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老人常說,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韓老三現在才懂得了,原來這個世道,有個好名聲是如此重要。


    可是現在後悔,好像顯得太晚了一點。


    當他跪在公堂上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裏是個什麽樣。


    那滿天的罵聲,連頭頂上明鏡高懸四個大字好像都擋不住了。


    韓老三想了半天要辯解的話,現在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案情非常明確,一個流氓搶了另一個流氓家的五兩銀子。


    殺了大人,小孩重傷,銀子在賭場輸得一幹二淨。


    五尺巷的街坊鄰居都來作證。


    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的講述了一個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人渣形象。


    好像這個時候,不來罵韓老三一句就不配做人一般。


    李寒坐在大堂上,看著眼前菜市場一樣鬧哄哄的一片。


    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看著。


    關於怎麽給韓老三定罪的事吵了很久,堂下的人好像才想起來,判案子的人還在上麵坐著呢。


    大堂裏於是又很快安靜下來了,等待著上麵那個很年輕的官兒發話。


    卻不曾想,那位大人眼看他們不吵了。


    幹巴巴的說了兩個字:“退堂。”然後轉身就走了。


    隻留下滿堂的大爺大媽相顧無言。


    五尺巷,阿不家的院子,年輕人坐在輪椅上吃著安寧做的烙餅,麵是問鄰居大叔家借的。


    粗糧做的餅子,幾口下去就要噎死人,年輕人吃了很多年都吃不慣。


    院門敞開著。


    安寧遠遠的看到一位穿著紫色官服的人提著東西走來。


    回頭看看自己的主人,發現他沒有反應。


    於是進了屋子去照顧阿不了。


    官員進了院子,也沒有說話,把手上提的禮品放在屋門口。


    轉身走向了窮書生的屍體。


    掀開草席,仔細觀察著刀口。


    看了一會兒,又把草席蓋好,把目光投向了屋子裏。


    眉頭皺了起來。


    思考片刻,官員轉身離開,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主人,他知道了嗎?”安寧從屋子裏端出一碗稀飯。


    年輕人接過來,吸溜了一大口,然後又吃了一口烙餅,含糊地說了一句。


    “誰知道。”


    官員離開後又去了趟藥房,找了給阿不包紮的大夫閑聊了幾句,然後便回去了。


    山海書院。


    今日是後家大公子出仕的日子。


    山海書院多年來一直為昭國輸送著官員。


    後家公子背上了書箱,離開了這座生活了好久的書院。


    這一走,也許就永遠都不會回來。


    每一年都有人從山海書院出發,從這裏出去的人好像都打上了優質的標簽。


    各家權貴在這裏投資了大量的資源,而這些書生,再回過頭維持著這些權貴的權貴。


    後家也是這些權貴裏的一員。


    而不同的是,後家出了一位讀書人。


    貴族家的少爺們養尊處優慣了,讀書不易。


    一般貴族家都會挑幾位窮苦書生,安排他的衣食住行到出仕後的人脈資源。


    說白了,就是養著他,讓他替自己看家,咬人。


    當然也不會擔心人家反咬一口,權貴的圈子就那麽幾家。


    什麽東西是誰家的就是誰家的。


    誰敢亂伸手,就剁了誰的爪子,這叫利益共同體。


    和山海書院有著同樣用途的地方還有很多家,畢竟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不過山海書院是最好的選擇,這一點權貴們都不曾質疑。


    所以這些在這裏有過投資的權貴們和他們選中的官員組成了山海派。


    山海派的人多年來細心維護著自己的地盤,終於形成了一股較大的勢力。


    而現在,他們缺少的就是一位足夠權威的領袖。


    一位足夠與相位匹配的大才。


    一位足夠在混亂中保護好山海派的大才。


    而混亂,也許很快就會到來。


    據說昭國年輕的一輩裏,有四個人很厲害。


    有一個姓後的書生,在山海書院看了很多書,現在正在去往金陵的路上。


    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瘸子,聽說已經到了金陵城裏。


    有一個立國以來最年輕的四品官,正在大堂上審著案子。


    還有一個腦子有毛病的和尚,不知道還在哪裏乞討,他們佛門管那叫化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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