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左臂環抱住神位,右手慢慢撫摸著上麵的文字,老人雙手便不住發抖,原本紅潤的臉上也是刹間慘白一片,然後不知不覺間,便自了放聲大哭,聲音悲切異常,不要說血脈相親的那對父女,就連一旁毫不相關的小蔡在他哭聲之下也是情不自禁,簡直要陪著他傷心落淚。


    整個房間,除了哭聲,再無其他聲音,瞬間顯得寂靜異常。


    哭了不知多久,便見老人放下木牌,以腳打拍,高聲唱了起來:“平生湖海少知音,幾曲宮商大用心。百年光景還爭甚?空贏得雪鬢侵。跨仙禽路繞雲深。欲掛墳前劍,重聽膝上琴。漫攜琴載酒相尋。”


    一行人中,中年男子與金發少女連神州話都說不清楚,自是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小蔡一個江湖人物,讓他理解也是太難。


    隻有百裏忌知道這首散曲,乃是三朝之前的鍾嗣成所做的《淩波仙·吊喬夢符》,本意便是為吊念亡友而作,細聽之下,不禁暗自歎息起來。


    “故人已逝有如跨鶴遠遊,而神州與聯邦又不曾建交,再加上神州如今也是一片動蕩,就算師叔想要像季劄那樣在徐君的墳前掛劍,或者像王子猷那樣重彈亡弟生前的愛琴,也是無可奈何吧。”


    發泄了一場,神色勉強恢複過來的老人放下牌位,麵帶悲傷道:“師兄他修為猶在我之上,如果不是意外,不可能如此早仙逝,我聽聞神州這些年局勢動蕩,他是不是因此而死?


    躬身接過牌位,收回到包袱中,百裏忌點了點頭,道:“不錯,師父性子剛烈,原自受不了委屈,不過師侄已經他老人家報了仇,他老人家應該可以瞑目了。”


    “你師父他個性如此,那是九匹馬都拉不回來的,當年時局動蕩,山河破碎,我就勸他不如陪我遠渡重洋,另尋一片清修之地,等到前些年我知道神州又有動亂,托人給他帶來了這裏的地址,希望他可以動身,沒想到他卻死守在那裏,最後真得死在那裏了。”


    歎息一聲,老人看向百裏忌,聲音中已是帶了勸誡之意:“常言道山不轉水轉,你師父就是好簽寧死不轉,這方麵你不可像他一般死板,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百裏忌能夠被師父相中,又蒙受了這麽多年的教誨,性格自是與他有些相類,雖然他知道老人說的在理,目的也是為了自己好,但想了想之後,他還是低聲回複道。


    “師侄看來,平日裏自是保命為先,轉轉不無不可,不過到了無路可退的時候,或者不能再轉下去的底線時,師侄寧願去死,也不妥協。”


    點點頭,老人對於百裏忌的話並沒有生氣,道:“那是自然,人生於世,都需要一個立身的根本,否則的話,和禽獸又有什麽區別。”


    勉強收起一臉悲痛,老人驟然起身,不見如何動作,便瞬間跨越一丈之地,身形倏忽到了百裏忌麵前,然後雙手自然前伸,向前一搭,放在百裏忌的手上。


    正宗的“搭手”。


    看到百裏忌反應過來,老人開口一笑,道:“讓我看看你得了師兄的幾分真傳。”


    然後百裏忌便感覺有一道滔滔大河順著老人的指尖、掌心洶湧而來,顯然老人已經發動了精修數十年的內力真元。


    “不能硬抗。”


    百裏忌方自發動內力,就得出了這個結果,雖然他一身苦修十數年的內力已然頗為深厚,但比起老人卻還是遠遠不足。


    意識到了這一點,百裏忌便自行運起小天罡的手法將內力運轉的路線逆轉,然後雙臂向前一進,然後向外稍微一架,擺了個古怪架勢,腳下用力。


    一陣撕扯破布的聲音驟然響起在客廳之中,


    然後地麵上厚厚的羊絨地毯便以百裏忌雙腳為心,整齊裂開,顯然百裏忌用著過橋的手法接力導力,將老人的內力盡數倒入地麵。


    “師兄有個好弟子啊!”


    老人看看百裏忌,徐徐抽回雙手,免得收得太急,百裏忌氣機運轉不過來,受了內傷。


    然後再看看自家兒子孫女,神色有些複雜道:“我和師兄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內力絕對沒有你這麽純,更沒有你這麽深厚,很好,你很好。”


    畢竟兩股內力同源而生,幾乎是甫一接觸,以老人的修為便將百裏忌“看”了個清清楚楚,


    旁邊的中年男人畢竟是從小被父親帶大的,多少有些了解,見他展露手段並沒有露出多少奇怪之色。


    小蔡所在的幫會也是有著幾個高手,再加上百裏忌與老人隻是搭手試探,並沒有真正動手,所以也不感到意外。


    相比之下,金發少女的反應就要強烈許多,顯然是沒有想到平日裏安安靜靜的祖父居然會用出遠比電影上還要神奇的手段,本就大大的眼睛更是瞪大了三分,小嘴圓張,一臉不可思議。


    見百裏忌下意識地看向父女兩人,老人擺擺手一臉可惜道:“我當初也想培養實味,隻可惜他誌不在此,隻是學了些簡單的拳腳功夫,勉強強身健體罷了,你也不必叫他師兄,叫一聲大哥就是。”


    小蔡雖然手底下的功夫不行,但眼色卻是有的,眼見老人要說起自家門部的私密,便搶先站出,開口道。


    “張老爺子,百裏兄弟,人既然找到地方了,我們堂口還有事,我就先告辭了,如果今後有什麽事情,盡管去我們堂口找我,我請你喝酒。”


    “我去送送蔡大哥。”


    百裏忌緊跟著開口,將空間留給祖孫三人。


    剛把小蔡送到大門處,百裏忌便聽到屋子中傳出中年男子特意壓低的聲音與那清脆悅耳的少女嗓音。


    雖然百裏忌不懂聯邦語,卻也可以猜到他們在討論如何對待自己。


    畢竟在那個除了相貌已經和神州血嗣沒有多少相似之處的男子看來,自己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來曆不明的危險分子。


    畢竟剛才報仇的字眼他也是聽得清清楚楚。


    更別說自己還和小蔡這種身上黑幫氣質如此明顯的人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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