比之前娜姿的象征鳥用超能力和飛行係的能量交替帶人飛行的體驗差太多了。


    “裙子會走光的!”


    “夾住我的腿啊!把裙子夾住就不會了。”


    轉瞬之間就上升20多米的距離,摔角鷹人開始向著內陸飛去,很快便超過了下方逃命中的人。


    喬葵無奈隻能像是蔓藤一樣纏繞在了程徹身上,裙子被緊緊夾在了兩個人中間。


    不過下麵開始全力逃命的人也無心向上看罷了。


    10米多高的巨浪拍打在岩壁上,這一刻,哪怕是熔岩之河都為之黯然,天量的水蒸氣劇烈升騰,仿佛有一朵天上的白雲落入了崖邊。


    緊接著,海水像是攀岩一樣沿著岩壁席卷上去,淹沒了圍欄,淹沒了小丘。


    一直扭頭關注情況的程徹微不可查地歎息一聲,用下巴抵住喬葵的腦袋,柔聲說道:“閉上眼。”


    “什麽?”


    “閉上眼。”


    喬葵氣急道:“我現在什麽都看不見,你還讓我閉眼。什麽時候下去?”她的聲音悶悶的。


    “到了,我告訴你,”程徹手臂稍稍用力,不再看海嘯的情景,像是要把女孩揉進心底裏。


    在程徹身後,轟隆作響的海浪追上了跑在最後的幾人,還來不及等他們發出一聲驚叫和求救,海水就無情地將他們吞沒。隨著強弩之末的巨浪退去,這些人徹底消失無蹤。


    哪怕有人會水,僥幸能夠在海水中稍稍生存一段時間,第二波稍矮一些的巨浪已經在來襲的路上。


    美人在懷,程徹心中卻沒有絲毫旖旎之情,滿是劫後餘生的後怕和深深的無力感。


    摔角鷹人的實力僅止於此,懸崖下接連不斷的海浪實在過於凶猛,它沒有能力再去救更多的人。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程徹是自私的,無論如何,他要優先保證自己和喬葵的生命安全。


    甚至連小火馬帶喬葵走,這種隻是稍有風險的方案,他也不想讓喬葵選。萬一,一浪接一浪,不止跑在最後麵的人,一直把所有人都卷進去了呢?


    在這種巨浪中,能否活下來,純屬靠九死一生的逆天強運,資深級的水箭龜也根本沒法保證訓練家的安全。隻有飛在天上才是百分之百的保障。


    無力救人的良心譴責,自己承受就足夠了,程徹不想讓喬葵也一起承受,他甚至害怕喬葵會犯“傻”想要救那幾人。因此他要保證喬葵沒有看到落在最後麵的人被海浪吞沒。


    “喬葵。”


    “嗯?到了嗎?”


    “還沒有。”


    “那你想說什麽?”


    “對不起。”


    “啊?什麽對不起?”


    “沒什麽。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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