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默默收回手,視線挪開,佯作看不見。


    程明儀多機靈的人,怎會不知道他的動作,不過是不在意罷了;一張臉足夠髒了,再髒一點又能髒到哪兒去,無所謂了。


    想通了,沒了心理負擔,放飛自我。


    程元西、陳大丫走在後麵看著前麵的兩個孩子手牽手晃悠歡快的走著,逃荒路上有這份心態也不錯。


    陳大丫剛想開口取笑一雙兒女一句,不想,後方騷動越發激烈;兩人急忙拉住了兩個孩子,在程明儀兄妹不解的目光下,他們夫婦停下腳步回頭去看發生暴動的地方。


    後方八百米處拐角有一隊騎高頭大馬,手持大刀、長槍的士兵蜂擁而來,被難民們堵住了去路。


    “不好。”程元西一手拉著妻子,一手拉著女兒,至於兒子在陳大丫手裏。


    在他的思維觀念裏,妻子女兒走丟了會很慘,無論哪一個時代;女人遭受的磨難,永遠比男人多,特別是在亂世的時候。


    因此,不論那一次有危險時,他都緊緊拉著妻女。


    不是不愛兒子,而是現實如此。


    “明禮,拉好你娘的手。”程元西隻來的吩咐這一句,拉著妻子兒女往爹娘身邊靠攏。


    程元東、程元南見此,也帶上一家子靠了過去。


    程大柱這一脈的人算是到齊了。


    程大柱掃上他們一眼,心下稍安,“都在就好,老三,不,明義去;悄悄找族長和村長,趕緊讓族裏的人往山裏跑,這些人很大可能性是來征兵的。”


    “好。”情況緊急,明義拔腿跑向了族長和村長所在的地方;而程大柱這邊喊上三個兒子背上大包小包,特別是糧食一點沒落下,快速帶一家老小鑽進山林。


    一眾族人見此有那聰明的跟了上去,有那沒反應過來的心亂如麻,不知該怎麽是好。


    “族長,村長,快!祖父讓族人們進山林;那些人可能是來征兵的。”程明義拉著二人交代了一句,回身循著家人的背影也衝進了山裏。


    這關鍵時刻,不是不想讓族人們進去,而是他們也有妻子有家人有兒女;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隻能先保全親近的家裏人,有餘力的情況下再想族人了。


    族長慌了神,他哪兒見過這陣仗?


    路上逃荒沒遇到過官兵,第一次遇到沒經驗,頓時手足無措。


    “慌什麽。”村長淡定的回頭對自家人和族長家的人道:“你們先進山裏,我們去組織族裏人;不要慌,帶好家裏的媳婦孩子。”


    “爹,那你們也快跟過來。”


    “我留下陪爹,爹年紀大了,跑不動的時候我能背著跑。”村長家的老小才三十歲出頭,正是年輕力壯的年紀,聽了村長的話主動要求留下。


    族長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下心神,強自鎮定對家裏人道:“聽村長的,跟著進林子裏去,不要停留;一直往裏麵走,去找大柱一家。”


    “好!”


    兩家人相互攙扶著走,自家的東西、糧食都帶上;至於車,全部扔了,山林可沒法帶車走。


    看著家裏人擠出人群往山裏去了,族長和村長,以及村長家的老小急匆匆通知族人往山裏撤,車子、大件的除了糧食都扔了。


    族長裏的人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聽了族長的村長的話,有人回過神來趕忙應了;也有那腦子拎不清的舍不得手裏的東西,被村長威嚴厲喝。


    “都什麽時候了,不要驚動其他人,趕緊往山裏撤。”


    “可是.......”


    “沒有可是,大山,把你家的這個帶走。”


    名叫大山的壯漢憨憨點頭,扛起自己的糧食,一手半抱著女人就走。


    程氏一族三十多戶人家匆匆撤離,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其中包括前後兩個村子的人,那兩個村子的人有人略一沉思,在看後麵就知道事情不好,喊上家裏人也撤。


    不過,他們也明白,動靜不宜太大;否則將後麵的士兵引過來的話,他們誰都被想走。


    族長和村長、村長家老幺墊後,混在人群之中腳步淩亂往山裏走。


    人群太多,後麵的村子見此也跟著撤,不管對錯;有那麽多人往山裏走了,跟風就跑。


    這東西可就太大了,八百米外的士兵一看這蜂擁而去的人,頓時火冒三丈。


    “哪裏的人站住,不準跑!”


    “去一隊人馬,攔下他們。”


    “是!”


    一隊十人騎馬飛奔而去。


    有人見此不對,有力氣大的連拖帶拽,拉著親人快跑;衣物糧食可以不要,命得留下,因此路上遺落了許多包袱和糧食袋子。


    程氏一族的人進入山林後很快匯合,但他們不敢停留;不得不被迫繼續往前走,當他們走進深山時聽見山腰哭喊不斷,一個個更不敢留了。


    跟在程氏後麵的人不少。


    剛到山腰的全被拉了回去,進了深山的算是逃過一劫;士兵不敢太進深山,饑荒年,深山裏的野獸太多,也太窮凶極惡,餓極了的野獸可不管人類可不可怕,它們隻想飽餐一頓。


    士兵們不敢犯險,反正進了饑荒年貧瘠的深山,想再走出深山的幾率幾乎為零。


    “抓到的壯丁都帶走,一個不留。”


    “快點,男人都起來,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男人跟上。”


    士兵拿著刀挨個拍過男丁的後背,不斷催促,隻想將人都帶走。


    “官爺,你行行好,不要抓我家男人和兒子;他們走了我們怎麽活呀,老的老,小的小。官爺您發發善心吧,不要帶他們走。”


    有一個女人跪下哭求,就有其他老弱婦孺跪下求,場麵一時間哭聲一片。


    淒慘、淒厲,哭的撕心裂肺。


    士兵們可也犯難,他們得到的任務就是征兵;逃荒路上的男丁,凡是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都要帶回去。


    都是做兒子的,自然知道家中沒了頂梁柱的艱難。


    可是,他們也有他們的任務。


    “都別哭了,男丁都是去打仗的,等他們功成名就,憑借軍功,你們全家都有好日子過。”


    “誰在哭我們就殺了誰。”


    一個年長些的士兵舉槍挑飛一個小女孩兒,長槍上串著女孩兒屍身,鮮血淋漓灑在地上,染紅一片土地。


    老弱婦孺們被唬的哭泣不止,卻不敢再放聲大哭,更不敢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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