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信等人也在這歡快的歌聲中越抓越起勁,一個負責抄網,幾個追在旁邊抓螃蟹。


    虱子多了不怕癢。


    舒明良被夾得次數多了,手也變鐵了,嗷一聲彎腰撈出來一個,嗷一聲撈一個,跟顏顏的順口溜配合起來,相當魔性。


    “倒鍋裏,嗷!冒白沫,嗷!煞白的肚皮,嗷!紅蓋殼,嗷……”


    這奇怪又帶感的節奏把岸邊的小崽子們逗得哈哈大笑,沒一會兒,腮幫子都笑酸了。


    很快,顏顏麵前的木桶滿了。


    青鬆又嘚嘚地爬上岸換了個新桶,沒過一會兒新桶又滿了,村長非常慷慨地把自家裝水的桶借給他了。


    一番忙碌下來,幾人竟抓了滿滿三大桶螃蟹!


    深秋時節螃蟹最肥,個個都有拳頭大,看著它們肥碩的大鉗子,顏顏的腦海裏已自動跳出來好多菜名,清蒸蟹、香辣蟹、蔥油螃蟹……


    吸溜!想想就美味!


    可惜逃荒路上沒條件,香辣蟹什麽的都沒戲,但有清蒸蟹就足夠了!


    “外祖母,快蒸螃蟹,大螃蟹可好吃了!”


    一上岸,顏顏就拽著老太太的衣角不撒手了,粉嫩嫩的唇瓣上掛著一層口水,跟塗了口油一樣,亮晶晶的。


    舒老太覺得好笑,點了下她的鼻尖,寵溺道:“真是個小饞貓!等著,外祖母這就給你洗螃蟹蒸螃蟹!”


    婆媳三人齊上陣,挑出二十來隻最肥的,扯了把茅草很快就將蟹殼上的汙泥洗刷幹淨了,那邊舒明良也生好火添了水。


    螃蟹下鍋,一切就緒,接下來就是等開飯。


    往常這個時候是孩子們最活躍的時間,聽故事做遊戲,跑得不見人影,要家裏大人提著棒子才能喊回去吃飯。


    今天倒好,二十來個小孩哪也沒去,全都圍在蒸鍋前流口水。


    隨著時間的推移,螃蟹的香味散出,吸溜口水的聲音越來越響,舒老太都怕自己被這群小屁孩的口水淹了。


    於是指揮孫氏:“老大媳婦,你喊幾個人把螃蟹用茅草捆了,一家分他們幾隻嚐嚐鮮,螃蟹這東西不能放,死了就不好吃了。”


    聽見自己家也有螃蟹吃,小孩們烏拉全散了,各自挪到自家鍋前蹲守。


    一刻鍾後,螃蟹熟了。


    掀開鍋蓋,一股裹挾著螃蟹濃香的熱氣迎麵撲來,顏顏深吸一口氣,口水流得更凶了。


    低頭看,大鐵鍋裏躺滿了紅豔豔的螃蟹,舒老太撥散熱氣夾出來一隻,掀開厚重的紅殼,金黃的蟹油登時順著筷子流了下來。


    顏顏瞧得真切,一伸頭湊上去將那滴垂垂欲墜的蟹油嗦了去。


    “好香!”


    不光香,還鮮!


    舒老太大笑,麻利地將蟹黃扒出來,又上手剝蟹肉,蟹身的肉好弄,鉗子上的肉就難了,為此孫氏把菜刀和菜板都搬來了。


    婆媳三人蹲在菜板前一通忙活,愣是把分螃蟹整出了做滿漢全席的架勢。


    幾小隻則你一口我一口分食著蟹肉與蟹膏,蟹肉潔白晶瑩,細嫩肥美,更重要的是一點都不塞牙。


    蟹膏如若凝脂,吃起來軟糯又綿密,而且鮮香無比,小小的一塊便惹得滿口生香。


    美中不足的是螃蟹性寒,幾人分食了七八隻舒老太就不許他們繼續吃了。


    趕走了小的,眼饞許久的舒老漢和幾個明擠了過來,他們吃東西可沒這麽講究,連筷子都不用,直接上手撕,有的地方撕不動就上牙咬。


    嘎嘣嘎嘣的聲響,引得舒老太白眼連連,“瞅你們那沒出息的樣子,老母豬的吃相都比你們好!”


    話落,舒老漢就將剛剝出來的螃蟹肉杵到了她嘴邊,“老婆子來一口唄,我手撕的,沒用牙咬。”


    舒老太就著他的手把肉吃了,湧到喉嚨眼的話也隨著香嫩可口的蟹肉咽了下去。


    幾個明互相瞅瞅,不約而同地笑了。


    論哄媳婦,還得看他們爹!


    捉魚的那邊也收獲頗豐,十來斤的草魚、鯉魚有五六條,鯽魚、昂公等小雜魚也撈了兩盆。


    村裏婦人一塊把魚鱗、魚鰓啥的收拾幹淨了,然後跟之前一樣,上大鍋燉,再撒點河邊剛挖的野蔥頭、野菜,熬了滿滿三大鍋魚湯。


    雖然魚湯的賣相和味道都不咋滴,但勝在新鮮和實在,要是在村裏,除了過年,誰家舍得這樣吃魚啊?


    美美地飽餐一頓後又是洗刷時間,洗頭洗澡洗衣服,從頭到腳洗一遍,全都收拾完夜已經很深了,眾人一身輕鬆地進入了夢鄉。


    半夜,舒老漢忽然被一陣難忍的瘙癢驚醒,前胸後背、大腿腳板……哪哪都癢。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招了蚊蟲,閉著眼睛撓了幾下,越撓感覺越不對,啥蚊子這麽厲害,能隔著衣裳咬出來這麽多包?


    一旁的舒老太被他抓癢的動靜驚醒,煩躁地踢了他一腳,“大半夜不睡覺幹啥呢?身上長刺了?”


    “不是,你幫我看看,我身上起了好多包。”


    舒老漢掀開衣裳坐了起來,月光下,那一背密密麻麻的紅點子相當紮眼。


    舒老太看得渾身刺撓,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後背,光溜溜的,一個包都沒有。


    “你這咋弄的?蚊子咬了?”


    “我也不知道,感覺不像蚊子咬的,不會得啥病了吧?”舒老漢自顧自嘟囔一句,順便摸了下額頭,好像有點燙。


    這下可把老頭子嚇壞了,他聽人說過,有種病得了會全身起大瘡,然後發爛發臭,硬生生被折磨死……


    自己這情況,可不就是起大瘡的前兆嗎?


    不想還好,一想舒老漢頓時覺得渾身不舒服,頭暈眼花還渾身無力,尤其是起了包的皮膚,好像被針紮過,刺刺地疼。


    完了,這下全完了!


    他不會真要死了吧?


    舒老漢看看睡得正香的兒孫們,再看看一眼擔憂的媳婦,繃不住哭了。


    他要是真死了,撇下這全家老小可怎麽辦啊?


    舒老太看不得他掉眼淚,一見他哭就想罵人:“不就起幾個包嗎?你哭啥?天還沒塌呢!”


    “老婆子。”舒老漢顫抖著握住媳婦的手,忍著悲傷交代後事:“我要是真長瘡死了,你一個人可得好好的,該吃吃該喝喝別惦記我。”


    “閉嘴,不許說胡話!”舒老太看他那樣也睡不著了,翻出前兩天存的艾草,揉碎擠出汁幫他塗在了起紅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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