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雲擁簇著的皎月終於舍得露出一個頭來,撒下了遍地的銀光,竹影斑駁,沙沙作響。


    原本可以逃脫的糖臭臭還是被抓了回來,被兩個突然冒出來的黑羽鎧甲給抓得緊緊的,倒也沒有受傷。


    被押到了大堂之上的時候,她一眼便看見了跪在冰冷的地麵上的楊子墨,還有一旁低頭不敢言語的楊柒。


    緊緊鎖住自己的黑羽鎧甲總算是鬆了手,往屏風後站去。


    看著那個模模糊糊的人影,糖臭臭也猜到了幾分。


    能讓這個一手遮天的楊子墨跪下來的,怕也隻有那位驚動天下的國師大人了吧。


    一枚私印被扔到了自己的麵前,糖臭臭麵無表情,就和一邊的黑羽鎧甲一樣看不出什麽異樣。


    一個富有磁性的男聲傳來,“你便是巧笑狐?”


    糖臭臭搖了搖頭,“不是,我不是狐狸也不是妖怪,隻是一個小毛賊而已。”


    屏風後的人似乎是被逗笑了,裝傻的確是一個好法子。


    “你說該怎麽懲治?”


    他的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問誰的,大堂上一片寂靜,除了燭火搖曳的聲響便是什麽都不剩了的。


    四下看了一眼,楊子墨小聲的答道:“既然是巧笑狐,罪惡滔天,不如處以極刑?”


    不僅偷了自己的東西,大鬧牢獄,今日還讓自己得罪了國師大人,不殺了她,著實難消自己的心頭之恨啊!


    可是屏風後的人對這樣的回答似乎不是很滿意,“嘖,真是令人頭疼……”


    楊子墨又連忙說道:“人是國師大人抓到的,自然全聽國師大人的安排吩咐!”


    還沒有等到他為自己的機智感到沾沾自喜的時候,接下來這位國師大人說的話卻是讓他如墜冰窖。


    “本君問的是你,你覺得本君該如何處置楊子墨?”


    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在了糖臭臭的身上,楊子墨臉上的神色是格外的精彩。


    他不明白憑什麽一個女毛賊站著,而自己卻要卑微的跪在這裏?他不明白為什麽要讓一個毛賊決定自己的生死?


    “國師大人!”


    似乎是覺得楊子墨有些煩了,屏風後的那位冷冷的說道:“楊柒,冒犯國師,你還不掌嘴?”


    他的意思便是要楊柒親手去扇楊子墨的巴掌,似乎這樣父子相殘的場麵格外的討他喜歡。


    楊柒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雖然平日裏他囂張跋扈,但是這個人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啊。


    “怎麽,你在違抗本君的話?”


    不想要讓自己的兒子為難,楊子墨幹脆自己動起手來,那巴掌是一點兒都不含糊。


    “是我的錯小人不該頂撞國師大人,是小人的錯……”


    很快他的臉便是一道道的紅印子,還有些微微浮腫。


    還沒有等到國師繼續說些什麽,糖臭臭便直勾勾的盯著屏風,“國師大人,方才可是在問我如何處置他?”


    “正是,你說該當如何?”


    這讓楊子墨的心頭一驚,這個巧笑狐的師父方才死在了自己的院中,她還能放過自己嗎?


    一時之間他也慌了神,連忙匍匐著爬到了糖臭臭的腳跟前,“巧笑狐,不,不,大俠,請你放過我吧!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他從頭都沒有想過自己的生死竟然會突然之間掌握在別人的手中,還是這樣一個若如螻蟻的小毛賊。


    但是眼下的局麵的確是這樣的,這個黃毛小丫頭似乎真的掌握了自己的命運。


    看著楊子墨如此淒慘的模樣,糖臭臭淡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道:“國師大人,他當著你的麵賄賂我。”


    她的眸中滿是漠然,曾經耀武揚威高高在上的縣太爺又怎麽樣?遇到了官職比自己高的人,遇到比自己狠的人,不也是像條狗一樣嗎?


    為了生存,甚至可以跪在自己的腳邊求饒?


    糖臭臭的心裏倒是沒有多大的得意,隻是覺得悲哀嘲諷,有似乎有些可笑。


    楊子墨一愣,賄賂?無官無職的,怎麽算的上賄賂?


    還沒有等到他說些什麽,那位便是輕笑一聲,“是了,竟敢當著本君的麵做這樣的事,不可取,來人,將楊柒拖下去,五十大板。”


    “是!”


    楊柒臉色大變,“不要啊,你們不要碰我!爹!爹,救我啊!爹!”


    他知道怎樣的懲罰才是最能讓楊子墨生不如死,誰不知道楊柒是他的心頭至寶?


    誰又讓他的這位心頭至寶方才用不正的眼神盯著糖臭臭,君陌染覺得自己已經很善良了。


    很快外麵便響起了楊柒的哀嚎聲和悶悶的聲響,但是很快楊柒的哀嚎怒罵便隻剩下了嗚嗚的聲響,似乎是被人用什麽東西堵住了嘴。


    眼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被抓走了,楊子墨別提多麽的心疼了,可是眼前的這位他也惹不起啊。


    糖臭臭又淡淡的說道:“還有,剛才這個人抓我的腳踝。”


    就算糖臭臭是一介小毛賊,但是畢竟是一個小姑娘啊,這等事豈能忽視?


    楊子墨的心一下子便沉入了穀底,他愣愣的看著屏風後的國師,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會麵對什麽。


    “當地縣令犯了大罪啊,拖出去,杖斃。”


    君陌染的聲音就像是催命的魔咒,一點點的蠶食著生命,能感受到死亡確實是在自己的耳邊了。


    簡單的一句話便是定義了他的罪名,他冤啊,他真的冤啊,但是又有什麽用呢?


    見平日裏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官兵動手抓自己,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站起來對著屏風破口大罵。


    “你以為你是誰?!不會是仗著當今陛下的一時重視罷了!你膽敢動我!我女婿可是當今的……”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話,一個黑羽鎧甲飛起一腳,直接將他踹進了角落裏,不得動彈。


    隨即便有幾個官兵將其帶了下去,今夜起,這個耀武揚威的楊家便不複存在了。


    屏風後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慢悠悠的走了出來,周圍的黑羽鎧甲都低下了頭,似乎很是敬畏。


    那個男人身著一襲黑色金絲攘邊的蟒袍,頗為高雅貴氣,徒增了幾分威嚴在其間。


    長發在頭上被羽冠束起,由一根精致的碧玉簪所固定。那一雙眸子深如潭水,帶著幾分笑意。


    當目光落到他臉上的時候,糖臭臭的心中猛地顫了顫,但是麵上依舊沒有表露出任何的變化來。


    君陌染好笑的走到了糖臭臭的身前,“從見你開始你便是沒有笑過的,怎麽,方才的一切還不夠解氣?”


    糖臭臭抬頭看著這個高大的男人,良久沒有言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自以為自己定力尚強的君陌染,此時對上糖臭臭的眸子,心中竟然是忍不住的顫了顫,他有些心虛了。


    糖臭臭麵無表情,隻是淡淡的說道:“倘若國師大人無事了,我就要離開了。”


    看到糖臭臭的模樣,君陌染心難免閃過一絲失望,他微微皺眉,“在清平縣你已經沒有了牽掛,不如隨本君離開吧。”


    見糖臭臭不為所動,他又繼續說道:“跟本君離開,日後好處定是少不了你的,怎麽,你難道還不願意?”


    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師爺就算在不敢相信也是不得不信了,這位國師大人似乎看上了這個女娃娃。


    他大著膽子道:“對啊姑娘,跟著國師去往皇都,你以後便不愁吃喝,如此甚好啊。”


    雖然他不喜歡有人打擾自己與糖臭臭說話,但是聽見師爺這麽說也忍不住笑了笑。


    你看看,別人都這樣說了,還不快趕緊點頭答應?


    可是糖臭臭仿佛沒有七情六欲一般,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語氣,“國師大人,那我便先離開了。”


    說完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轉身離去,就連停都是沒有停一下的。


    看著糖臭臭離開的身影,君陌染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這個丫頭的心性怎麽就變了這麽多?


    他微微鎖眉,情緒一時之間有些複雜,就算是忘記了以前,她還是不願意多看自己一眼嗎?


    似乎是看出了君陌染的失望,那位師爺連忙湊上前來,“國師大人,您位高權重,倘若是喜歡一個女子,倒也是簡單。”


    君陌染卻是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回到藤椅前坐下,隨即揮了揮手。


    此事的師爺已經開始在幻想,隻要自己懂得說話,幫助這位國師大人抱得美人歸的話,自己便會官運亨通。


    自然也不會蝸居在這個小小的清平縣,還有大把的財富等著自己去賺呢!


    可是還沒有等他幻想完,自己便是被人拖著往外走。


    “國師大人!嗚嗚——”


    他的嘴很快便被捂住了,他被帶走的時候看見了奄奄一息的楊柒和已經血肉模糊了的楊子墨。


    心中也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也不知道接下來自己麵對的又將會是什麽。


    前往破廟則需要穿過一片密林,對著密林,糖臭臭有著一種天然的恐懼感,這樣的恐懼是隱藏在骨子裏的。


    所以每一次她前往破廟總是要繞道而行的,花費的時間也是很長的。


    但是她也不急,慢悠悠的走著,從晚上走到了白天,從披星戴月到朝露待日晞。


    走進破廟的時候已經有陽光慵懶的照射了進來,她看見破麵裏的那個乞丐還是躺著的。


    她俯身看著不知是死是活的乞丐,隨即蹲下身將一袋的銀子放到了他的麵前。


    自己從楊子墨的府中隻找到了這麽多,也不知道有沒有五百兩,不過應該是不夠了的吧。


    她將銀子往乞丐麵前推了推,“銀子給你了,我要離開了。”


    她知道躺著的人已經是沒有了呼吸了的,傷口都已經化膿了,上麵縈繞著幾隻蒼蠅。


    身上本來的髒臭混著屍臭味著實有些難聞,但是糖臭臭也沒有在意,在銀子放下後便離開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那麽自己又該為了什麽而活著呢?


    她看著漸漸升起來的紅日,微微閉上了雙眸,似乎是第一次覺得有些孤寂與落寞。


    自己的確是沒有了牽掛,可是接下來自己應該去哪兒呢?這輩子自己又是為了什麽而活著呢?


    眼前的陽光突然被擋住了,她微微睜開眸子,是君陌染。


    還沒有等到君陌染開口,糖臭臭便直接開口說道:“你說帶我離開這裏,還作不作數?”


    心裏憋了好多勸說的話,君陌染還沒有發揮的地方,當聽到糖臭臭這樣說的時候頓了一下。


    隨即輕輕點頭,嘴角是壓不下去的笑意。


    “自然是作數的,本君說話算話,以後本君定保你一世無憂。”


    他還是沒有看到糖臭臭的笑,糖臭臭的眸子微微轉動,淡淡的說道:“不用衣食無憂,替我解決麻煩就是了。”


    君陌染張了張嘴,卻是沒有說些什麽。


    是一世無憂,不是衣食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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