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濤濤不絕,周培元蹲坐在江邊,手中拿著剛買的燒餅,熱氣騰騰,吃起來酥脆可口。


    他三口並作兩口吃掉燒餅,活動了活動筋骨,拔出銃風的一瞬間,那條紅鰓長蛟也鑽出了水麵,它高昂頭顱朝天空高吼一聲,望向周培元的眼神又驚又懼。


    這些天,周培元一路沿江而下斬蛟,這頭紅鰓惡蛟已經是最後一條了,殺了它,自己終於可以回山了。


    這麽一想,劍氣變得愈發淩冽,腳底生風的他,踏步飛入長空,嘴角劃過一抹笑意。


    惡蛟大嘴一甩,無數腐蝕黑液噴出,是覆蓋式的打擊,尋常同境劍修很難躲避。


    周培元身形靈動,那口液體所吐到的也僅僅是一道虛影,其虛影不散,而且變得還越來越多起來,這赫然是當初在江湖大會上,周培元對付玄靈子的招數。


    惡蛟在水中撲騰,妄想用軀幹撞擊周培元,可它那般慢騰騰的動作,實在是難以擊中周培元,瞬息間它的身邊已經布滿了形態各異的虛影。


    這僅僅是這一招最雛形的狀態,周培元的師父王聽柳,已經可以做到虛影的神形兩態各不相同,最恐怖的是就連劍意也大有不同。這不是一日兩日能練出來的,而是要真真切切行走江湖,將自身人生感悟溶於劍中,才能做到自己師父那樣。


    周培元身形掠於長空,輕聲道“聚!”


    一字讖語,虛影猛然一一並攏向惡蛟,猶如劍氣蛛網,那惡蛟顯然已經成了蛛網上的獵物。


    周培元自知這畜生的外殼極為硬,僅僅是憑借這一招無非是將它困住,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殺招。


    雙手握住銃風長劍,高舉過頭頂,以他為中心已經聚集起了一尾龍卷,而劍就是風眼。這一劍遙遙落下,速度極慢,這也是為何周培元要事先用劍氣蛛網將它困住的緣由,如若不然,這水性極好的畜生,勢比會鑽入水中逃的無影無蹤。


    惡蛟使出渾身氣力想要掙脫這麵劍氣蛛網,江水被撲騰起數丈高的水柱,它那雙獸瞳中透出一抹恐懼,那柄奪它性命的劍,已經近在咫尺了。


    劍芒一閃,周培元遙遙回到江邊,那頭紅鰓惡蛟頭顱被斬斷,重新落回了江中,沉落江底,不複存在。


    周培元開心一笑,這樣一來也算是完成了師父托付給自己的任務,現在可以回山上了。


    腦海中浮現出小丫頭嬌俏可愛的模樣,周培元隻覺得心急如焚,想要快些回到山上,然後任由小丫頭抱住自己。


    他開心的笑容忽然僵住,因為他似乎和小丫頭說的是七天之內回到山上,可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了,自己就這樣回山上,小丫頭肯定會氣哭的。


    “要不去買些禮物賠罪好了,她最喜歡胭脂,那就多買一些。”


    麵對惡蛟仍風輕雲淡的周培元,想到小丫頭生氣的模樣反而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歎了口氣,說道“這世間應當沒有比小丫頭的眼淚更殺人的兵刃了吧?”


    ——


    一路風塵攜土,長行披星掛月。


    周培元抬起頭,略顯疲憊的神色上有了笑意,一路沒怎麽休息,就連鞋子都磨破了邊角,在看見蒼雲劍宗山上那一棟棟樓閣後,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裴非衣近日在山上鬧得風生水起,並不是她做了什麽壞事兒,而是她一件壞事兒都不做,令山上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很著急。就連宗主親自來哄也無濟於事,小丫頭就那麽站在山門邊,靠著一塊青石,在哪兒一站便能站到天黑。


    這期間,山上眾人想過了各種各樣的花招,想著能將這位姑奶奶哄回去,平日裏見著點心便走不動道兒的小丫頭,卻在這時起了三頭牛都拉不動的倔強。


    她披著衣服,站在哪兒,那雙紅彤彤的眼睛經風一吹,更是不自主的流下兩行清淚。


    她沒去擦,因為兩隻手各拿著一張燒餅,實在是騰不出手來,待一口一口吃完後,才發覺臉被風刮的生疼,她抽抽搭搭的低著頭,心頭忽然一慌,如果周培元再也不回來了怎麽辦?


    裴非衣不敢再想下去,可又偏偏忍不住那麽想,她捂著頭,苦悶的模樣讓人覺得好笑又心疼。她攀上青石坐下,輕聲道“裴非衣愛吃大肘子,也愛和大周子在一起,所以你能不能快些回來?”


    這些天都沒睡好覺的女孩,迎著風,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蜷縮著身子,至少在夢裏不用那麽想著他。


    朦朧睡意間,她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溫暖舒適的懷抱,懷抱中散發好聞的藥香味,跟周培元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她隻覺得抱起自己的那人動作極為輕柔,想來是個和周培元一樣溫柔的人吧?


    可這不是自己的夢嗎,難道自己在夢裏都想著周培元?


    一雙厚實粗糙的大手覆在自己的頭上,那些胡思亂想終究是抵不過困意,裴非衣將頭倒在那溫暖懷中,隻覺得在那個懷抱中,整個人都意外的舒服。


    再度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被子上還多放了一襲白裘,她清楚那是周培元的。


    小丫頭頓時有些慌神的跳下床,連鞋都顧不上穿,便向外麵飛速跑去,小腳踏在冰寒刺骨的地麵,她慢慢停下腳步,因為小院中空無一人。


    她環視良久,失魂落魄的蹲下,久久不願起身。


    “怎麽不穿鞋蹲在地上,著涼了怎麽辦?”


    周培元將她抱回床,便想著先去找師父複命,結果一回來便看到小丫頭一個人孤零零蹲在那兒,鼻頭沒來由一酸。快步走上去,將已經算不上小孩子的小丫頭抱起來,四目相望,倒讓周培元自覺有些羞澀。


    “你為什麽才回來,我等了已經好多好多個七天了,騙子。”她帶著濃濃哭腔,周培元並無反駁,而是歉意的說道“抱歉,是我的錯。”


    裴非衣似乎從周培元的眉眼間捕捉到了他這些天的疲憊,當即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她搖搖頭,說道“那就罰你陪我玩。”


    見小丫頭不在哭,周培元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才算落下,他從自己懷中掏出一盒胭脂,輕聲道“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挑選,便讓掌櫃幫我給你挑了一盒。”


    提到買胭脂,周培元心跳的厲害,因為在去胭脂鋪的時候,掌櫃問他夫人年齡,他鬼迷心竅便說了一句十二,他是永遠忘不了掌櫃那促狹神色,以及那一句祝您二位百年好合。


    這就是所謂的童養媳?


    接過胭脂的裴非衣,似乎一掃多日不快,笑嘻嘻的跑回了屋中,周培元寵溺著輕笑跟上,小小院落在經過了幾日消停後,再次變得熱鬧了起來。


    周培元不懂什麽男女情愛,隻覺得和裴非衣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乍破霧靄的明光,和煦之中夾著甜蜜。


    ——


    大周朝邊陲小鎮,此地麵向大荒草原,是距離邊塞最近一處有生息之地的地方,小鎮雖不大,甚至連其名字都淹沒在了歲月長河中,可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尤其是皮肉生意再此地更是達到了盛行的地步,那些個偷偷摸摸從邊塞溜出來開葷的軍爺,隨便扣響一戶門,八九不離十是做生意的女子。


    謝清思坐在一間酒樓中吃酒,秦芊兒已經交給了大荒草原的探子,平安帶帶走,日後那小子若真想將她救回去,所麵對的可是大荒草原一座江湖,一座朝堂。


    “若真有本事,我謝清思給你殺我的機會。”說完這句話,他便想起那小子在自己臉上結結實實打上的那一拳頭,如今想起來仍是覺得滿腹怒意。


    酒樓外,走進兩位白衣女子,那仙氣飄飄,如同謫仙下凡般的模樣,引得無數男人連眼睛都移不開,謝清思則是皺了皺眉頭,自己緊跑慢跑,還是被逮到了。


    清雲台不客氣的坐下,石琢清有樣學樣,同樣擺出一副臭臉色,站在師父背後,趾高氣昂。


    “謝清思,你帶走那女孩我大可不管你,可如今你越界了。”女子神色冰冷可怕,渾身上下都隱隱散發出白色光芒。


    她的實力本身就和大周朝的江湖有莫大淵源,如若那道黑雷真的劈下來,毀的可不僅僅是一座伏魔山那麽簡單,削弱的可是大周朝江湖近百年的鼎盛氣運。


    謝清思無所謂的笑出了聲,他指著清雲台,說道“我就說嘛,你個一口一個天道的虛偽女子,怎麽會任由我做這些事情?


    實不相瞞告訴你,這件事不是我想做,而是那大周朝天子讓我做的,你真以為一個小小薛摶能有那麽大的麵子?


    為什麽朝廷官兵和那些高手來的時機那麽恰到好處,清雲台,你真沒想過?”


    誰知女子僅僅是一笑置之,那抹由內而外散發的白光愈發強烈,謝清思臉色終究是變得難看了下來,他鐵青著張臉,問道“非要打不成?”


    清雲台粲然一笑,白光衝天,酒樓中那些人哪裏見過這種架勢,一個個連滾帶爬,跑的飛快。


    石琢清不知何時也退了下去,自己若一直站在那兒,必然會讓師父放不開手腳。


    三日後,江湖盛傳,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邊陲小鎮,兩位靈根境宗師大打出手,天雲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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