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拉童年最美好的回憶是下大雪的日子,在戶外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堆個雪房子,往裏麵一鑽。


    幻想著這是自己長大後的新家,為自己遮風擋雨。


    幻想著自己長大了,有能力可以獨自闖蕩。


    如果可以,她不想這麽早熟,也不想這麽早麵對一大堆煩心的事情。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在福利院裏呆到更有把握登上鈴蘭大會舞台的時刻,一鳴驚人。


    沒有那麽多的如果,她提早離開了福利院,無比堅決。


    然後一頭撞上了萬年青,渾渾噩噩地過著亂七八糟的生活,最後把命也弄丟了。


    蜜拉麵臨的霸淩很嚴重。


    女孩子們孤立她,放出話來,男生誰要是和蜜拉一起玩,她們就針對誰。


    那個時候的蜜拉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麽不討人喜歡,她很努力地去加入各種圈子,但是得到的卻是排擠與嘲笑。


    長大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犯下的錯誤就是,在一群過於平庸,且胸無大誌的人中,表露出了超人一等的決心,能力,以及燦爛的夢想。


    恰如路德教育阿塞蘿拉一樣,不要隨便在不認識的人麵前展露自己的聰明。


    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聰明人,有聰明人就會有蠢人,誰會想當那個陪襯呢?


    在路德的認知當中,學霸一般是校園關係裏最超脫的一群人。


    學習好天生似乎就有一種神奇的光環,讓人忍不住想要讚歎於他的學識,產生自慚形穢的自卑。


    於是壞小子們自知與學霸玩不到一塊,也懶得與學霸起衝突。


    畢竟考試時那在班級裏流動的小抄,多少是他們這些人應付家長的最後指望。


    蜜拉不僅是學霸,夢想也格外遠大。


    想要成為神奧地區首屈一指訓練師的夢想說出來之後,她收獲的是各種各樣的挖苦和嘲諷。


    在一群隻是想要得過且過的人麵前高談做自己對未來的計劃,激化了他們對於蜜拉的厭惡。


    於是,被捏碎的紙屑被後座的人丟進了蜜拉的頭發裏。


    蜜拉的用的文具經常會消失。


    放學回福利院宿舍,自己的鞋子不翼而飛,第二天再出現已經是破破爛爛。


    蜜拉是整個福利院裏唯一沒有新衣服的孩子,外界運送來的捐助,她隻能最後去選,剩什麽就是什麽。


    打飯時候她靠前站就會被其他女孩子擠到後排。


    起初,還有些人願意為蜜拉發聲,但是在蜜拉接連幾次和女生小群體裏的人發生矛盾,老師出來詢問情況後,說了這麽一句話。


    “為什麽總是你?”


    蜜拉怔住了。


    總是蜜拉與人發生爭執,總是蜜拉在控訴別人欺負自己。


    “那麽為什麽隻欺負你,不欺負別人呢?”


    “我也想知道!”


    蜜拉對老師大吼的這一聲直接讓老師認為蜜拉理虧。


    她沒有繼續深入追查,而是各打五十大板,宣布兩邊都有錯,然後就離開了。


    原本願意為蜜拉說句公道話的孩子們沉默了,他們不怕女生群體的威脅,但是卻害怕來自老師的權威。


    既然老師說都有錯,那就是都有錯。


    這種奇怪的氣氛讓整個福利院默認了蜜拉是個介於怪與壞之間的孩子,也讓那個年齡段沒有主見的孩子被一把無形的大手推著,加大了對蜜拉的迫害。


    蜜拉很喜歡路德,真的很喜歡。


    有別於麻衣對路德的那種愛,蜜拉願意為路德放棄自己一切的原因僅僅隻是因為,路德喜歡多管閑事。


    蜜拉絕對不會說路德多管閑事是錯,因為他就是因為多管閑事讓自己還能活在這個世界上!


    拿鳳王的認可換一個當時與自己不相幹的人一條命,而且還要背負上責任,這是什麽傻逼才能做出來的事情?


    這樣的傻子為什麽不能早點出現在自己的人生裏?


    如果是路德當自己的老師,如果當初的他在福利院,那他一定不會選擇各打五十大板,說什麽都有錯。


    先撩者賤,這是路德說的。


    要打五十大板可以,但是責任必須掰扯清楚,誰先開的頭,那就是誰的鍋更大。


    聽到路德給希嘉娜上這堂課時,蜜拉身子在發抖。


    她在棲島全程目睹了路德對自己徒弟無微不至的照顧。


    剛開始收徒弟時,路德為了思考開啟什麽樣的課程,做什麽類型的教育,他會和麻衣一起熬到後半夜。


    說話斟酌再三,生怕一點錯誤就讓她們跑偏。


    路德這樣的人都不敢說自己是個老師,隻說自己是在模仿老師。


    為什麽福利院的那幾位敢說自己是老師?


    他們也配?


    蜜拉苦熬著,為了自己的訓練師夢想,一直忍耐,想要等到更有把握再旅行。


    然而,當自己生日那天,通過幫糕點鋪子老板打工吃到蛋糕的她回到房間後,看到的是一床濕漉漉的被褥。


    蜜拉拿起自己早已收拾好的背包,帶著剛剛通過圍毆抓到的巨鉗螳螂,轉身就走。


    去哪都好,隻要不呆在福利院裏!


    然後,她碰到了萬年青,進入了烏合之眾,再次見識到了世界角落裏的汙穢。


    路德很早之前就聽蜜拉自述過自己的事跡,也知道她在烏合之眾裏各種察言觀色,迅速成長起來,保全自己的經曆。


    在這段經曆裏,路德最感慨的一點是,蜜拉就算被傷害過那麽次,她依舊努力地想要往上爬。


    每次被打擊,知道自己無路可走之後,她依舊樂觀地嚐試其他出路,沒有學著那群極端的人去報複無辜的人。


    即便在絕望的時候,她都沒有恨過誰,也許是麻木了,也許是太過堅強,蜜拉都忘記自己有恨一個人的權利。


    她就這麽開心地來到了棲島,在忙碌中充實地過著每一天。


    火雁一直很納悶,蜜拉為什麽能保持這麽高效的學習能力和學習的積極性,秘訣在哪?


    蜜拉也回答不上來,學習能力可以說是天賦與努力結合得來的。


    積極性…也許是自己死過一回,格外珍惜?


    不太能回答上來其實也沒什麽,人的一生沒能搞明白的東西多了去了,何必追究那麽多。


    開心就好!


    直到這封信被神奧聯盟的人派信使鳥送達棲島,蜜拉的大腦才捕捉到了那個答案。


    無論是火雁還是蜜拉,之前都屬於聯盟的重罪犯,但是兩個聯盟都為路德開了綠燈,把案底一揭而過。


    但是,因為早年間追查烏合之眾時,神奧聯盟前往了蜜拉所在的福利院,因此福利院方麵隻得知一件事。


    蜜拉是犯人,重罪,必須被關在海上監獄裏度過餘生,不得放出。


    後來釋放蜜拉是聯盟和棲島的私下交易,即便蜜拉為棲島東奔西跑,神奧聯盟的監獄裏依舊有一個蜜拉活著。


    前段時間有媒體質疑蜜拉疑似重罪犯的身份,被國際刑警辟謠,這也讓福利院那邊認為,這是一個重名誤會。


    畢竟國際刑警辟謠的,是棲島的蜜拉,而自己認識的那個蜜拉,一直都在監獄裏,就連神奧聯盟也是一直這麽告訴他們的。


    這也就是這封同學聚會的邀請函會出現在監獄那邊的原因。


    是了,蜜拉一直都有答案。


    除了想要活得更好,這些年她這麽努力,就是想讓那些欺負自己,嘲笑自己,逼著自己差點爬不回太陽底下的人好好看看。


    她活得很好,過得很好。


    跟著阿葵學會了潛水,衝浪,遊泳,園藝,花道。


    跟著柚子學會了簡易救治,基礎飼育,還考了證。


    老爺子親自實戰,逼得她練會了如何與精靈進行肉身搏鬥。


    仔細聽講,從麻衣那裏她學會了理財和投資,親自上手打理了棲島逐漸變得龐大的產業。


    而年後,她就將暫時離開棲島,與卡露乃一起登上閃耀著星光的舞台,在上麵留下自己最美麗的一麵,以及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也有朋友了。


    很多朋友,每一個都深深地信賴著自己,哪怕其中有一個嘴又臭又硬,脾氣還死強,但是那也隻是因為她傲嬌罷了。


    她雖然沒實現夢想,但是她卻達成了年少時最狂妄的那麽目標—與神奧最強大的訓練師們過招。


    放在小時候,這個目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放在棲島,這算什麽目標?


    希嘉娜,阿塞蘿拉,千秋等人起步就在打冠軍和天王。


    當年在課堂上說下夢想,下麵的人哄堂大笑,隻覺得蜜拉在吹牛。


    而蜜拉用了十餘年的時間把所有說出口的話都實現了。


    “謝謝他們寫來的信,還有信裏對我的關心。”蜜拉用兩指夾著信封,“對於這份差點被我遺忘掉的難忘過往,我必須到場。”


    “我要成為整個同學聚會上最耀眼的那一個人。”


    “為了這個目的,我需要劇本,需要綠葉,需要…”


    路德製止了她。


    “我知道,我都懂。”


    無論什麽要求,路德都覺得是合理的。


    換做是他,他會比蜜拉更激動。


    “時間是明天晚上對吧,今晚加上明天白天,我會讓你拿回你小時候丟掉的一切。”


    “我來安排。”路德已經拿起了電話,開始撥通,“你是棲島的人,參加聚會可不能太丟人,排場要到位。”


    電話接通。


    “燃岩,過來幫個忙,我需要你給一個人好好化個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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