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曆二十五年冬,北風呼嘯過大炎宮的屋簷,帶起一陣悠揚的鈴聲。


    小香爐冒著熱氣,殿內宮仆腳步匆匆,直至夕陽西下,殿內亮起宮燈,大炎宮內上下仍舊一片沉默。又等到月上柳梢頭,殿內響起嬰兒第一聲嘹亮的哭聲,才打破了凝固的氣氛,舉宮上下,歡呼不已。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母子平安!”


    “好,好,賞,都賞。”


    年輕的帝王臉上喜色掩蓋不住,匆匆推門而入。床上的女子臉色蒼白,氣息卻平穩安詳,一旁的嬤嬤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小嬰兒正在哄著他。帝王看見兩個嬤嬤懷中都有孩子,一時之間楞了楞。


    “陛下,凝貴妃給您一口氣就生了兩位小皇子,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小太監喜氣洋洋道。


    “喜事,確實是喜事......”


    帝王回過神來,看著這對長得一模一樣的雙生子,心裏五味雜陳。大炎皇室從來沒有過雙生子的先例,他看著還在繈褓裏的孩子,隻要他們能平安長大,倒也別無所求了。


    年幼的孩子,成長得總是很快,似乎幾日不見,就變成另外的模樣。


    午後陽光微醺,凝貴妃坐在院子裏,手裏的撥浪鼓劈啪劈啪的發出聲響。還不夠她膝蓋高的兩個小不點,咿呀亂叫,伸著藕節一般的小手,想要抓她手上的玩具。女子溫婉的臉龐笑得燦爛,又哄著兩個小朋友叫阿娘。


    “主兒.......”


    殿外一個神色慌張的太監,匆忙跑到凝貴妃身邊,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她手中的撥浪鼓猛的跌落在地上,兩個小不點趴在地上,去勾跌落的玩具。他們就跟一個模具刻出來似的,完全讓人分不清到底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他們還太小,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隻是本能的感覺到,一直逗他們玩的女子不見了。有好多好多人圍著他們,嘰裏呱啦的說著話,緊接著他們就被穿著白衣服的人帶走了。


    ......


    精雕玉琢的小團子身上穿著明黃的衣衫,龍紋若隱若現,約莫七八歲的年紀,舉手投足間已然有些帝王的影子。他小小的臉蛋上冷冰冰的,似乎並不開心。身邊隻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太監跟著他,除此之外並沒有別人。


    “殿下,不要再偷偷溜進去了,這樣很危險的。”


    小太監不敢對他說重話,可也攔不住這小團子。


    “本宮不需要你管!”


    小皇子氣衝衝的跑開。


    如果運氣足夠好,他是可以溜進去的。可惜,今日那些人又在塔內,他沒有辦法見到自己的弟弟。在宮人們看來,他還太小,不明白事理,但隻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事情也隻能他自己知道。


    暗室內,同是七八歲大的小男孩,被鐵鏈捆綁吊在牆上。站在他麵前的人,手中拿著稀奇古怪的藥,他身體本能的顫抖,連牙齒都在在發酸。但那人並不在意他的狀態,隻捏開他的嘴巴,把藥液灌進他的肚子裏。


    很早很早之前,他嚐試過掙紮反抗,但無一次不被折磨得更淒慘。逐漸的,他慢慢學會了放棄抵抗,隨著他年紀不斷增長,每一次來折磨他的人都不一樣。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經常舊傷疊新傷。


    起初,身為帝王的父親偶爾會來看看他。白衣人跟父親說了一些話後,父親便逐漸不來了。他們的母妃,在他們出生的第二年後,因為抑鬱成疾,加上生產雙生胎時的舊傷,撒手歸天。


    他不知道他能幹什麽,也不知道那些人要他幹什麽。隻有在晚上,那些人才不會來找他。而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哥哥,會暫時擺脫白日裏繁重的學業,偷偷潛進來,跟他講外麵發生的事情。


    “弟弟,弟弟,他們今天有沒有打你?”


    看著那張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時常會讓他有種錯覺,那就是他在照鏡子,鏡子裏麵的也是他。


    “不用擔心我。”


    那些人下手非常刁鑽,卻不會真的打傷他。


    “今天是元宵,宮裏舉行宴會,我偷偷溜了出來。我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


    白嫩的奶團子神色雖落寞,眼角眉梢卻無處不透露著被照顧得很好的氣息。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誰看見了都會忍不住伸手掐幾下。


    “是嗎?”


    他垂眸,覺得那張臉又熟悉又陌生,在他的臉上永遠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弟弟!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啊?”


    “沒關係的,今天是元宵,宮裏的人都在吃酒玩樂。那些人又不會來,你穿我的衣服出去,沒有人會發現的!”


    “不......不行。”


    “怕什麽?我們長得一模一樣,有誰能認出來?”


    “可是......”


    小團子伸手就把他的衣服扒了,兩人很快就換上對方的衣服。小團子又叮囑了他幾句,讓他裝得像一點。又叫他多笑笑,多跟父親說說話。就這樣,他們互換了身份,第一次,他離開了那個昏暗的地下室。


    他揉了揉臉,讓許久沒有表情的臉,變得柔軟一些。回想起那個奶味小團子甜滋滋的笑臉,他嚐試著牽扯出了一個笑意。身邊的宮人似乎並沒有發現異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們長得一模一樣,根本不用裝,也足夠讓人分不清誰是誰。


    “裴兒,又偷偷溜去哪裏玩了?”


    年輕的帝王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笑意中卻有著落寞,還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緒。第一次,被父親這樣撫摸。他似乎變成了鏡中的自己,不需要偽裝,也沒有人能夠看破。


    “你啊!怎麽不跟你姐姐玩?”


    鏡中的自己,一切都是甜滋滋的,連惱人的北風都顯得格外溫柔。年輕的帝王抱著他,斷斷續續的說了很多話,他知道,這位帝王喝醉了。前言不搭後語,在宴會接近尾聲的時候,才把他放下,讓宮仆伺候他回去。


    桌子上的糕點琳琅滿目,放置在中央的金絲糕最受小孩子的青睞,他伸手把最後一塊金絲糕拿起來。


    “喂!”


    身後響起一個稚嫩的叫聲,他根本沒意識到那是叫他的,依舊自顧自的走著。


    “你給我站住!”


    “你!你......”


    猛的一塊小石子砸在他的後腦勺上,他隻覺得身子瞬間僵立在原地,熱乎乎的液體從腦後流出。太熟悉了,這種感覺太熟悉了,讓他一下子臉色蒼白。


    “你怎麽搶人家的東西!”


    打扮得金枝玉葉的小女孩跑到他麵前,伸著手指小臉蛋嫩生生的,長得跟花兒一樣好看。比他小的樣子,說話還奶聲奶氣的,叉著腰,就算是趾高氣揚的使壞,也沒有辦法真的跟她計較。


    “殿下,您的傷......”


    “叫太醫,快傳太醫啊!”


    伺候他的宮仆們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小女孩的膽子這麽大,居然敢扔十二皇子石頭,還把十二皇子的頭砸了個窟窿。


    “歡歡!實在是太亂來了!”徽賢公主連忙把年幼的楚歡歡抱起來,跪倒在地上:“殿下,她還年幼,實在是無心之失。”


    “......”他後知後覺的摸了摸頭,感覺不算什麽傷,又從懷裏掏出打包好的金絲糕:“你要這個是麽?給你。”


    “殿......殿下,您的傷。”徽賢公主驚訝的抬頭。


    楚歡歡初生牛犢不怕虎,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下怎麽樣的滔天大罪。反而還很傲嬌的哼了一聲,扭過頭:“被你拿過,本小姐不要啦!”


    “歡歡!”徽賢公主嗬斥一聲,又從十二皇子手上接過糕點:“謝殿下割愛,歡歡不懂事,還請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哈哈哈,你這小子,小小年紀倒是懂得禮讓之道。”


    年輕的帝王從後頭走來,太醫已經到場,正在替他處理傷口。


    “小傷罷了,歡歡還小,又是女孩子,十二讓著一點,理所應當的。”


    “謝陛下免罪之恩。”徽賢公主縱是氣急了,也未曾打楚歡歡一下。


    歡歡.......她叫歡歡嗎?


    篝火劈裏啪啦的燒著,旁邊架著幾串烤肉,不多時就被烤得油光四溢。上頭撒下薄鹽,香料,香味就從肉串裏蹦躂出來。楚歡歡摸了摸餓扁的肚子,伸手拿了一串,顧不得什麽姿勢,吹了一下就往嘴裏送。


    “你說,他突然暈倒了。會不會有事啊?”楚歡歡吃著烤鶴肉,跟柔十三閑聊起來。


    “婆婆根的藥效太強,一時半會無法吸收,他才昏過去。他的身體很強悍,不用擔心他。”柔十三無所謂的回答。


    “他什麽水平,靠譜嗎?”楚歡歡對周裴沒什麽好印象,感覺所有的壞事都跟他有關係。


    “比你強。”


    “你放屁,等我能修煉了,我一定強過他!”


    “是嗎?你全身上下也就嘴硬。”


    “你什麽意思?”


    兩人湊在一起,不超過三句話就要吵起來。


    躺在地上的周裴翻了個身,爭吵戛然而止。又過了一會兒,周裴慢慢坐起來,他扶著額頭,樣子還有些混沌。楚歡歡吃著烤肉,見他起來了,應該是沒什麽事。


    “你......不要緊吧?”楚歡歡禮貌性的關心一句。


    “謝謝你。”周裴皺眉笑了笑,讓人覺得又可憐又可愛。


    “你三哥在流雲宗,身居要職,跟我牽扯上關係,會令你左右為難。”周裴垂眸,他明明很強大,但是卻不斷的對她示弱。神色也是淡淡的,配合著他那張臉,易碎感滿得要溢出來。


    楚歡歡不明白,為什麽當初自己就錯認得這麽離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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