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庵如今是禦史中丞,專司監察,沒想到還沒監察到別人犯錯,自己竟先被逮進了大獄,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等他被五花大綁於木架之上,對著沐白那張興奮的臉,除了暗罵謝家奸佞弄權之外,已全無辦法。


    謝冉行事文雅,不喜歡看這些殘忍的事,叫沐白領著兩個酷吏先動手,過半個時辰再回來。


    樂庵雖然年富力強,但養尊處優,哪裏經得住酷吏下手,別半個時辰,一盞茶的功夫都沒住就暈了。


    謝冉用帕子捂著口鼻走到跟前,翻了翻他的眼皮,淡淡道:“人還沒死呢,不打緊。”


    沐白渾身一震,冉公子的形象在他心中瞬間高大威猛了好幾倍。


    早朝時百官議事,皇帝了禦史中丞的名卻無人應答,不禁納悶:“樂庵人呢?”


    有個多嘴的出列道:“啟稟陛下,微臣昨日瞧見樂大人被謝……”


    謝殊幽幽一眼掃過去。


    “啊,不過再仔細一想,似乎是微臣看錯了。”那官員嗖地一下縮了回去,速度快得驚人。


    皇帝死死盯著謝殊,抿著唇不吭聲。


    謝殊大大方方看過去,拱手道:“陛下臉色不太好,定是操勞國事所致,還請陛下保重龍體,不妨早些退朝回宮歇息。”


    皇帝被她的話激地差破口大罵,朕想什麽時候退朝用得著你管?


    哪知階下官員忽然跪了大半,齊刷刷地大呼:“請陛下保重龍體!!!”


    皇帝胡子抖了抖,起身大步走了,祥公公連忙喊了聲“退朝”就去追人。


    謝殊出了宮門,沐白已在車旁等候,一臉不爽地迎上來:“公子,那樂庵嘴巴很嚴,居然怎麽也撬不開。”


    “哦?”謝殊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還挺能扛,我親自去看看吧。”


    衛屹之剛好出宮門來,見左右無人,叫住了謝殊。


    “樂庵之事,可已有結果?”


    “還沒有,我正打算親自去呢。”


    衛屹之想了想:“那我與你同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謝殊笑道:“隻怕會惹樂庵懷疑吧。”


    “那就看你我如何配合了。”


    謝冉仍在孜孜不倦地調.教樂庵。他雖心高氣傲,行事卻很有耐心,把樂庵一家老都拿出來威脅了個遍,連他幼子養的兩隻兔子都不放過。


    樂庵總算領略了謝家的手段和狠辣,額頭冷汗嘩嘩似水流,但還是死死咬著牙不吱聲。


    幕後黑手謝殊施施然出現在牢房門口,還未進來就已見到他被整得衣裳破碎、渾身血跡,嘖嘖搖頭道:“樂大人,你這是何必啊。”


    她走過來,假好心地拿著扇子給他扇風:“本相也是無奈,你就老老實實了陸熙奐的目的,也好少受些苦。”


    樂庵見她朝服齊整,麵帶微笑,自己卻狼狽不堪,想到自己被這樣一個出身低微的奸佞之後整到如此地步,不禁怒從心起,伸手就抓了過來:“我沒有與陸熙奐勾結,你就是再問一萬遍我也不絕不認罪!”


    謝殊連忙往後一退,脖子還是被狠狠抓了一道,頓時火辣辣地疼。好在有鏈子拷著,不然還不被他掐死!


    沐白大步走過來,要再整治樂庵,衛屹之低頭進了牢房的門。


    “樂大人果然在謝相手裏。”他神情冷肅,不怒自威:“謝相乃百官之首,怎能擅用私刑威脅命官?”


    樂庵一見賢王露麵,頓時感到了希望,大聲喊道:“武陵王救下官,下官是被冤枉的!”


    “謝相聽見了?再不放人,就不怕本王去陛下麵前參你一本?”


    謝殊冷笑:“樂庵勾結陸家妄圖謀害本相,本相不過叫他來問個話而已,武陵王哪裏瞧見本相用私刑了?”


    樂庵急得大叫:“用了用了,武陵王快看,下官渾身上下都是傷啊!”


    衛屹之以眼神控訴謝殊。


    謝殊攤攤手:“獄中多酷吏,又不是本相指使的,人家用刑用習慣了,看到新人進牢先給幾分顏色,很正常吧。”


    樂庵差被這話噎地昏過去,隻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衛屹之:“武陵王救命啊……”


    衛屹之不與謝殊廢話,叫了一聲苻玄,讓他上前將人解下。


    “樂大人本王帶走了,謝相有什麽就直管衝本王來。”


    “行啊,”謝殊冷幽幽地笑了一聲:“但願武陵王能護他一世,也有能力護他一世。”


    樂庵剛被鬆綁,被這語氣嚇得膝蓋一軟,暗叫不好,隻怕最後救不了自己還連累了武陵王啊。這麽一想,不禁對武陵王心生愧疚了。


    衛屹之親自過來攙扶他,低聲寬慰道:“樂衛兩家世代交好,本王今日能救下樂大人,無愧天地,又何懼奸佞威脅。”


    樂庵聽他這麽,越發慚愧,心潮起伏不定。


    苻玄將樂庵攙出去後,謝殊對謝冉道:“你先回去吧,既然硬的不行,就讓武陵王試試軟的。”


    謝冉剛才就在觀望,見謝殊毫不阻攔地就放了樂庵還很疑惑,此時才明白是怎麽回事,行了個禮便出去了。


    謝殊將沐白也支走,與衛屹之一起往外走,低聲囑咐:“仲卿得看緊這個樂庵,他如此能扛,隻怕有什麽把柄在陸熙奐手裏,一有機會定然會逃。”


    衛屹之頭,忽然瞥見她頸邊傷痕,伸手拉了她一把:“我看看。”


    謝殊還沒明白他要看什麽,他已經低頭湊了過來。


    過道狹窄低矮,謝殊稍稍垂眼,看著衛屹之長長眼睫下專注的眼神,忽然生出了緊張。他的臉近在咫尺,鼻息溫熱拂過頸邊,甚至她一低頭,下巴就會碰到他的額角。


    “沒事,傷。”她擔心露餡,輕輕推了他一下,拉了拉衣領。


    “嗯。”衛屹之應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樂庵沒有被帶回大司馬府,而是被帶去了衛家原來的宅子。那宅子也建在烏衣巷內,自衛屹之父親去世,他被封王外派後就沒住過。如今裏麵家仆也不多,倒是很適合藏人。


    衛屹之將樂庵好吃好喝地養著,告訴他千萬不要出去,自己是冒著生命危險在保他的命。


    樂庵感激涕零,不在話下。可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他還有官職在身,總不能躲一輩子吧?


    事實比他想的還要糟糕,第二天衛屹之下朝後來見他,就遺憾地請他離開了。


    “還請武陵王直言,可是出了什麽事?”


    衛屹之歎息道:“本王還以為樂大人是蒙冤受屈,所以拚死與謝相對抗將你救下,哪知陸熙奐都已將你供了出來……唉,本王因為此事已經自身難保,又如何能保的了你呢?”


    樂庵大驚失色,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武陵王救命啊,下官也是沒有辦法,其實都是被陸熙奐逼迫的,否則下官又何必背叛丞相,走上這條不歸路啊。”


    衛屹之扶起他道:“本王也想救你,可是事到如今,連陛下都過問此事了,隻怕無法善罷甘休。你若不將全部實情告知本王,那本王也隻能送你出府去了,我聽謝相都已經派人去你家中了。”


    樂庵又要跪下,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下官一定據實稟告,還請武陵王救我家人性命啊。”


    “好,好。”


    是夜,苻玄去了一趟丞相府,將樂庵簽字畫押的供詞交給了她。


    “還挺快的嘛。”謝殊笑眯眯地翻開閱覽,笑容卻漸漸凝滯了。


    片刻後,她合起供詞,問苻玄道:“你家郡王現在何處?”


    “就在烏衣巷內的舊宅。”


    “那好,本相去見見他。”


    謝殊隻帶了沐白一人,沒有叫護衛護送,跟著苻玄趁著夜色徒步去了衛家舊宅。


    衛屹之似乎料到她會來,這麽晚還在後花園內站著,倚著涼亭看池中遊魚在月色下遊來遊去。


    謝殊進入亭中,在他身後站定,低聲問:“仲卿有何想法?”


    衛屹之抬眼看她,半張臉浸在月色裏,朦朧的惑人:“你呢?他們要反,你這個丞相又打算怎麽做?”


    “自然是阻止。”謝殊撩了衣擺倚欄坐下:“難不成我還指望去南士建立的朝廷裏做丞相?”


    衛屹之笑了一聲:“的也是,江山還是司馬家的,改朝換代向來代價慘重。”


    謝殊頭歎息。


    有她這麽好的命嗎?丞相的位子還沒坐穩,就有人來撬皇帝的牆角了!


    衛屹之掃了一眼她的脖子,謝殊習慣穿高領中衣,總會露出一截雪白的衣領,永遠齊齊整整、滴水不漏的樣子。


    “你脖子上的傷好了吧?”


    “差不多了。”謝殊笑著搖搖頭:“隻是被撓了一下,好過被一刀砍下啊。”


    “是啊……”衛屹之望向水麵,聲音裏有些悵惘之意:“尤其好過滿門皆斬。”


    謝殊恍然記起謝冉的話,他們衛家祖輩在八王之亂裏幾乎被斬殺殆盡,想必這也是他不想再見到亂局出現的原因之一吧。


    二人又商議了些事情,謝殊帶著沐白回去了。


    苻玄見衛屹之仍舊站在亭中,忍不住上前提醒:“郡王,該回青溪了吧?”


    衛屹之頭,走到他身邊時忽然問了句:“苻玄,你大概多大開始有了喉結?”


    謝殊在半路上重理著衛屹之的話,忽然想到什麽,摸了摸脖子,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話要:晚八這個時間段不錯,要不以後都努力在這個時間更新吧!


    發現係統重裝之後打字都慢了,因為早就用習慣的詞都不見了,連人名都要一個字一個字的打了,憂傷……


    默默拿出背後的醬油瓶,客官,來二斤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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