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宏司在入院當天就已經恢複了意識,隻不過因為過於疲憊,逃命過程中腦子的弦繃太緊,以至於醒過來得知自己已經安全後,再次陷入了昏迷。


    聯盟官員說,宏司醒來之後問了自己幾隻精靈的狀況,因為害怕宏司情緒激動,他們就說都很好。


    其實吞食獸和金屬怪當時的狀態並不好,在喬伊等人的救治下,今天早上才恢複意識。


    宏司有命在圍毆中逃出來一方麵得益於自己的六隻精靈全都實力不錯,以少打多成功。


    另一方麵就是吞食獸和金屬怪幾乎幫宏司擋住了所有致命傷,導致他們自己傷痕累累,差點沒能挺住。


    除此之外就是鐵殼忍者了。


    這家夥先是領著宏司突圍,然後又帶著精靈球飛回去,讓噴火駝給自己拉煙,把落在包圍圈裏的吞食獸和金屬怪收了回來。


    一場惡仗下來,隻有鐵殼忍者狀態最好,基本上所有的對戰細節都是聯盟的精靈語專家從他口中問出來的。


    盡是一些熟悉的精靈。


    路德還記得,當初在洋白的家鄉白風鎮,與宏司進行的那場對戰,他主力陣容就是鐵殼忍者,金屬怪,吞食獸,呆火駝這幾隻。


    非常迷戀資質的他收服的每隻精靈都基本是六邊形戰士。


    路德與宏司簡單來說沒什麽大仇。


    宏司喜歡麻衣,而後糾纏麻衣,挑釁路德,說白了就是年輕氣盛,沒吃過虧,贏的比賽多了,人也飄了。


    當時麻衣也沒和路德正式確認關係,他追求歸他追求,路德雖然不爽,但是不至於說要把他弄得身敗名裂。


    到這裏路德對他的觀感也就是覺得是個憨憨而已。


    然而當時的宏司在對戰中放棄給自己的吞食獸下達指令,坐看吞食獸被路德一波送走。


    作為一名訓練師的路德非常能夠體會當時吞食獸的迷惘與難過。


    他是帶著覺悟上場的,可是自己的訓練師居然率先選擇了放棄。


    也就是吞食獸當時臉上難過的表情,讓路德發了火,忍不住搶過話筒,把宏司弄得下不來台。


    那之後很久,路德如果想要教育誰,都會把宏司當做反麵例子翻出來。


    路德捏著聯盟官員遞過來的賀卡,翻來覆去地看著,好似空白的卡麵上寫著什麽精妙絕倫的文章。


    “人果然是會變的。”路德輕笑一聲,感慨萬千。


    吞食獸和金屬怪能夠舍生忘死地給宏司擋技能,足以證明他們對宏司的認可。


    如果宏司還是像當年那麽混蛋,這兩個精靈遇到這樣的情況恐怕會自己率先跑路。


    路德正想拿起筆在賀卡上寫點什麽,聯盟官員的耳機裏響起了什麽。


    一番小聲的對話之後,他走向了路德。


    “路德先生如果想和宏司說點什麽的話,現在正好合適,剛剛其他部門的同時帶著抓捕的犯人前往病房讓宏司確認了。”


    “他今天早上醒過來之後精神還不錯,能與您這樣的訓練師聊幾句,他的心情可能會好不少,畢竟他接下來還要進行一個左眼的手術。”


    “左眼手術?”路德愣了一下。


    來到宏司的病房外時,路德也已經知道了這個手術是怎麽回事。


    盡管宏司被自己的精靈保了下來,但是對戰時技能的流彈擦中了宏司的眼睛。


    醫院已經為他製訂了手術方案,但是到底最後能不能保住誰也沒法打包票。


    病房大門大開,一群穿著聯盟製服的魁梧大漢拘著好幾個狼狽不已的人走了出來。


    看到被拘的人異動,他們立刻吼了一聲:“老實點!”


    路過的喬伊瞪了他們一眼,指了指不遠處注意安靜的標誌。


    在醫院裏,醫生和護士就是天,這群大漢趕緊陪笑,加快了步伐,離開了病房區域。


    正在補全案件信息的官員看到路德進入房間,下意識拉上了病床的簾子,遮住了宏司。


    在認出路德之後,路德示意他不用做聲,搬來一張椅子,坐在了他身邊。


    “你先問,問完之後我有些話想和他說。”路德說,“我和他…也算是認識。”


    聽到這番話,補全案件信息的官員點了點頭,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知曉自己遭遇的人都是反聯盟組織的宏司非常配合聯盟的工作,他注意到了忽然進入房間的另一個人,也注意到問自己問題的官員拉上了簾子這個特殊舉動。


    隻覺得是派了個不好輕易露麵的官員到場,宏司沒有想太多。


    案件信息問得七七八八後,記錄信息的官員起身離開了,病房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宏司的半張臉被繃帶纏著,看簾子十分模糊,隻能依稀看到一個影子。


    他很想知道,為什麽這一位進來之後一直都不說話,而且到現在也沒走。


    “我也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宏司有些驚訝,因為這個聲音十分年輕,他之前接觸的聯盟官員大多年紀很大。


    “請問。”


    “我看資料後發現,你在到達白風鎮之後很快就搬了第二次家,而且據說,這件事和現在的棲島島主路德有關,對嗎?”


    路德的名字響起的那一刻,宏司臉上流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是的。”宏司說,“我得罪過路德。”


    宏司仍然記得白風鎮的那場對戰,自己幾乎是沒有一星半點還手之力就輸掉了對戰。


    白風鎮的新人王頭銜離自己而去,自己糟糕的對戰表現更是惹得無數訓練師對自己的人品產生了懷疑。


    當時年輕氣盛的宏司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做錯,一切都是路德的錯,是他害得自己身敗名裂。


    宏司恨路德。


    被迫再次搬家的宏司度過了一段最難熬的時光,他一邊咒罵路德,一邊努力地訓練,但是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麽樣都沒有辦法走出那段陰影。


    而且因為失敗的影響太大,以至於他來到鬆雪市之後竟然輸給了一些在他眼中根本不入流的訓練師。


    在消沉當中,他幾乎喪失了繼續當訓練師的勇氣,他不斷的懷疑自己,根本沒了當時挑戰路德時的心氣。


    直到有一天,和一個訓練師對戰,抱著輸就輸的態度,他照舊擺爛。


    猛然間吞食獸放棄了與對方精靈糾纏,從對戰場地上跳了下來,對著自己猛地噴出一口氣,吹得他連連後退,然後用身子一擠,讓宏司掉到了湖水中。


    吞食獸憤怒地對著在湖水裏掙紮地自己大聲喊叫的那個場麵,宏司一直都忘不了。


    恨其不爭,怒其不爭,但是又對他抱著希望,希望他能夠振作起來,不要這麽萎靡。


    那個眼神震撼了宏司,長久以來的擺爛讓他已經習慣了大家對自己冷嘲熱諷,也習慣了失利,更習慣了自己的精靈陪著自己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唯獨吞食獸,他記得以前的那個宏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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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以前的宏司雖然是個混蛋,但是他有心氣,不至於變成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他隻是個精靈,做不出傷害自己訓練師的事情,隻能用這種方式讓宏司明白自己對他有多麽的失望。


    渾身濕漉漉的宏司哭了,當時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後來他帶著吞食獸重新踏上旅程時才理解了當時那些眼淚的含義。


    在自己父母都覺得自己可能沒法成為訓練師的時候,最信任自己的竟然是被自己無數次放棄,在擺爛般的對戰中不斷受傷的吞食獸。


    一直以來他們都希望宏司能夠振作,但是他們沒法說出人類的話語,而麻木的宏司始終無法接受到精靈們的善意。


    話語無法傳達,心情無法傳達,無奈之下精靈們陸續選擇了放棄,陪著宏司擺爛。


    唯有吞食獸還在堅持,最終用憤怒喚醒了宏司潰散的心氣,也讓他一點點從泥坑裏爬了出來。


    經曆了低穀的宏司開始回顧往昔,他不再仇視路德,甚至順著路德和洋白的話開始反思從前的自己。


    他不敢張狂,因為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也不敢耍小心機,不誠心待人,被人拆穿之後,隻會迎來更大的羞辱。


    宏司不覺得自己的問題積重難返,為了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精靈們,他無論如何都要改回去!


    在這期間,宏司不斷地得到關於路德的一些消息。


    在路德鈴蘭大會優勝之後,宏司靠在吞食獸身上,拿著石子打著水漂,由衷地為路德送上了一次祝福。


    那個曾經自己恨過,得罪過的男人已經越走越遠,前往了一個自己根本觸及不到的高度。


    想想以前自己在低穀時把所有一切問題歸咎在路德身上的做法,宏司不禁覺得自己像個小醜。


    也是在路德奪冠後,宏司逐漸變得成熟。


    在讓一直為自己操心的父母安心之後,他專心與已經收服的精靈們訓練。


    他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也讓精靈們受到了太多的委屈。


    或許他沒有奪冠的能力,但是至少,他要帶著自己的精靈前往鈴蘭大會的舞台,感受一下那個舞台的魅力。


    為了這個目標,他準備了三年,也積澱了三年。


    這三年的積澱最直觀的體現,便是當有人對宏司說出“你沒有不答應的選項”後,宏司可以義正言辭地說。


    “我有!”


    宏司骨頭硬,懦弱的自己已經被吞食獸推下湖淹死了。


    宏司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愧對精靈們,因此他總是覺得精靈們尚未承認嶄新的自己。


    直到團戰打起來的那一瞬間,吞食獸義無反顧地給他擋了一排又一排地技能,擋到軟乎乎的身子已經彎曲到差點無法恢複原樣…


    直到金屬怪用身體護著受傷的宏司衝出了危險區域,然後主動回頭去陪著吞食獸殿後。


    他發現路德當時罵自己根本沒罵錯,甚至罵輕了。


    媽的自己當時到底是個什麽人渣,精靈們一直這麽信任自己,而自己居然表現得那麽爛,居然還在比賽中擺爛。


    宏司想折返,以前他跑過一次,就在和路德的比賽裏,他當了一回無賴,就為了保住自己可憐的麵子,讓精靈們全都失望而歸。


    他不想跑第二回,至少這一次他想跟精靈們打到最後。


    可他的精靈們都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也請前輩能如實告訴我…”


    “我的金屬怪和吞食獸是不是都出事了…”


    “我知道你們怕我情緒激動,傷情惡化,所以會撒謊騙人…我是他們訓練師,至少請你尊重我的這個身份,讓我知道自己精靈到底怎麽樣了!”


    回憶往昔打開了話匣子的宏司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的情緒,哽咽著大吼了出來。


    “今天上午,兩隻精靈都脫離了危險,而且狀況比你要好一些,至少不用再做個手術。”


    “謝謝你…”


    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宏司長舒了一口氣,原本已經坐起來的他緩緩躺了回去。


    “其實,我很想和路德再打一次…真的好想。”


    “輸贏對於我無所謂,我隻是想讓精靈們不留遺憾。”


    “當年那場對戰,他們原本可以表現得更好,可是因為我,一切都變得那麽地難看。”


    “可惜,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了,路德現在是棲島的島主,他走得太遠太遠了,我已經沒機會和他麵對麵對戰了。”


    路德說:“參加完鈴蘭大會,去棲島轉轉,你不問,怎麽知道他不願意呢?”


    宏司解釋道:“前輩難道不知道,棲島的幾大特色嗎?”


    “天空的龍巢。”


    “海底的渦流。”


    “被譽為第一試煉的霧牆。”


    “以及脾氣暴躁的火雁。”


    “就算我能過了霧牆,龍巢,甚至以潛水的方式過了渦流,棲島的管家火雁也會把我丟出來的。”


    這就屬於添油加醋了,路德印象中,隻要你是正當手法通過霧牆進入棲島,那麽是沒人丟你出去的。


    真嗣就是這麽進棲島的,路德還能記錯?


    路德拿起筆在賀卡上寫了起來,邊寫邊說:“不去嚐試,你怎麽知道能不能進入棲島?”


    “鈴蘭大會結束後去試試,我保證火雁不敢把你丟出去。”


    “路德也一定會答應和你對戰,我說的。”


    宏司被如此篤定的話震住了。


    棲島現在根本不受聯盟直接管轄,他不太明白什麽人這麽大口氣,可以這麽許諾。


    “好好養傷,你的手術我聽說會是神奧最有名的幾位醫生操刀,把心放下就好。”


    路德把卡片插入鮮花當中,擺在了宏司的床頭櫃。


    “前輩…”


    看到路德要走,宏司忽然喊住了路德。


    “前輩在聯盟裏應該很有地位吧,請問,抓捕餘下成員的過程中,能不能幫我的吞食獸和金屬怪報個仇。”


    “他們的精靈都是無辜的,所以我希望報應在人身上…”


    宏司看到路德這麽篤定地對棲島的事情開口,覺得他身份絕對不簡單,膽子大了起來,頓時把之前不敢提的要求提了出來。


    自己的金屬怪和吞食獸被打得那麽慘,差點永遠離開自己,這股氣宏司實在沒法咽下去。


    一想到這群人被抓之後隻會被丟到海上監獄永遠監禁,宏司就渾身不舒服。


    沉默在病房中蔓延,路德遲遲不開口讓宏司異常緊張。


    盡管他知道這是一個相當過分的要求,但是他內心裏還是希望這位聯盟大佬能通融一下…


    路德說:“會有一個專業的人幫你的精靈出口氣。”


    “相信我,他非常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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