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離憂看著她一臉懊惱的模樣,笑道:“罷了,你好不容易來軍中一回,我便帶你去瞧瞧?”


    葉思漓隨著顧離憂的介紹將營中了解了個七七八八,營地物資充沛,將士不曾懈怠各個認真訓練,營中所有人和物都做足了出征作戰的準備。


    談起軍中事務,顧離憂自然是侃侃而談,甚至恨不得將訓練場上每一件兵器的使用都給葉思漓講解展示一遍。


    葉思漓環顧四周,看著眼前井然有序的一切,擔憂道:“阿憂,此次戰事可是困難重重?”


    葉家兒女皆是武將出身,她雖鮮少過問軍中事務,但祖父常年征戰,她自幼耳濡目染,此番事態嚴重與否,她心裏也是有數。


    聞言,顧離憂止住了話語,注意到她神情擔憂,寬慰道:“程安侯的勢力確實不容小覷,但我們葉家兒女豈是吃素的?”


    “況且,如今程安侯尚未舉兵,結果如何還未可知呢。”


    葉思漓點點頭,隻要程安侯一日不舉兵,那叛亂之事便有所轉機。更何況,看目前這陣仗,聖上對此也十分重視,根據方才阿憂所說,此番出征大小將領多是先前跟隨過祖父一起出生入死之人,阿憂用著也算放心。


    顧離憂出征之日是正月十一,聖上親自為他們舉辦出征儀式,祭軍旗、授軍令一係列流程嚴謹有序,許久,大軍才正式出發。


    “思漓,你當真不去送送他?”蕭靈在玉笙院中急得團團轉。


    葉思漓神色十分不舍,眼睛直直地望著院外,忽而起身,“那我去……”


    “去什麽啊你去?”穆九風一把將她按在凳子上坐好,“你們昨晚才依依不舍了好幾個時辰,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不該交代的也說得差不多了,此番出征並非兒戲,現在朝中多少眼睛盯著離憂和裕公府,容不得他出半點差池。”


    “說得也在理……”葉思漓點點頭,不安地坐下。


    若是她此時過去,定是又要絮叨許久,屆時耽誤了大軍行程才是大事。


    她抬頭估摸著時辰,想必阿憂他們快出城門了。


    是夜,葉思漓早早便入睡了。


    待清晨暮春渙夏進屋伺候其穿衣洗漱時,卻發現房中空無一人,嚇得兩人連忙滿府找。


    “郡主怎會失蹤了?可急死個人,我們要不要先告訴王爺?”暮春跑去玉瀾院找了一遍還是不見自家郡主的蹤跡,“公子前腳剛走,我們便把郡主看丟了,這可怎麽辦?”


    渙夏腳下一頓,轉頭看向暮春,挑眉道:“我們還有一個地方沒找。”


    “何處?”


    “馬廄。”


    兩人站在馬廄前,相視一笑,鬆了口氣。


    “郡主平日騎的馬果然不見了。”渙夏道。


    暮春了然,抑製不住嘴角,“看來郡主還是放心不下公子嘛。”


    因著趕腳程,軍隊一大早便繼續出發了,顧離憂轉頭看向上前稟報的士兵,“何事?”


    “稟將軍,後麵有人追上來了。”


    顧離憂並未回頭,語氣平淡:“追上來?若是無辜百姓勸走便是,若是有心之人,直接將其扣下,好生審問。”


    “是。”


    大軍才出發不到一日,便有敵方行動了?白一好奇地轉頭伸著脖子往後望,他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小兔崽子。


    這不看不要緊,白一以為是自己眼花,連忙揉了揉眼,看著遠遠在後麵騎馬追著的人,頓時目瞪口呆,結結巴巴道:“公、公子,扣不得……扣不得啊。”


    顧離憂手裏握著韁繩,轉頭詫異地看著白一的表情。


    “您自己看……”白一示意他朝後看去,“那人好像是……”


    “郡主”二字還未說出口,白一便看著麵前騎馬之人消失了。


    “姑娘,你不可再跟著我們。”士兵語氣強硬,騎馬攔在葉思漓麵前。


    葉思漓看著逐漸走遠的隊伍,解釋道:“我找你們顧將軍,勞煩通報一聲。”


    快馬加鞭好幾個時辰,此時說話她都覺得嗓子有些幹疼。


    昨夜騙暮春渙夏她們入睡之後,她便騎馬追了出來,沒想到他們行軍速度如此之快,竟叫她追了三十餘裏路。


    見她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士兵語氣更是強勢,喝道:“你莫要不聽勸,再跟下去我便當你是敵方探子扣下了!”


    葉思漓無助道:“……我倆究竟誰不聽勸?我說了,我找你們將軍有事,你去通報一聲,他定會見我的。”


    士兵將她如此執拗,便作勢要上前將其扣下。


    “住手!”


    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來,葉思漓朝前方望去,隻見顧離憂正快馬而來。


    “阿憂!”葉思漓興奮地朝他揮著手。


    顧離憂見她竟追到此處,更是震驚,“阿漓,你怎麽追來了?”


    士兵見兩人竟真的認識,便也不敢多說,默默退下了。


    終於追上了他,葉思漓心情美麗,用凍得快僵硬的臉咧著嘴神秘道:“我來給你送東西啊。”


    顧離憂翻身下馬,走到她跟前,伸手扶她,“來,先下馬。”


    葉思漓低頭看著伸在她麵前的手,美滋滋地搭了上去。


    “從這裏到都城少說也有三十餘裏,瞧你這副模樣定是昨夜偷偷跑出來的?”顧離憂替她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夜深露重,她的墨發早已打濕,就連身上的鬥篷也濕了大半。


    她分明冷得直哆嗦,但看向他的目光中盡是濃濃的暖意。


    顧離憂拿出自己隨身的水袋,打開塞子,遞給葉思漓,“方才出發前剛燒的水,還熱乎著。”


    葉思漓接過水袋捧在手裏暖了暖,又慢慢喝了些熱水,身子不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你膽子真是越發大了,深更半夜也敢獨自追來。”顧離憂眉眼中的心疼與擔心不言而喻。


    瞧著麵前人目不轉睛地樂嗬嗬盯著自己,顧離憂無奈道:“我看送東西是借口,某人想來見我才是真吧?”


    被說中了心事,葉思漓竟難得露出了一副小女孩的羞澀靦腆,“九風說你昨日出征陣容浩大,不容出錯,便勸我莫要去擾你,我特意等你們走遠才追來的,而且我走的小路,未曾有人發現,你安心好了。”


    顧離憂抬手溫柔拭去她發尖的露水,眉目間喜悅難掩,無奈笑著,“是是是,我們阿漓最機靈了。”


    葉思漓自豪地點點頭,隻聽顧離憂了然問道:“說說吧,究竟有何事?”


    她向來聰慧,思慮周全,如此夜行三十裏追來,除了想送送他,定還是有別的要事。


    “知我者,阿憂也。”葉思漓神秘一笑,從懷中取出令牌遞到顧離憂麵前。


    “這是……葉家軍令?”看著麵前之物,顧離憂些許詫異。


    他已有葉家腰牌,若再有葉家軍令,便可隨意調動大周各地葉家軍。


    如今朝中局勢變幻莫測,各路勢力無一不對葉家軍令虎視眈眈,更何況,祖父向來重視此物,怎會……


    “又是你將祖父灌醉了偷出來的?”


    “……什麽叫又啊?”葉思漓見他久久不接,便索性上前一步直接塞在他手裏,“你別看祖父嘴上不說,其實你這次出征,他最擔心你了,這令牌也是他主動讓我交給你的,說是此番局勢棘手,你拿著葉家軍令他能安心些。”


    她隨意塞給他的令牌是朝中爭得頭破血流之物,滿朝皆知“葉家軍在,裕公府方在”,如此重要之物,祖父竟這樣給他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祖父說了,這令牌隻是暫時借給你,既然你知曉此物的重要性,定要好好保管完整無缺的帶回來,可記住了?”


    “嗯,記住了。”顧離憂收好令牌。


    葉思漓神色凝重,目光不曾從他臉上移開半寸,眸中盡是擔心,“還有……”


    方開口,語聲便有些顫抖,她忙移開視線低下頭,眼眶也瞬間濕潤,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淚水,再抬眸時,如平常麵帶笑意,“還有啊,你可要快些回來,否則醉雲樓新出的酒菜你可嚐不到。”


    她雖笑著,眸間卻湧上擔憂不安。


    她總是這般,分明是擔心卻不肯開口,每次都偷偷哭。


    她的淺淺笑意早已抵擋不住神色的不安,隻好不再言語,用沉默來偽裝自己的堅強。


    “我記住了。”顧離憂語聲溫柔,緩緩上前一步,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動作輕柔。


    突來的懷抱讓葉思漓慌了神,隻是片刻,她亦抬起雙手坦然地擁抱身前之人。


    他身著盔甲,故而懷抱算不上溫暖,卻偏偏給了她莫大的安全感,昨夜一路的擔憂緊張,總算是消失了大半。


    無人開口,皆貪戀這片刻的相擁。


    許久許久,終是葉思漓先鬆了手。


    兩人一分開,便有寒風從中穿過,將方才的暖意趕得一幹二淨,而葉思漓毫不在意,捋了捋被風吹在眼前的秀發,提醒道:“你若再不走,我可真是耽誤你們腳程了。”


    “我讓白一護送你回去。”


    夜行三十裏趕來是她膽子太大,可此時他卻放心不下讓她獨自回去。


    “白一跟著你我才能安心,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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