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靈說罷,便默默朝前走了。


    雲安看著她的背影,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後。


    見蕭靈和雲安離開,梁彩彩站在原地佇立許久。


    「你……想要這個?」梁毅不確定問道。


    見他主動問了,梁彩彩立即點頭,「我想要那個。」


    梁毅為她買下,她小心接過糖人,嘴角瘋狂上揚,一抬頭卻見梁毅已經走在前麵去了,她連忙拿著糖人跟上。


    暮春、渙夏、白一和元木緊隨其後來到小攤前。


    暮春隨便挑了個順眼的糖人,指著對白一道:「給我買。」


    白一哪敢不從,立即乖乖地將糖人雙手奉上。


    元木緊張地看向渙夏,「你喜……」


    「我不需要。」渙夏直接說道,而後朝前追著葉思漓去了。


    元木失落地站在原地,一旁的白一伸手拍了他一下,提醒道:「還不買一個送去?」


    元木糾結道:「可是她說不想要。」


    暮春吃著手裏的糖人,恨鐵不成鋼道:「她說不想要你就不給嗎?渙夏說的果然沒錯,你可真是個呆子。」


    白一都忍不住替他著急,催促道:「趕緊的啊,人都走遠了。」


    元木這才反應過來,站在小攤前認真挑選了一個糖人,連忙追了上去。


    此夜,秋風微涼,月明星稀。


    街上人聲喧嘩、擠擠攘攘。


    葉思漓、蕭靈和梁彩彩三人手拉手穿越人海,四處的熱鬧都尋了個遍。


    顧離憂幾人便一直跟在她們身後,十分熟稔自覺的擔任為她們付賬拎東西小夥計。


    街上人群摩肩接踵,渙夏手裏拿著糖人,回頭卻不見了自家郡主的身影,就連暮春和白一也不知跑到何處去了。


    元木走在她身側,她不語,他不言。


    這兩人倒是與四周的喧鬧顯得格格不入。


    前方有一雜戲團路過,木車上推著各式物件,從人群中慢慢穿梭著前進。


    「小心。」


    木車經過兩人身側,元木反應很快,伸手將渙夏往路旁輕輕一拉。


    元木的手掌寬大,一隻手便可將渙夏的小臂完全握住。


    手心逐漸炙熱,渙夏掙脫開了他的束縛。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元木鬆開她的手,張皇無措道。


    雜戲團的木車剛好走過,對麵有一男子吸引了渙夏的目光。


    渙夏轉頭看向對麵,眸中瞬間警惕道:「這人好生眼熟。」


    元木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隔著街中間的人群,有一頭戴鬥笠、身穿黑色粗衣的中年男子微微低頭走過,元木詫異,低聲道:「他是當時刺殺梁家小姐的人。」


    !!!


    兩人瞬間警惕,若無其事地瞟著那人離開的方向,掃視打量著四周,確認再無情況外,也鬆了一口氣。


    梁府和周府的結案是聖上親自下的旨意,如今案子已結,便不容旁人質疑。


    那人消失在街頭,街上依舊是熱鬧歡喜一片,渙夏和元木見自家郡主公子早已不見了蹤跡,便也不敢耽擱,連忙追了上去。


    「哇,思漓你快看下麵,好生漂亮。」


    蕭靈站在樓台亭閣上,手扶著朱紅色欄杆,身子微微前傾,纖細手指之下是大半個京都夜景。


    除了皇宮建築,此處便是京都最高的一處樓台,登上樓台,向極遠處望去,可看到萬家燈火。


    此時,夜深卻人不靜。


    入眼之處是萬家燈火,是熱鬧夜市,是百姓淳樸親和的笑容。


    「是啊,好生漂亮,原來京


    都夜景這般驚豔。」葉思漓興奮地望向下麵,她一眼瞧見了方才他們買糖人的小攤,目光不自主地看向左側身旁的顧離憂。


    正巧,她看之人也正在看她。


    穆九風上前挨著她右側站著,看著葉思漓笑嘻嘻的和顧離憂說話,不由得一個白眼翻上天,轉頭對身旁的蕭靈抱怨道:「你看看你看看,分明是一起長大的玩伴,她眼裏卻隻有離憂,絲毫不在意我……們。」


    蕭靈從萬家燈火中收回視線隻看向他,語氣故作輕鬆,「是啊,他絲毫不在意我。」


    她的眸中似乎劃過一絲落寞,穆九風以為自己看錯了。


    她絲毫不在意我。


    穆九風轉頭看了眼正伸著手給顧離憂指向何處的葉思漓,對蕭靈笑道:


    「你也是受到思漓的冷落了吧?她就是這樣的,但凡有離憂在的地方,她便顧不上旁人。不過你也別太失落,你始終是她的好姐妹。」


    蕭靈癡癡地看著他,眸中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神色淡淡憂傷,終於從他臉上緩緩移開了視線,最終回到那萬家燈火中去。


    見她臉上揚起的笑容依舊,穆九風便知道方才果真是自己看走了眼,她分明開心得很。


    子時一刻,明月高照。


    「你們看,今晚的月亮好好看。」


    梁彩彩站在梁毅身旁,言語婉約。


    說來奇怪,梁家小姐以前也是京都閨閣女子中出了名的驕縱跋扈,如今卻行止有禮、款款大方。


    眾人紛紛抬頭望去。


    夜色中明月當空,已是月末,自然不是世人最愛的滿月,此時一輪殘月掛在他們所處的樓台飛簷,非詩歌傳唱的圓滿,卻另有一番風味。


    雖是殘月,月光卻並不柔和,而是光芒四溢,照亮整座京都,更是灑落在扶杆而立的一行人身上,亦是照亮他們的歸途。


    一行人並肩而立,管什麽尊卑有序,此時不知皇朝等級,隻有至交好友。


    雲安偷偷瞄向身旁的蕭靈,藏在身後的手中拿著一張包好的手帕,結疤的手指反複摩擦,將自己內心的緊張忐忑暴露得一覽無遺。


    「公……」


    「嘭——啪——」


    「哇!煙花!」


    一刹那,漫天煙火。


    蕭靈激動地抬頭望向五彩繽紛的煙花,雲安默默將手帕握緊藏好,雙眸卻未曾從蕭靈臉上移開片刻。


    他看著她望向漫天煙火,歡喜雀躍得像個孩子。


    他看著絢麗煙花在她如星光璀璨的眼眸中綻放,一瞬間,她的眼裏有了浩瀚星河。


    一瞬間,浩瀚星河也映入了他的眸中。


    梁彩彩和梁毅並肩而立,兩人誰也沒有開口,隻默默看著漫天煙火。


    梁彩彩微微低頭,朝身側偷看了一眼。


    他分明就在身側,卻讓人真實的感受到「咫尺天涯」。


    他的側臉棱角分明,薄唇輕抿,渾身散發著淡漠。


    縱使此時此刻,縱使漫天煙火,縱使他分明察覺得到她膽怯的目光,可他臉上神色未有絲毫柔情,像是個學不會笑的陌生人。


    他究竟是何意思?


    若是無情,今夜何必同意陪同而來,又何必給她買糖人、陪她看煙花;若是有情……


    罷了罷了,他這模樣哪裏是半分有情的樣子。


    怪不得父親生前總說他並非良人。


    梁彩彩默默收回目光,嘴角微微扯起一抹苦笑。


    如今她一無所有,他願意陪著她,哪怕是念及恩情,這也足夠了。


    至少,在這個黑暗到泥土裏的皇城之中,她還有一個親人。


    這便足夠幸運了。


    「阿憂阿憂,你快看!」葉思漓興奮地望著漫天煙火綻放,激動地一把抓住身旁顧離憂放在欄杆上的手。


    顧離憂低頭看向覆蓋在他手上纖細的手,秋風蕭瑟,她的手也有些微涼。


    他緩緩轉頭將視線逐漸移到她歡喜的臉上,她滿眼歡喜,他滿眼期待。


    「阿漓。」他語氣有些忐忑不安,輕輕地喚著她。


    「嗯?怎麽了?」葉思漓並未收回視線,始終抬頭望著每一束綻放的煙火。


    顧離憂也不急,靜靜等著她回應,待她脖子仰得累了,他才牽著她的手移步到了旁處。


    葉思漓轉頭看向後方轉角處的穆九風他們,又左顧右盼不解道:「阿憂,我們過來作甚?」


    煙火在夜空絢麗綻放,一聲……又一聲……


    顧離憂垂眸,刻意放緩呼吸,卻抵不過心跳加速引發的呼吸急促。


    感受到手上有層越來越緊的外力,葉思漓才反應過來方才他是牽著她的手過來的,直到此刻也未曾放開。


    不知怎的,她心裏莫名有些忐忑。


    忽而,顧離憂抬眸與之對視,眉眼溫柔,眉間隱隱浮現不曾有過的緊張忐忑。


    「阿漓。」


    他語音溫柔。


    「你可還記得你將我帶回裕公府那日?」


    「當然。」葉思漓點點頭。


    顧離憂轉頭眺望遠處,護月河圍繞著半個京都,從此處眺望,可以輕鬆看見護月河畔。


    「那時你救下我,說要帶我回家,我便信了。」


    阿憂,我帶你回家。


    這是她幼時說的話,不曾想他還記得。


    「這些年你時時護著我,在意著我,我且問你,你可當真將我看作自己家人?」


    葉思漓眼眸微微轉動,這句話怎麽這般熟悉?


    若是沒記錯,之前小靈和彩彩也是這般問她的。


    「自然,祖父說了,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


    葉思漓認真道。


    幼時父兄戰死沙場,母親因病故去,原本熱熱鬧鬧的裕公府便隻剩下她和祖父兩人,冷清得嚇人。


    後來,她認識了阿憂,並將阿憂帶回了家。


    從此,裕公府便多了一人,她也不至於孤單得害怕了。


    祖父說,阿憂就是他們的家人。


    阿憂也說過,他會一直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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