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嬴政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嬴政的帝國為什麽會終結?


    關於這個問題,最好的答案無疑是在三十多年後的蓋聶對衛莊說的那段話:


    嬴政和他的帝國會失敗。


    因為他隻是一個人卻做了超越人的事情。


    他隻是一個人,這個龐大的帝國因為他一個人而存在,但也隻有他能做到。


    他會死去,因為他隻是一個人,沒有人可以不死。


    他的帝國因他而生,也會因他而滅。


    嬴政知道,在應有的軌跡中,始皇帝是沒有對手的,他的對手隻有一個,那就是他自己。


    時間是對始皇帝來說最為致命的東西,若始皇帝能夠多活二十年,哪怕是十年,他的帝國將會是不一樣的結局,但上天卻沒有給他這個時間,在他建立自己的帝國後僅僅隻活了十二年。


    十二年的時間實在太短了,那隻是三分之二代人的時間,這樣的時間並不足以讓他收服六國的人心,十二年的時間讓六國之人仍記得自己是六國人,他們的身體不曾蒼老,國仇家恨不曾泯滅。


    在這個充滿神秘的世界中,始皇帝會因為什麽而死?疾病?衰老?或者是命數?


    如果隻是疾病和衰老的話,嬴政並不擔心,他有足夠的能力去解決這個問題,但若是命數呢?


    命數?很玄妙的一個詞,若是前世,嬴政可以一笑置之,但在這個世界上,他卻不得不鄭重對待。


    所以嬴政在嚐試著改變,比如更早的掌控秦國,而不是一直等到十年之後才親政,比如更早的發動滅亡七國的戰爭,如此他也有更多的時間去完成征服天下的最後一步。


    但該如何打破既有的曆史軌跡呢?嬴政在趙姬身上看到了希望。


    因為嬴政已經看出,趙姬喜歡權力,但她隻是喜歡權力給她帶來的紙醉金迷,而不是其他。


    這是一個喜歡享受且不太聰明更怕寂寞的女人,她還是一個掌握著如今秦國三分之一權力的人,秦王虎符在她手中,羅網的一半還在她手中。


    而從趙姬手中接過這些權力要遠遠比從呂不韋或是華陽太後手中收回權力要簡單的多,因為趙姬的需求在嬴政看來實在太低了。


    “政兒,事情好像有些不妙了。“趙姬急匆匆而來。


    “是關於成蟜的事情嗎?”嬴政扶住趙姬的手臂說道。


    “你怎麽知道?”趙姬愣了一下,要知道自己這般收到消息是因為有羅網的暗線,但嬴政可是一直與自己呆在一起,並未見其他人。


    “因為這件事情我之前已經和仲父說好了。”嬴政解釋道。


    “說好了?政兒你和呂不韋到底在打什麽主意?”趙姬有些惱了,若隻是嬴政,她會懷疑嬴政被騙了,但還有呂不韋,那可是一個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厲害,而麵前的情況是,好像隻有自己不知道。


    “監軍之位之所以重要,是因為他代表著我這個秦王,如果我也在函穀關,母後你說,成蟜這個監軍的滋味會如何?”嬴政扶著趙姬坐下,將殿內的宮女遣退後說道。


    “政兒要去函穀關?那裏可是戰場,你莫非瘋了?”趙姬急道。


    “我沒有瘋,成蟜想插手軍界的想法我能理解,因為我也是那麽想的。”嬴政回道。


    “不行,這件事絕對不行。”趙姬的態度極為堅決,她對秦王該去做什麽沒有絲毫的興趣,她隻知道什麽事情是自己兒子不該去做的。


    “政兒若是真的想盡早掌握軍權,你父王留在我這裏的虎符我現在就可以交給你,但函穀關的事情還是不要再提。”趙姬放緩了語氣,希望能夠打消兒子不應該存在的念頭。


    “如果我不去,那可就真的給了成蟜機會了。”嬴政將趙姬的變化看在眼中,心中有些觸動,此時的趙姬確實是一位不錯的母親。


    趙姬糾結了片刻,似是下了什麽決心,氣哼哼道:“那就權當便宜了狗了,這個虧我認了,政兒你也要認了。”


    嬴政聽到從趙姬口中說出的那個狗字,忍不住笑了,畢竟這種類似於潑婦罵街的行為發生在趙姬這種身份的人身上本就是反常,而這種反常會產長一種極強的反差感,會讓人覺得很好笑。


    所以嬴政就笑了。


    嬴政的笑聲讓趙姬意識道了自己的失言,不由有些囧,隨後就是惱羞成怒,“笑什麽笑,很好笑嗎?”


    “不,一點都不好笑。”嬴政否認道。


    “那你還笑。”


    “母親,我不是在笑你以為我在笑的地方,我隻是想起了過去。”嬴政忍住笑意道。


    “你想到了什麽事情?”趙姬被嬴政一句母親觸及柔軟的回憶,語氣不由鬆了不少。


    “十年前在邯鄲時,有一次母親你外出借錢留我一人在家,而我因為到鄰居家玩耍,以至於被賊人偷了家中唯一一點糧食,那個時候我因為家中斷糧著急,又因為害怕被母親你責打,所以就一直哭,而母親你為了讓我不哭,就說了以及權當便宜了狗了。”嬴政回憶道。


    趙姬被嬴政的話帶回了久遠的回憶,但在她的表麵上卻是沒有絲毫的變化,隻是淡淡道:“那個時候你那麽小,竟然還記得這些事情。”


    “母親,有些事情是很難忘記的,因為它們已經刻在了骨子裏。”嬴政說道。


    趙姬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很討厭在邯鄲的那幾年的生活,但她卻很喜歡那份回憶。


    “你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同意你去函穀關,你若是真的擔心成蟜的問題,大不了我反悔就是,沒有我的虎符,無論是華陽太後還是呂不韋都休想調動十萬之上的軍隊。”趙姬別過頭不看嬴政了。


    “母親,我已經大了,而且,既然已經坐在了那個位置上,有些事情就逃避不了。”嬴政道。


    “我可以幫你,你父王臨終前將朝中大權三分不就是為了讓我幫你。”趙姬勸解道。


    “我知道,但我同樣知道,其實母親你並不喜歡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


    “我知道你話中的意思,你不就是說我笨,鬥不過華陽太後她們嗎。”趙姬不由瞪大了眼睛。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母親你可以永遠開心,永遠不去去想那些讓你討厭的東西。”嬴政似是沒有聽到趙姬的話繼續說道。


    “母親你想保護我的心思我知道,但母親也要知道,我同樣也想保護你,況且,有些事情終歸是要走出第一步的,而麵前的事情就是一個絕佳的契機。”


    趙姬看著嬴政,心中各種思緒相互碰撞,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可能真的長大了。趙姬暗暗想道。


    “什麽契機?”


    “收服軍心的契機,母親,隻有真正得到軍心的秦王才是一國之王,而不僅僅隻是一道冰冷的虎符。”嬴政解釋道。


    “但前線還是太危險了,你可知道,那是信陵君以及他麾下的五十萬的五國聯軍,你想收服軍心我能理解,但你知道如何打敗敵人嗎?如果你去了,這場戰爭的輸贏將會和你聯係在一起,若是敗了,你應該明白其中的利害。”趙姬不放心道。


    “我會在一個恰當的時機前往函穀關,為了營造這個時機,父王以及我已經在行動了。”


    “你父王的反間計,不是沒起作用嗎?”趙姬聽到嬴政的話,哪能還不知道他說的意思。


    “不是沒起作用,隻是火候未到而已,而我已經加上了最後一把,也是最烈的一道火,這道火燒下去,就差不多了。”嬴政說道。


    “如果還是沒能達到預期的目的呢?”趙姬問道。


    “那我就再也不提前往函穀關的事情。”


    “好,我就暫且聽你一次,若一切真的如你計劃中的那樣,我就將虎符交給你。”趙姬一拍桌子極為豪氣。


    “不,虎符還是在母親你手裏的比較好,在我手裏,有很多人會睡不安穩的。”嬴政擺了擺手。


    自己在嚐試著攥取權力不假,但也不能顯得太過,若是同時讓華陽太後和呂不韋察覺到了危機,那自己很有可能會被集火。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總感覺話中有話似的。”趙姬想了想,想不出一個所以然,隻好笑了笑。


    “絕無它意。”嬴政十分嚴肅地保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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