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那地方咋會有人呢!”


    舒老太大驚,當下也顧不上抱娃了,想都不想拔腿就往海邊跑。


    周圍人見了也趕緊撂下肩頭重物上前幫忙。


    落水的是個約莫三十歲的中年男人,長相斯文白淨,當然,也有可能是被水泡白的。


    穿著黑衣黑鞋,肚子鼓鼓囊囊的,跟癩蛤蟆的大肚皮似的,估計喝了不少水。


    一群人齊心協力將男人從淺水灘拖了上來,伸手探探鼻息,還有氣。


    村長試著按了一下,隻聽見呼呼啦啦的水聲,不見往外吐,一時有些發愁,“這可不行,得想辦法幫他把肚子裏的水放出來,要不然撐也撐死了。”


    “要不我們把他抬起來,頭朝下掂掂?”舒明禮提議道,說話時手已經搭上了男人的腿。


    這時反應慢好幾拍的黑大壯突然衝了過來,一屁股把舒明禮頂飛了,自己則撲到男人麵前哭得像個沒斷奶的娃娃。


    “大人,俺知道你心疼俺,可是你再心疼也不能為了俺跳海啊!


    嗚嗚,俺皮糙肉厚、福大命大的,就算掉海裏也沒事,你能跟俺比嗎?”


    黑大壯一邊哭,一邊抱著男人的肩膀使勁晃,晃一下男人肚子裏的水就嘩啦一聲響。


    足足嘩啦了幾十聲後,男人硬是被嘩啦醒了,眼沒睜開,先來個惡龍噴水:“噗——”


    一肚子海水全噴黑大壯臉上了。


    黑大壯愣了三秒後,把僥幸脫險的男人往懷裏一揣,哭得更慘了。


    “大人,你能醒真是太好了,嗚嗚……你要是醒不過來俺也不活了!


    大人!大人,你怎麽不說話?大人,你是見到俺太高興了嗎?”


    舒明禮:“你再抱緊點,你家大人這輩子恐怕都不能說話了……”


    “啊?”黑大壯微愣,反應過來後趕緊撒手,低下頭,戰戰兢兢地問已經被勒到翻白眼的男人:“大人,你沒事吧?”


    男人凝神,用盡畢生力氣賞了他一巴掌,“給老子滾!”


    攤上個這樣不靠譜的屬下,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吼完那氣勢雄渾的四個字,男人又昏過去了。


    黑大壯晃晃他的肩膀,嘴一張,還要哭,舒老太順手掏出塊能噎死人的幹糧塞他嘴裏了。


    “別哭了,再哭一陣人沒死也被你哭死了。”


    黑大壯嘎嘣嘎嘣嚼著幹糧,眼裏還含著淚珠,委屈地問老太太:“嬸子,大人肯定生俺的氣了,俺該咋辦啊?”


    聽著他那“矯揉造作”的語調,好多句罵人的話湧到舒老太嗓子眼,又被她握緊拳頭壓下去了。


    最後老太太擠出個和善的笑容問黑大壯:“生氣的事兒可以等他醒了再說,要不你先告訴我們你家大人在哪任職?”


    光聽他大人大人地叫,到底啥大人,他們心裏總得有個數。


    萬一再是個衙門後廚燒火的大人,不就尷尬了嗎?


    黑大壯猛地咽下幹糧,被噎得直伸脖子,“俺家大人就在瓊州任職啊,昨天不是跟你們說過了嗎?”


    “我是問啥官。”舒老太補充。


    黑大壯一臉懵懂,“啥官?我也不知道啥官,反正人家都叫他知州大人。”


    “知州大人?!我沒聽錯吧?”舒老太用手指頭使勁掏兩下耳朵,往黑大壯麵前湊,“你再說一遍,你家大人是啥官?”


    “知,知州大人啊……”黑大壯有點慌,這個官職有啥問題嗎?


    舒老太突然一拍大腿,“給給”笑出了聲。


    老天爺,她活了幾十年連縣令都沒見過,麵前的男人竟然是比縣令還牛幾層的知州?


    不得了哇,不得了!


    其他人也飄飄然,感覺自己要上天了。


    救了瓊州的知州大人,還愁分不到豪宅?


    不光豪宅,大魚大肉、好酒好菜啥的,不都得表示表示?


    別人逃荒是越過越慘,他們還一不小心抱上金大腿了,嘖嘖,太爽了!


    村長嘴越咧越寬,一伸脖子,笑出串鵝叫聲,“都別傻站著了,快把我們的金大腿,不,知州大人抬上驢車,動作輕點,千萬別磕著碰著了。”


    十幾個漢子一擁而上,光是條胳膊就有三個人抬,反應慢的摸不到人,隻能幫忙拎個衣角。


    眾人剛小心翼翼地把男人放上驢車,男人再次吐出口海水,醒了。


    黑大壯眼尖,人剛睜眼他就嗷一聲撲上去了,“大人,你終於醒……”


    “滾!”男人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哭訴。


    “哦。”黑大壯耷拉著腦袋退到了一旁。


    村長趕緊見縫插針湊了上去,“知州大人,您有哪裏不舒服嗎?不舒服的話盡管告訴草民,草民會推拿捶背,可以隨時為您效勞。”


    一旁的舒長順豎起了耳朵,“爹,你啥時候學了推拿捶背,我咋不知道呢?”


    村長回頭,送了他一個字:“滾!”


    吼完一秒變臉,又笑眯眯地看向男人,“知州大人,草民啥都會,您千萬別客氣。”


    男人舔舔發幹的嘴唇,沒了罵黑大壯的氣勢,有氣無力道:“我渴了,能不能給點水?”


    “當然可以……你們誰有沒喝過的水,快拿過來啊!”村長扭頭衝村民們吆喝一聲。


    話音剛落,顏顏便將自己的水壺遞了出去,“喝顏顏的,顏顏的水裏加了糖,甜的。”


    男人光聽見聲音沒瞅見人,扶著車板支起身子才瞧見舉到他麵前的水壺,壺蓋上還用木頭雕了對兔耳,講究得很。


    水壺後是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猶如剛被水衝洗過的紫葡萄,透著股機靈勁兒。


    顏顏等了半天不見他接水壺,又踮起腳尖,努力把兔子耳朵往他麵前湊了湊,同時吭吭哧哧催促道:“知州叔叔快拿水壺啊,顏顏要舉不動了!”


    男人接過她手裏的水壺,笑了,“小姑娘,我姓林,你可以叫我林叔叔。”


    顏顏雙手扒著車沿,眼巴巴地盯著他,“林叔叔快嚐嚐我的糖水好不好喝。”


    林常宇擰開兔子杯蓋喝了一口,甜裏透著酸,是淡淡的山楂酸,味道比他想得要好。


    小團子迫不及待地問:“好喝嗎?”


    林常宇點頭,“好喝,山楂紅糖飲,我還是第一次喝呢。”


    “我外祖母做的哦,她可厲害了,什麽好吃的都會做。”小團子笑彎了眼睛,藏在眼中的靈氣好像也隨著那道月牙弧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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