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桌。


    兩人不管主賓座位,鄰著坐在了一塊。


    真蛸給賈老板斟了酒,笑道:「老哥,自上次一別,我們已有兩千多年沒見過麵,這回在人間,我又因事務繁忙,抽不出時間去找你,實在抱歉,請你多多體諒。來來來,飲了這一杯,慶祝我們久別重逢。」


    兩人舉杯相碰,各飲了滿杯。


    賈老板拒絕對方斟酒的動作,自個兒拿了瓶新酒,開封斟倒。


    他一邊斟酒,一邊說道:「最近沒有心情陪你們胡說八道,我就直接單刀直入,跟你說開了吧。」


    真蛸有些不樂意的樣子:「哎呀……老哥,你這……」


    這個世界「崩壞」得厲害。


    賈老板最近的生活可謂「水深火熱」,大環境壞了不說,他那個人類女兒……一直不想見他,他要不主動尋找機會,兩人這四、五年,估計連鴿信對話都沒有。


    作為不得女兒親近的女兒控,他的心情真的非常糟糕。


    此外,還得加上「滅世倒計時」的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莫說兄弟、朋友了,就是頂頭上司來了,他也沒個好臉色給對方。


    ……


    賈老板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別講好話,然後又滿飲了一杯烈酒,直接道:「那隻死蟑螂已經鎖定了此間的勝利,他現在跟瘋子差不多,你別找他晦氣,就算找了,差不多就適可而止吧。」


    ——略含蓄的話。


    真蛸捋了捋胡須,思索了幾秒後,回道:「我不見他勝算在何處,倘若見到了,不用你說,我也會見機而止。」


    賈老板:「我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不過,肯定跟那個......自稱「黑鑰」的「域外魔神」有關。你們這些老東西,關起門來養蠱,個個沒安好心,看看你們養出了什麽?!那東西儼然已是此間一霸,你們若不合作,就等著被她掀桌子吧。」


    真蛸略尷尬的笑了笑:「我當時謀劃之時,疏忽了蠊大將,沒想到蠊大將竟會與堪稱他的死敵的「域外魔神」合作,教授了對方不知何種法術,讓對方有了巨大的成長空間。」


    ——「域外魔神」成長太多,也就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賈老板喝完了一瓶酒,又開了一壺新的,同時說道:「域外的修行之術與我等的不同,我與那「域外魔神」打鬥時,她使的法門,確實是異域之法。」


    真蛸做出一副沉思之貌:「依蠊大將之能,未必不能設計出異域修行之術。不過,若真是如此,我倒是少了許多勝算。」


    想到「世界終結」的事,賈老板忽然焦躁,頭頂上怒火成氣,化作紅光縈繞。


    他將手上的空杯重重砸在桌上,煩躁道:「我快別你們煩死了!這麽小的一件事,被你們越鬧越大、越搞越亂,你們就不能單單禍害你們自己嗎?把這個世界搞得這麽爛,真它喵的氣死我了!」


    「哈……哈……」


    麵對正在氣頭上的賈老板,真蛸也說解不懂,隻好賠著笑臉,給對方斟滿了酒水。


    賈老板連喝十多杯,頭頂上「紅光」這才漸漸散去。


    到這時,真蛸才好繼續說話:「老哥,莫生氣,再過些時日,此間便可重新開始。你再忍忍,很快就過去了。若你實在氣憤,不如就在我這兒住下,這裏別的不一定齊全,但好酒好菜絕對不缺。」


    賈老板又砸了下桌子:「我差你這點吃的麽!?」


    「不差、不差。」


    「哎,總之,我不管你們誰勝誰負,那東西…...「索利恩」的神格,絕對不能被她帶走。」


    「請放心,對於這點默契,我們還是有的。」


    「


    不喝了,我走了。」——賈老板起身就走。


    「哎、哎,再坐一會兒嘛。老哥,帶些禮物回去——」


    「……」


    真蛸將上百瓶好酒裝在一顆「小珠子」裏,接著緊追上去,強硬的將「小珠子」塞入對方手中。


    如此熱情,賈老板不好拒絕,他握著「小珠子」,再看看對方,不由的感慨道:「大章魚啊,跟大蟑螂比起來,你簡直就是聖人。」


    真蛸:「老哥謬讚了,小弟惶恐。」


    賈老板:「待此間事了,我請你們幾個到我那兒聚一聚,都是老相識了,一直各見各的,像什麽話?!」


    真蛸露出糾結的樣子:「這……」


    賈老板:「在我麵前,你裝什麽客氣!就這麽說定了,反正你們也是這麽想的。」


    「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大神聚會,說簡單也簡單,說困難也困難。


    像是幾個利益關聯少的大神,感情好,想聚就聚。


    可若是涉及到了多個神宮的實權大神,且近來剛好有大事正在或將要發生,那這些利益相關的大神,就很難聚在一起。


    這幫老狐狸都知道了某些隱秘的事情,需要一個機會,聚在一起討論討論。


    而「滅世」結束之後,正是近來最佳的聚會時機。


    冥靈洞主作為此間目前最有威望的大神,由他發起聚會號召,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對這一幫大神來說,這件事的重要程度,比此間的「神格分配戰」高多了。


    【鑒於大環境如此,


    ……


    ……


    某深山老林中。


    廉澤正在一條水流湍急的河邊垂釣。


    河流這一段的流速非常快,扔塊浮木下去,眼睛一閉一睜,那浮木就到了七、八米外的位置。


    流速如此快,河中一般不會有魚,有,也幾乎不會咬鉤。


    所以,廉澤在這河邊,從上午坐到下午,一直未有魚獲。


    「……」


    在河的不遠處,有一間林中小屋。


    那屋子本是伐木工人建的,用以在森林中過夜跟休息。


    好些年前,這片地區被怪物占領,屋子也就空置了。


    去年夏天,廉澤旅行至此,見這兒的森林風光令人歡心,剛好又有一間空屋,索性便在這兒住下了。


    ——這裏提一下,因為「崩壞」實在太嚴重,他與虎魄、冷翠、小肥鴿等人,為了保護嵐都,需要耗費的心力越來越多,但成效卻越來越低。


    廉澤是抱著玩樂心態守護嵐都的,當事情越來越麻煩時,他第一個不耐煩,率先將「家當」跟部分員工及其家屬轉移到桂魚市,放棄了嵐都。


    之後,他本人則開始了漫無目的的旅行生活。


    冷翠緊接其後,帶著杏子幽跟一眾「小尾巴」,都搬到了桂魚市。


    冷翠搬家了,小肥鴿肯定也跟著搬。


    幾個大隻的邪神都走了,其他的小邪神自然跟上,最後留在嵐都的邪神,隻剩下虎魄一個人。


    ……


    河邊。


    廉澤忽地抬起魚竿,往後一甩。


    鉤上無物。


    魚竿繼續向後,尾端打中了一隻似熊又似鹿的怪物的腦袋。


    那怪物體型龐大,看上去至少有半噸重,它當時正在廉澤身後悄悄靠近,想要偷襲。


    廉澤一竿子甩過去,將這怪物打了個七葷八素。


    這怪物頗有些智商,挨了一下後,知道麵前是個硬茬,於是嘶吼一聲,掉過頭,飛快地逃了。


    「鹿角熊」——這是附近人類聚集區的幸存者對它的稱呼。


    它的爪子挺好吃的,但爪子以外的就……隻有下大料才好吃。


    廉澤去年在這森林裏殺了一堆,早吃膩了,所以除非有「鹿角熊」一心求死,不然簡單驅趕一下便可。


    「鹿角熊」不算凶暴的嗜血怪物,它跟普通的熊差不多,隻是「怪物化」了而已,拿人類來對比,相當於是「擁有超凡力量的熊」,生活習性方麵,完全就是普通的動物,若耐心接觸,說不定還能與之交上朋友。


    「末日」背景下,動物比人類更快、更好的適應著這個世界。


    另外,如果個人力量足夠,找個地方隱居,比與人類聚居舒服多了。


    廉澤之前的旅行中,途徑跟接觸過不少人類聚居地,但是吧……十次裏邊,隻有一兩次才有好的體驗,其餘的……隻能說人性複雜……


    ——這也是他現在在這兒獨居的主要原因。


    ……


    「……」


    廉澤抓住晃過來的魚鉤,發現上麵的誘餌不知什麽時候沒了。


    他轉頭看了看,發現了一隻有著鍬甲蟲外殼的蜜蜂,這蜜蜂一身漆黑,個頭又大、螫針又粗,看著就有種「生人勿進」的氣質。


    「iao,我這輩子最看不順眼的就是蜜蜂!」


    「你很拽嘛?」


    「……」


    說著,廉澤手一伸,用法力將蜜蜂抓了過來,強行將其扣在魚鉤上,再往河裏一丟,繼續釣魚。


    這隻蜜蜂的名字叫做「迷你坦克蜂」,它的飛行速度不快,但身體異常堅硬,螫針帶有劇毒,可噴射刺針,剛才的「鹿角熊」挨上幾下便有生命危險,對人類……被刺者若不能及時截肢,幾乎必死。


    大自然之神奇,即便世界正在「崩壞」,也能在「崩壞」中,進化出奇奇妙妙的新物種。


    「鹿角熊」與「迷你坦克蜂」僅是這片森林的新物種中的冰山一角,這兒還有比它們更奇特的存在。


    ……


    釣魚還在繼續。


    到大約下午三點半的時候。


    忽然間,地動山搖,像是大地震了一般。


    廉澤保持坐著的姿勢,向上飄起,離開地麵,避開了震動。


    遠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還有撲壓而來的暴風。


    其聲巨大,震耳欲聾;其風暴烈,摧枯拉朽。


    廉澤抬頭看去,見到遠方有陰影之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突起。


    「我的天呐……」


    仔細一看,那竟是一座山峰。


    一座山峰,竟從平地拔地而起,似竹筍一般,越長越高、越來越高。


    巨大的震響聲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後,才變小了許多。


    那山峰的長勢不再肉眼可見,似乎穩定了下來。


    「……」


    廉澤遙遙比算了一下,算出那山有三千米之高。


    看過了山,再用遠程觀測法術,看看山的周圍。


    周圍土地破裂,處處狼藉不堪,原有的平原、樹林、湖泊等等,全都支離破碎,生物更是死傷無數。


    「……」


    廉澤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天空中有「陰雲」逼近。


    「陰雲」不是真的陰雲,而是……火山灰。


    那個方向的某處,有火山爆發。


    火山灰衝上天空,遮天蔽日,順著氣流風向蔓延。


    「……」


    這


    時,地上的震動停下了。


    廉澤低頭一看,見到下方河水正迅速減少,沒過多久,原先洶湧的水流,隻剩下一點點。


    河流成了溪流,僅有的一道流水,看上去如同苟延殘喘,似乎也堅持不了多久。


    「唉……」


    廉澤看過了這些變化後,長長的歎了口氣。


    「少女之神」放開了對大自然的壓製,於是地殼變動、水源枯竭,自然環境對「崩壞」的適應就是如此劇變,同時這也意味著「末日」將要到來了。


    ……


    ……


    「少女之神」、「妒鯨公」、「域外魔神」,現在打來打去的就這三方勢力。


    前兩個的「窩裏鬥」對於「域外魔神」,等同於邪神內部的內耗。


    邪神內耗到了一定程度,便無法再忽略「外敵」的威脅。


    「少女之神」與「妒鯨公」的勢力中,始終有人提議「雙方暫停內鬥,一致對外」,但雙方的話事人,一直拒絕停戰。


    到如今。


    「妒鯨公」一方已完全壓製住了「少女之神」,消滅對方,隻差一場全麵進攻。


    「少女之神」到了絕路,為了生存,她別無選擇……隻能不顧一眾支持者的警告,以個人身份,與「域外魔神」達成了某個合作。


    「窩裏鬥」涉及到「域外魔神」,眾神立場因此發生了調整。


    此間眾神,凡參與了「窩裏鬥」者,無論先前站隊如何,皆以消滅「域外魔神」為先。——(大局為重,明麵上是這個理,但暗地裏就……不好說了。)


    ……


    「少女之神」與「域外魔神」達成合作後不久,便放開了對大自然的壓製,「末日」開始。


    「域外魔神」黑鑰,其實力足以以一敵二,對抗兩位大神,此外再加上她手下眾多邪神傀儡,即便正麵對抗「妒鯨公」一方勢力,也能打得有來有往。


    然而眼下,她的對手不隻是「妒鯨公」,是包括「妒鯨公」在內的眾神。


    以她現有的實力,對上眾神,毫無勝算。


    她很清楚,但她還是接受了「少女之神」的提議。


    表麵上的目的有許多,而真正的目的隻有一個,她需要一樣東西——此間的「本源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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