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覺得村裏人此時的模樣,讓我有點發毛,轉身往家裏跑。到家以後母親還坐在院子裏,在癡癡的等我。她像是知道發生了什麽似的,說初一,別折騰了,沒人願意幫咱村的,好好陪陪媽吧,咱母子好好說說話。


    我熱淚差點流下來,說媽你都知道了?母親就點了點頭。


    心裏就一陣愧疚,原本我是打定主意要去李家村把先生請來的,可現在先生竟沒有請來,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跟母親交代。


    我說媽,陰陽先生的屍體開始鬧了,村裏人說咱村已經被封了,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母親還是一臉平靜說初一,媽都知道,這都是遲早的事。咱村造了太多孽,其實咱村在二十年前就該遭了這場報應。


    聽到這,我微微一頓,說媽你在說什麽?什麽二十年前?


    母親說初一,有些事或許是時候跟你說了。反正現在咱村誰也出不去了,媽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我聽得頭皮一涼,說媽你胡說什麽呢?


    母親說初一,媽沒胡說,媽的腳跟灌了鉛似的重,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別說走了。


    母親這麽一說,我就低頭看了一眼母親的腳,渾身就抖了起來。母親的一雙腳已經腫成了大象腿,上麵還隱約可見血絲滲出來。


    我就慌了,說媽你這腳是怎麽回事?母親臉上也閃過一陣痛苦,說初一,你還是不明白嗎?除了媽以外村裏好幾個人都這樣了,咱們這是遭報應了,有人不準我們跑呢。


    我說怎麽可能,母親搖頭說初一,你別問了,現在就算是咱村沒被封,媽也走不了了,你不是一直在問你奶奶的事嗎?我跟你說。


    我見母親這樣,就要阻止她。可母親沒管我說什麽,她自己就說了起來。說二十年前,其實咱村也鬧過一次,而且比現在更厲害。不過當時你太小了,根本記不得那些事。


    我不知所措的看著母親,完全沒心思聽。


    母親說那陣子村裏也是接二連三的死人,村裏人當時都覺得村裏的人都會死絕。後來有人請來個先生,那先生就說。


    母親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問先生說了什麽?


    母親才說先生說還是咱村這種恐怖的習俗給鬧的,初一你想想啊,那麽多年過來,自死窯裏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我點頭說對啊,母親就說可後來建國了以後,咱村這種習俗就被徹底的廢除了,那些死鬼看到咱村那些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好好活著,你覺得他們咋想?


    聽到這我眉頭一皺,隱約想到了什麽,就問先生真這麽說的?母親點頭說是,我說那為什麽偏偏死了我奶奶?


    母親的臉色變得痛苦起來,說其實不止你奶奶,那陣子咱村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幾乎全部死絕,你奶奶是最後一個。


    我白著一張臉問母親咋回事?


    母親就說其實咱村最先死的是個老頭,這事媽記得很清楚,那老頭叫陳國九,他死的頭天晚上咱村還熱熱鬧鬧呢,陳國九也紅光滿麵,因為頭天正是陳國九的六十大壽。


    當天咱村都在給陳國九祝壽,村裏人一高興還多喝了幾杯。可誰想得到,陳國九第二天竟然吊死在了咱村的祠堂門口的那棵老樹下頭。


    村裏人看到陳國九的屍體時全都蒙了,都沒想通這陳國九為什麽要自殺。倒也沒咋想,村裏人把陳國九的屍體取下來埋了。可第三天第四天就越來越不對頭了,就在陳國九下葬以後,咱村又分別來了兩個六十歲的老人,一個在老樹下頭抹了脖子,一個一頭撞死在了老樹上。


    之後一連四五天,咱村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就好像約好了似的,竟然一個一個都來到老樹下頭了結了自己的性命。咱村的人這時候才意識到事情很不對勁,村子也就開始鬧騰起來。


    聽母親說到這,我頭皮就是一炸,也感覺很不對勁,對母親說媽,你的意思是這陳國九頭天滿六十,第二天就在咱村祠堂門口吊死了?


    母親說是啊,不過當時村裏人也沒咋想,後來村子裏一下死了那麽多老人,他們才意識到陳國九的死很不對頭。村裏人都慌了,才去外麵請了先生回來。


    我說後來搞清楚陳國九為什麽死了嗎?母親平靜的搖頭說沒有,先生來了以後隻說陳國九死的不正常,但也搞不清楚陳國九為什麽會死。


    我問那我奶奶呢,我奶奶最後怎麽也死了?


    母親看了我一眼,十分艱難的說,你奶奶的死那是先生來了之後的事了。先生不是說咱村鬧騰,是自死窯裏的死鬼在作怪嗎?


    我問然後呢?


    母親已經不敢看我的眼睛了,我看到她牙齒根都已經快咬出血來。她說然後先生說如果把村裏剩下的六十歲老人送去自死窯,或許就能暫時化解那些死鬼的怨恨,當時全村六十歲以上的老人都已經死絕,就剩你奶奶。


    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開始跳起,聽母親這麽一說,我已經可以想象當時是什麽樣的場麵了。


    當時全村人都跟惡鬼似的盯著我奶奶,或許是在哀求或許是在強逼,所有人都讓她去死。比起自死窯裏麵的死鬼,興許最令人恐懼的是這個村子裏的人。


    雞皮疙瘩立刻冒了起來,我渾身止不住的開始發毛。母親還想繼續說下去,我卻攔住了她說媽,別說了,我已經知道了。母親看了我一眼,頭就低了下去,念叨了句初一,是爸媽沒用。


    我沒回答,滿腦子都是奶奶當年的樣子,現在總算是明白她們為什麽瞞著我死活不肯跟我說奶奶的事了。說實話,我心裏非常的痛恨,可偏偏站在我麵前的是我的母親,又叫我怎麽痛恨的起來?


    可我心中最覺得奇怪的還是這個陳國九,我隱隱感覺,這個人很不對勁。另外就是那個先生,奶奶之所以死,咋感覺是那個先生在作怪?我問母親說媽,給你們出主意的先生是誰?


    母親一聽,愣了下神,問初一你想幹啥?我狠狠說媽你別問,你就告訴我他是誰。


    母親猶豫了一陣,最終歎了口氣說是咱村吳婆婆從村外找來的,具體叫啥名我一時還真想不起來了。對了,他叫。


    母親的聲音戛然而止,我以為母親一時間沒想起就沒太在意。結果這時母親的嘴裏流出幾滴血來,我就有點蒙,趕緊抬頭朝母親看去。隻見母親滿臉痛苦,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連忙喊了聲媽你怎麽了?結果母親的臉越來越白,我將母親的手扳開就蒙了,母親的嘴裏全是血,還被血給嗆到了,身體在劇烈的咳。


    我嚇了一跳,趕緊跑進去去找水和抹布來給母親擦嘴,過了好一陣子,母親總算是恢複過來,這時候我才看到母親的舌頭竟然已經血腫。我問母親這是咋了?怎麽突然間就這樣了?


    結果母親一臉毛骨悚然的模樣,含糊不清的對我說初一,媽也不知道,就一下子感覺舌頭好痛,好像被鉗子給夾了一下一樣。


    我愣了愣神,就說媽,你先別說話了。


    但心頭卻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剛剛母親明明什麽事都沒有,就是說到那個先生的時候就突然間這樣了,這到底怎麽回事?


    正發愣的時候,我聽到村口的方向吵鬧了起來,而且還鬧得很凶,我和母親就同時轉頭往村口看去。母親含糊不清的說初一,你過去看看咋回事?


    我說了聲好,就往村口走去。


    然後走到村口,我就有點發愣。村口的位置,此時零零散散的躺著幾個人,渾身都是血,正不停的嚎叫呢。我知道,村子裏的人受到了驚嚇,都已經快瘋了。


    可此時吵鬧聲卻不是從這傳來的,而是從陰陽先生屍體的方向傳來的。我就往陰陽先生屍體那邊走去,遠遠的就看到一群人把陰陽先生的屍體給圍住了,還在四周不停的起哄。


    我有點疑惑,就推開了人群,結果看到一群人居然正拿著棍棒往陰陽先生的腳彎處打。有人還在叫囂,說這瘋子活著的時候就不是個人,死了老子們還怕他不成?給我打,讓他給咱村下跪。


    他們繼續打,我聽到這心頭有點不安。隨著村裏人一陣猛打,我看到陰陽先生的腳彎處皮肉開始潰爛,可奇了怪了,陰陽先生的屍體竟然愣是沒有倒下,還是直挺挺的站著。


    村裏人越打越上火,就大罵起來,說狗日的瘋子他要真不肯下跪,就給老子把他腳打斷。


    我忍不住拍了拍一個人問為啥非要讓陰陽先生下跪不可?這人惡狠狠的看了我一眼說你知道什麽?咱村這段時間肯定就是這瘋子在鬧騰,也是他封了咱的村,隻要他下跪咱就能出去。


    聽到這,我不置可否,心中不禁長長的歎氣。其實我想村裏這些人應該自己也清楚,作怪的到底是什麽。隻怕他們現在還在自欺欺人,我見他們在棒打的歡,也懶得理會他們。


    可這時隻聽哢擦一聲響,好像是什麽東西斷了。我轉頭看去,陰陽先生的雙腳終於被打斷,膝蓋處骨頭已經錯位。可是,陰陽先生的屍體竟然仍舊是站著的。


    村裏人很生氣,說繼續打。這時我卻越來越緊張,總感覺要出事,然後我再看向陰陽先生的臉,發現他臉上的笑容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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