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吃一口,就吃一口好不好?”


    101宿舍內。


    葉瀅舉著手裏的貓罐頭,舀出一勺遞到了窗邊,眼眸中帶著幾分心疼。


    窗台上趴著一隻黑貓,它趴在那裏已經一整天了。


    直至傍晚夕陽西下,它仿佛都不曾動彈過,一直眺望著窗外,就像是一座靜默的雕像般。


    “出什麽事了?”許雅歌推門而入,一邊蜷腿脫掉鞋子,又將手中的包包掛在衣帽架上。


    “雅歌姐從公司回來了嗎?”葉瀅扭頭回望了一眼。


    “嗯,剛才看到你在微信群裏發的消息,正好我那邊也沒太多事情了,就趕緊趕回來了。”


    “汪汪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葉瀅心疼的扁著小嘴,眉宇間掛滿了擔憂。


    “呼……呼……”門又被推開,唐輕舞喘著氣從門外走進來,“會不會是生病了?”


    她也是看了微信群後,急匆匆的從舞蹈室一路衝回來。


    雖然市內舞蹈大賽的日子迫在眉睫,但相比之下,那隻死貓要更重要一些。


    “沒出什麽問題吧?”韓凝冰也緊隨著唐輕舞身後,推門而入。


    “沒大問題……就是不吃東西,一直趴在窗前,蹲了一天了,也不理我。”葉瀅為難的將手中貓罐頭放在一旁。


    “墨染呢?”


    “墨染去m社交這期的畫稿了,估計還沒看到信息。”


    “想想辦法吧,這樣下去也不行啊。”


    幾個女孩對視一眼,全都圍攏在了窗前,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著。


    “汪汪,是不是媽媽哪裏沒做好惹你生氣了啊?”


    “摸摸頭,吃點東西好不好?”


    “這樣看來,我隻好把下單的那箱進口魚幹退掉了,反正你也不吃嘛。”


    沒動靜。


    無論幾個女孩們怎麽勸說。


    那隻黑貓依舊沒有動靜,充耳不聞,甚至將貓耳折了起來,搭聳在腦袋上。


    視線,依舊出神的盯著窗外。


    片刻後。


    秦凡才緩緩從窗台上站了起來。


    回頭看了一眼幾位正焦急盯著他的少女們。


    “喵嗚。”


    他隨意的喊叫了一聲,似是在寬慰幾個女孩們別擔憂了。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葉瀅的臉蛋上。


    “誒……汪汪,怎麽了?”似是察覺到了黑貓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


    葉瀅湊上前又笑盈盈的拿起貓罐頭:“是不是餓啦?我喂給你吃哈~”


    不是這樣的。


    笑容不是這樣的。


    至少要再放肆一些……


    眼神裏也滿是靈動與戲謔。


    葉瀅的眼神太幹淨太清澈了。


    一眼就能看出來。


    不是她。


    “喵a,喵咪……立安嗚。”秦凡嚐試改變貓喉嚨的聲道,但還是失敗了,隻能發出一陣奇怪的叫聲。


    “汪汪剛才是說話了嗎?”葉瀅眨了眨眼睛,又望向自己的幾個姐妹,“總感覺跟一般的貓叫不太一樣……”


    “好像是什麽a,迷,立案……聽不太懂……”許雅歌試圖將剛才的貓叫聲拚湊起來。


    “我之前看視頻的時候,也刷到過類似的奇怪貓叫,有些貓會喊:我要魚我要魚我要魚,不過我感覺那都是字幕故意引導觀眾的吧。畢竟,貓咪發出哇籲哇籲的聲音,還是可以的。”


    “這些都先不說了,話說小瀅你昨天怎麽半夜才回來。”


    “唔……我去雲江路散心了。”葉瀅想了想,隻選擇說了一部分。


    她昨天一整天的記憶,都迷迷糊糊的,連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就好像沒睡醒一樣,說出來也隻會讓幾個姐妹們更擔憂。


    而眼下的當務之急,顯然是該怎麽搞定那隻心情忽然變得鬱悶的貓貓。


    “誒!汪汪跑了!”就在這時,許雅歌忽然一聲驚呼。


    葉瀅扭頭望去,卻發現黑貓鑽過了宿舍窗邊的不鏽鋼窗欄,輕盈一躍,直接竄出了宿舍。


    不過卻沒著急著離開。


    而是蹲坐在了地上,回頭看了一眼從窗台探出幾個小腦袋的女生們。


    “喵嗚。”


    “喵哇嗚。”


    然後朝後走了兩步,又扭過頭來,叫喚了一聲。


    “喵喵嗚。”


    像是在寬慰幾個女生們,它隻是去散散心而已。


    三步一頓,最後終於隱沒在了漸漸漆黑的夜色中。


    “汪汪好像是想告訴我們,它想出去走走呢。”葉瀅收回了目光。


    動物與人類很難用語言去溝通。


    但是有些動物亦會用自己的方式讓人類明白它的意思。


    更何況那隻黑貓比尋常動物們的智商高的多。


    三步一頓的表現,就仿佛在告訴她,它會回來的,不要擔心。


    輕抿了抿嘴唇,葉瀅又綻放出一道微笑。


    “看起來,它心情似乎不好呢。我去跟著它,不過這次讓它多散散步吧,我就遠遠跟著,不把它捉回來了。”


    ————


    離別,是什麽感覺?


    你很難去描述那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你或許知道一個人要離開。


    你也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當眼睜睜看著那個人從你眼前逝去,你還是會難受。


    總以為她走的時候,會刮風,刮大風。


    下雨,下暴雨。


    就像是那日夢境之中的電閃雷鳴。


    因為似乎,總要有那麽一個特別的天氣。


    才能配得上那麽一個特別的人。


    但最後你會發現。


    那隻是普通的一天,沒有狂風,沒有暴雨。


    冬日的暖陽從早映照到了傍晚,而現在已經夜色如墨。


    這樣一個完全不值一提的人,靜靜悄悄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她的存在,微弱的就好像連掌控萬物的上蒼都沒能察覺,並不會因為她的離去而哀鳴。


    就是這麽普通的一天。


    普通到你甚至來不及反應。


    她便離去了,再也不會回來。


    秦凡步伐緩慢的行走在來來往往的人行道上。


    這時,是晚高峰期。


    熙攘的人群中,大多數人都低著頭匆匆趕路。


    偶有注意到他的人,便會驚喜的喊上一聲,‘呀,小貓咪。’


    然後再對他‘咗咗咗’的咋舌。


    但見他不肯上前的時候,也便搖了搖頭,抬步離開。


    秦凡亦不知道自己此次出來的目地是什麽。


    但他清楚,待在宿舍裏隻會讓他的心情更加煩悶。


    抬著頭,目光從每一個青春靚麗的女生臉上仔細掃過。


    看久了,似乎都會變成葉瀅的模樣。


    不……準確的來說。


    是艾米蓮的模樣。


    耳旁仿佛還縈繞著她昨日的……每一句話。


    “因為羨慕啊……哪怕羨慕的要死,也無論如何都想體驗一次,被人關愛的感覺……”


    .


    “我沒有未來可言,我也沒有希望可言……短暫出現的你,哪怕對我隻有一點點的溫柔……都是,我的全部……”


    .


    “我想體驗一下真實的世界,一天也好。時間到了我就會遵守約定的。”


    .


    “啊~滿屋子的書香味!我喜歡這個感覺!……就像是喜歡你一樣~”


    .


    “想看我穿比基尼嗎?……咯咯咯,果然還是想看吧,臉都紅了呢~”


    .


    “這一天,比我之前所有所有所有的時間加在一起,都要充實。”


    .


    “我很開心唷,開心的不是遇見你,不是你能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而是剛才我不見了之後,你那失魂落魄的滑稽樣子。”


    .


    “但是……還是非常感謝你,讓我感覺到了,我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人在乎的。”


    .


    “那麽,這次就真的,再見啦~”


    ……


    秦凡輕盈的跳躍上了路旁的一張長椅,一雙貓瞳靜靜的盯著眼前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


    這些,都是她渴望而遙不可及的繁華。


    艾米蓮終究是離開了,而且被徹底的融入了葉瀅的記憶中。


    她所有的一切,她的一生。


    最終隻會被葉瀅當成夢境中的回憶。


    這個世界上,除自己之外,再也不會有人知道她曾經存在過。


    但這些,也是她自己所選擇的。


    正如艾米蓮所說。


    終日如一的被囚禁在一片孤獨的世界中,忽然有一扇光亮的大門為她打開了。


    即便她清楚,邁出去的後果是死亡。


    但她還是會這樣做。


    “那麽,再見吧。”在心中堂堂正正的做了個告別。


    秦凡剛從長椅上準備跳下。


    眼角餘光,忽然掃到了不遠處的一棵常青樹。


    在常青樹下,站著一個女孩。


    她腳下是一雙褐色的圓頭扣帶小皮鞋。


    這種少女款式的小皮鞋,似乎與白絲才是絕配。


    所以,上移的視線中,她穿了一條白絲。


    白絲的盡頭被一條紅黑色相間的毛絨格子短裙遮住。


    再往上。


    是一件淺橘色的毛衣外套。


    隻可惜,那少女背對著他,一隻手似是搭在額頭,在眺望著遠方的高樓大廈,與萬家通明的燈火。


    隱約隻能看見一道柔美的臉蛋輪廓。


    秦凡的瞳孔猛地顫抖著。


    旋即,從長椅上一躍而下,朝著不遠處的常青樹下洶湧竄去!


    ————


    ————


    當一輪金燦的暖陽穿透過烏雲。


    為這已經快到支離破碎邊緣的夢境,覆蓋上了一層極為溫柔的陽光。


    秦凡望著眼前傻呆呆的少女,她的臉頰還殘存著剛慟哭過的淚痕。


    “想要獨占她的身體,以扭曲的人格存活下來,這點是沒有希望了。”


    “但你也並非完全沒有選擇。”


    “第一種,是回歸本心,兩個分裂的人格,隻要持有一種三觀,就會融合成一個人格。你會變成她記憶的一部分,而且被回憶起的時候,是以夢境的方式存在著的。”


    “第二種,繼續待在你的夢裏,這樣你依舊可以保留你獨一無二的人格,但這樣你會繼續被囚禁在這夢裏一輩子。”


    “我想體驗一下真實的世界,哪怕一天也好。”少女咬了咬嘴唇,抬頭望著秦凡。


    秦凡淡漠的抬起手臂,緩緩豎起了三根手指頭,“不繼續聽聽嗎?你還有第三個選擇。”


    聞言,少女的眸子猛地瞪大,癡癡的盯著他認真的眼眸。


    “你的憂慮,是從誕生至今都無法得到任何形式的愛意。所以你對愛意恨之入骨,在這片夢境裏,但凡擁有愛意的生命,都會受到詛咒……可是,那些生命也不過僅僅隻是你創造出來的軀殼罷了。”


    【叮!恭喜宿主完成ss級限定任務(女巫的憂慮)!獲得燦金級道具——生命之息!】


    一個小巧精細的透明瓶子被拋到了少女的手中。


    而後者手忙腳亂的將其接住,瓶子裏盛滿了翠綠仿佛蘊含著生命力的液體。


    “這是……”


    “這是第三種選擇,可以讓你存活在那個真實世界的東西,就像是魔法一樣。”


    “但是你要考慮清楚,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兩個完全一樣的人,你的出現,勢必會對她造成麻煩。而且你在這世上也很難擁有一個冠冕堂皇的,被人所認可的身份,處處都將受到質疑與風險。”


    “那麽,你是選擇本心,畏懼,還是自私?”


    ————


    ————


    常青樹下。


    少女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般,緩緩轉過身來。


    望著逐漸放慢腳步,最後在她麵前站定的黑貓。


    兩個對於這世界而言多少有些奇怪的生命,卻在此時靜默的互望著。


    少頃。


    少女挽起耳廓的青絲,微微彎下腰,抿唇微笑。


    那含羞的臉龐,勝似一片爛漫的花海。


    “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會在意我的生死,我的消失與否並不重要……但我知道,這世上還是會有人在意的,他會在意的連飯都吃不下去,他在意的不得了……”


    “哪怕對她造成困擾……哪怕會被人質疑,哪怕以後無法被人認可……”


    艾米蓮的櫻粉唇瓣輕輕顫動著,眼淚大顆大顆不受控製的順著柔美的輪廓滾落。


    “我果然……還是想自私的活下來啊……”


    她回眸多嬌,淚中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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