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秋沒有囂張跋扈的立刻驗證,這一段公案他小得時候就已經聽說了。


    老祖沒有後悔過,感情的事情本就無法勉強,但卻有過愧疚。


    曾經的兩個女人,成全一個,丟下一個,在外人的眼中肯定不是個東西。


    其實譚秋也是知道的,在他還是小孩子,去找爺爺玩耍的時候,就經常聽到爺爺的唉聲歎氣。


    辜負美人情深,本就是最難解脫的心病。


    蝶衣和小蘭除了譚家,賣藕粉的小販才收回了目光。


    剛要招呼三位顧客收攤,卻被眼尖的小蘭一眼發現,小販知道走不了了,因為又有顧客上門。


    三位坐在凳子上的顧客,正吃著藕粉,忽然抬頭看到來人,臉色就是一變。


    “哎!這日子沒法過了,咱們吃藕粉是給錢,人家也是給錢,可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其中一人道。


    另一人也感到手中的藕粉不香了,把碗一放嘟囔著:“這次肯定虧本了,說不得下次買糖的錢都不夠了。”


    圓臉壯漢嗡聲道:“要我說,咱們還是賣茶最省事,隻要勤加水,絕對一本萬利,而且你們不覺得天氣越來越熱了嗎?應該能賺錢。”


    另兩人眼睛死死的盯著這人,看看到底是不是被人置換了,怎麽能夠忽然變得這麽聰明了。


    這樣豈不顯得他們兩位哥哥很笨?


    小蘭招了招手,緩步走來道:“謝謝了。”


    小販忽地露出了一個很好看的笑容,憨厚中還有些靦腆,看著他幾位兄弟都無法相信這人是他們的大哥。


    “還是藕粉嗎?這次加不加糖?”


    “嗯,還是藕粉,一碗加糖,一碗不加糖。”小蘭說著從身上掏出了一疊銀票,放在了桌子上。


    “你們不是很缺錢嗎?怎麽?”小販再次抬頭驚訝的問道。


    小蘭笑道:“上次隻是周轉不開,這次不會了,不過下次我想看到你用這些錢給你的兄弟們娶個媳婦。”


    小販的幾個兄弟,立刻覺得這個女人太貼心了,一個個的擠眉弄眼,都在表示自己先來。


    小販沉默了一下道:“好。”


    **


    此時譚家老祖還在劍宗的演武堂考慮劍法的事情,接到來信也是一頭霧水。


    “譚旭,你的‘十日橫空’我已經想到了破解辦法,盒子裏就是一招‘月隱群星顯’,望請斧正一二。”


    沒有落款,更沒有署名,但久違的記憶讓他立刻就認出了是誰的字跡。


    激動的老臉,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抱著盒子,一溜煙的就下了山門。


    隻是想法雖好,行動也快,卻還是沒能見到來人。


    隻聽打消息說,人家送了信件之後,連劍宗的合宗盛會都不打算參加,往回走了。


    世間的任何情感都是神奇的錯過。


    而錯過之後就在也很難想見。


    江湖太小,可以在偶然之中相遇,江湖也太大,離開了就是一輩子。


    書房內,譚旭一個人坐在書桌前出神。


    桌子上擺著他所收藏的,關於那個女人的所有物件。


    小到一根發簪,大到一柄木劍,其中雜七雜八的還有各種畫作詩詞,一張琴占據了但半個桌子,一套茶具,等等。


    每一樣都是一個故事,每一個故事就是一點回憶。


    隻可惜物是人非,個人有了個人的追求。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窗外升起了明月,夜空也有了繁星點綴。


    微風輕拂過簷角的風鈴,“叮叮當當”的一陣亂響。


    響聲打破了寂靜,也喚醒了沉思的人。


    “哎,都老了,她已經放下了,那我能?我什麽時候才能放下?”


    譚旭抬頭瞧著遠處掛著的畫像,那是他的妻子,年輕是的容顏,美顏和他現在記掛的女人十分相似,卻脾氣好多了。


    不強勢,也不胡鬧,溫柔如水,就是他理想中的賢妻。


    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年輕時候,那時他是意氣風發,年輕就是資本,天不怕地不怕,天南地北的挑戰各位劍客。


    也是那一年他到了泰州,遇到了他一生的摯愛。


    兩人都喜歡劍,也都有共同的追求,老天爺似乎見不得他們好,所以穿插進去了另外一人。


    人後就沒有然後了,兩人之間的故事,比一些戲劇都要傳奇。


    良久想罷,隻餘一聲歎息。


    隨即才拿起手邊的盒子,打開之後就是那一招自稱破解了他劍法的招式。


    招式很奇特,也很有想法,和“月隱群星顯”的已經也很貼合,隻是瞧來瞧去,猛然發現這種水到渠成的運劍手法,似乎和那一副畫作格外相似。


    “原來你還是這麽要強。”譚旭能從劍招之中看出,不是他想的那個人破解的劍招。


    不過解開了就是解開了,他卻又對破解劍招的人,產生了興趣。


    盒子的最底層也有著一張紙,紙上就寫著王予說給紫嫣然的話。


    “天崩地裂龍鳳殂,沒人塵土何代無。”


    譚旭眼神一凝,從中看到的意境,可他比弄出來的什麽“十日橫空”要有文采的多,也更貼合的多。


    現然此人不但劍道造詣非凡,就連文采都不逞多讓。


    “王予嗎?看來得親自跑一趟了。”


    **


    劍門關縣。


    王予的小院,前幾天一口氣斷送了劍宗南邊的小隊,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心理上的負擔。


    別人來殺他,他殺了敵人,在他看來就是天經地義。


    可在被殺的這些人的朋友看來,那就是十惡不赦,就是壞人中的壞人。


    不要想著和這些人講道理,因為人家就不講道理,也不需要以德報怨,因為這些人在開始報複的時候,就從未想過道德是什麽?


    屁股決定腦袋,和感情親厚決定對錯,在江湖上就是道義,就是被人所推崇的。


    前前後後已經來了三撥人,都被柳斐劍拿去練劍了。


    單單護衛們收集的兵器,賣了銀子之後,都夠他們這一路上的開銷。


    賺錢從來都沒有這麽容易過,還是別人上杆子送。


    王予坐在靜室門口,一等就是九天時間,比他的閉關突破可是難多了。


    忽然神情一動,身後的密室們被打開,伸出了兩隻玉手,拉著他的胳膊。


    “念你守著我兩姐妹好多天,這次給你點獎勵。”


    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王予那還顧得了這許多,自然是順應佳人的意思了。


    此地的動靜,院子內也是聽得到。


    歐陽開來向後看了一眼道:“總算出關了。”


    柳斐劍連斬六名來犯之敵,剛剛享受了一番劍法高手的風範,就又開始鬱悶了。


    “出關?我看早呢,得等到明天早上。”


    “我明明聽到聲音了。”歐陽開來撓了撓後腦勺道。


    “你沒聽錯,隻是你沒有成親,有些道理你還不懂。”柳斐劍道。


    “什麽道理?”


    “小別勝新婚的道理。”


    “額,好吧,我確實不懂。”


    翌日,天氣晴朗,清風拂麵。


    閉關多日的樂韻是石映雪,出了門看什麽都是很新奇,


    條條垂柳,朵朵水花,在陽光下,在微風中,彌漫著一種叫做生命的氣息。


    城外的農田,農人開始了耕作。


    遠處的水車在孩子們的踩踏之下,不斷地引水進入了小渠。


    歡笑聲是喜悅的。


    王予他們轉了一圈,再次回到了縣城。


    城內的熱鬧,很能感染人,這個時節,女孩們早就換上了單薄的衣衫,走在街上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而各大布鋪和賣胭脂水粉的地方,聚集的人也是最多。


    “你這老頭,買鞋子不說是多大的,穿在腳上試一下不久知道了嗎?”鞋店的掌櫃的道。


    “不用,不用,我記得帶了尺子,在尺子上我都做好了記號,絕對不會有錯。”老人在身上四處找尋。,卻總也摸不到背後吊著的木尺。


    “是我糊塗了,還是你老糊塗了,鞋子合不合適,隻有腳知道,用尺子量算怎麽回事?”掌櫃的不由好笑。


    看熱鬧的人很多,其中也有熱心腸的。


    “你的尺子在背後,別動,我幫你拿。”


    說話那人,一個箭步竄到老人的身後,手在老人身後一托,臉色憋得通紅,竟然沒有拿起,不想被人笑話,隻能多使了點力氣,雙手抬起,遞給了老人。


    “好有趣,你以前給我講的‘鄭人買履’的故事,沒想到今天還能見到真事。”


    石映雪突然不走了,就想看看後麵會發生什麽事。


    “人家和我講的故事不是一回事,我的故事裏是在說人很笨,這個人可不笨。”王予看了一眼道。


    “為什麽不笨?”樂韻也是好奇。


    “沒看到老人的腳很髒嗎?人家隻是不想把店家的鞋子都給弄髒了。”王予的觀察很到位,一眼就看出了最關鍵的點。


    “還真是。”樂韻看了過去,果然和王予說的一樣。


    “還有沒有別的意思,快說來聽聽。”石映雪急忙問道。


    柳斐劍和歐陽開來也是支起耳朵聽著,剛開始他們和那些看熱鬧的人一樣,覺得人家本,經過王予點明,笨的人原來是自己。


    “這人是個高手。”王予道。


    “廢話,誰看不出來不是高手,我說的別的意思。”石映雪一翻白眼道。


    “別的?那就是這個人很講規矩,任何事情都要按照他的規矩來。”王予道。


    “講規矩?很少見。”柳斐劍若有所思的道。


    “確實很少見,咱們走吧。”王予突然的提議道。


    幾人無異議,很快離開了此地,轉到了另一條街上。


    可神奇的是,在此遇到了那位老人,而那位老人犯得毛病也是同一種毛病。


    圍觀的人很多,王予他們卻感覺到了事態的不對。


    偶遇一次可以,兩次就是人家安排好了的,針對的是誰,不用說也清楚。


    柳斐劍和王予殺得人太多,都快記不清楚誰是誰了。


    “看來是找咱們的,不過用的手法粗糙了些。”柳斐劍盯著還在找尺子的老人道。


    “他有沒有對咱們出手?”王予道。


    “沒有。”柳斐劍道。


    “那就不要管了,街道這麽多,換一家就是,實在不行也可以走人。”王予道。


    “你不會是怕了這人吧?”柳斐劍詫異的道。


    以前可是見到危險都是滅殺,這次怎麽變了個花樣。


    “怕到不至於,他要玩,咱們陪他玩,就怕他玩不起,把小命都給玩沒了。”


    這句話說完,柳斐劍知道王予還是那個王予,隻是換了個方式殺人而已。


    兩人的對話,並沒有避開老人,可老人就像沒有聽到一樣。


    再次逛街之後,就沒有遇到這位老人。


    然而,回到了家裏,卻發現他守家的七位護衛,都一個個的在院子中央,站的筆直,手上馬哲的不是劍,而是一本書。


    老人正坐在柳斐劍經常做的躺椅上,手邊放著一把尺子,若是看誰看書不認真,就拾起來敲打一下。


    王予已經看到三個人頭上正在流血,兩人手臂似乎已經骨折,剩下的兩人瞧著也沒落下好。


    “都說年紀越老,越是怕死,為何這位就不怕呢?”王予回頭問著柳斐劍。


    柳斐劍無語,心頭暗道:你這是在內涵誰呢,我怕死嗎?根本不怕好不好。


    筆直站著的護衛們,聽到王予的聲音,一個個慚愧,委屈的不行,卻還是不能動彈分毫。


    “規矩誠設矣,則不可以欺方圓,又有乾坤方圓,非規矩之功。”


    “人道經緯萬端,規矩無所不貫,誘進以仁義,束縛以刑罰。”


    “動靜有節,趨步商羽,進退周旋,鹹有規矩。”


    “可見規矩無處不在,無處可逃,我教你們的記下了嗎?”


    老人眯著眼睛,似乎看不到王予的到來,還在教著站著的七人規矩是什麽。


    “說的好,規矩無處不在,我也這麽認為,現在你老已經老了,有闖入了別人的私宅,按規矩當打五十大板,拉出去遊街,你可服氣?”


    王予手按劍柄,一字一句的也在說著規矩。


    “不好,尊老愛幼才是規矩,你的不算規矩。”


    老人仿佛直到現在才看到了眼前的王予,緩緩地說著自己的規矩。


    王予忽地一笑道:“我現在又改規矩了,你老還是死了的好,免得給其他人做了壞榜樣,都去倚老賣老。”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生死的事還是給上蒼安排最好。”老人緩緩地道。


    王予眼中的笑意更濃道:“說的好,交給上蒼安排這個我讚同,你可以死了。”


    老人詫異的道:“你都說要交給上蒼安排了,為何我還是要死了?”


    王予笑臉一收,沉聲道:“忘了告訴你,我就是上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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